第45节
哦,合着皇上也是好的,臣子也是好的,就史官不好? 史官道:“安国公此言何解?臣等向来是君举则必书,难不成此事子虚乌有捏造不成?” “为人臣者,不能为君分忧,反而靠着手中一杆笔,尽写些不实之事!”安国公着实被女儿瞒的密不透风,若是他知道此事女儿有关,肯定屁都不放一个。 “好了,你们一个国公,一个太史令,当廷如此,简直闻所未闻。”皇帝皱眉,二人虽有不忿,哼一声也安静了。皇帝目光从几位皇子脸上飘过,落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太子身上,“太子,你来说说。” “遵旨。” 太子先是对安国公和太史令行了一礼,才道:“孤年纪小,如有不到之处,还请二位大人见谅。安国公是老臣了,一心为父皇名声计,无可厚非。”太史令刚要辩驳,太子已然一个眼神打断他,“不过,史官之职,自古有言,‘夫所谓执笔者,不掩恶,不虚善’。太史令也是忠于职守,此事归根结底,不过是底下官员为一己私利,不尊国法,擅自卖官鬻爵。历朝历代,清平盛世,也总免不了有些人,以为父皇宽宏大度,便为所欲为!儿臣以为,该严惩,务必让这些人知道,可为不可为!” 太子的话说完,王御史点头道:“臣附议,若是此风不止,日后屡屡生事。皇上且想想,一个县丞,卖到一千两白银,臣等官员,一年几何?捐一个县丞,他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百姓纯善,不知其中缘由曲折,只会怪到君王身上,到时候再解释,恐怕就晚了。” 廷上不少人暗骂王老二多嘴,又怕此时不表态,会牵扯自己身上,赶紧一个接一个道:“臣附议。” 皇帝又问:“齐郡王,你怎么看?” 四皇子出列,恭恭敬敬道:“儿臣觉得,此事尚无定论,无需峻罚惩处……” 太子笑道:“皇兄说的是,孤也觉得,此事该一查到底,揪出背后黑手。抓到的不过是区区七品小官。京中七品官,怕是连皇兄门人都比不上吧。如何敢卖官,谁给他的权利卖官?” “‘我静如镜,民动如烟’,百姓纯善,然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皇帝摇了摇头,“这等庸才,签字用的都是手印,自己名字且不会写,便让他做县丞?简直混账,简直胡闹!来人,此案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务必给朕查清楚!整肃朝纲!”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大人道:“臣等遵旨!” 皇帝叹气,又道:“太子监审,卫亲王、宁亲王与齐郡王旁听。” “儿臣领旨!” 皇帝着实心力交瘁,刚要退朝,宁亲王不干了:“父皇,儿臣也不懂审案的事儿,太子殿下去不就成了,非让儿臣们跟去反倒搅局。” 卫亲王和齐郡王恨恨看一眼宁亲王——只有你搅局! 瑞亲王心道,这侄儿还是挺像我的。 皇帝气的不行,“退朝退朝!” 宁亲王还要说话,卫亲王一捅他腰,宁亲王“哎哟”一声,声音湮灭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恭送声里。 待起身了,宁亲王还埋怨:“三哥,你干嘛挠我啊。” “五弟,你可少说些话吧!”没看见老四那眼睛都能吃人了吗? 太子打圆场,“五皇兄,我那儿收了一副仕女图,听说是前朝顾大家的,五哥,鉴赏一番?” “求之不得,太子殿下请!” 太子直接被五皇子宁亲王拽着拖走了,还不忘道:“三皇兄,四皇兄,孤失礼先走一步了。” 卫亲王笑道:“太子殿下慢走,五弟……五弟你看着点儿路,可别摔了!”摔着自己没关系,可别把太子摔了。 齐郡王面色冷峻,敷衍的拱拱手回府了。 卫亲王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今天这一个个?自己也回府哄老婆去了,秦王妃还未有孕,每天看着两个侍妾心气不顺。 齐郡王府侧妃倒是不敢瞎折腾,齐郡王先是直接杀到刘侧妃的院子,二话不说一记耳光,打的刘侧妃都懵了,“你家里人做的好事!” 刘侧妃上次被打的痛还没消散呢,这又被打了,哭都哭不出声。 齐郡王怒从心头起,一脚又踹在刘侧妃小腹上,“你们刘家可真是能耐了!买官卖官,若是牵扯到本王,你就也跟着刘品一块儿去了吧!” 刘品正是刘家嫂子的儿子,这次买官被抓,估计就是个死。 齐郡王还要再踹,刘氏在地上缩成一团,痛苦无比,闻声而来的张侧妃惊呼一声:“王爷!”满是担忧之情。 齐郡王缓了缓道:“无妨,本王无碍。” 张侧妃拧着眉,十分心疼,“王爷有什么气只管发出来,可别伤了自己身子,刘jiejie纵然错了什么,也请王爷看在刘jiejie一片真心的份儿上,饶了她吧。”说着,弯腰要将刘氏扶起来,刚握住刘氏手臂,张侧妃就惊诧道:“王爷,刘jiejie她……她出血了!” 谁也没想到,都在谋划林念笙的肚子,刘侧妃的孩子却先没了。 刘侧妃早就得知自己怀孕,只是怕别人暗害,没敢声张,这次被齐郡王一脚踹掉,心里痛极。更是担心会被刘家买官之事牵连,连病带吓,差点没死过去。 得亏有张侧妃悉心照料,齐郡王看在眼里,第二天晚上也没留在王妃那,也没睡书房,去了张氏的院子。 张侧妃第二天仍旧是起早去给王妃请安,恭恭敬敬,不见异色。 林念笙却是越看越心惊,如今的局势,万一查到她身上来,那可怎么办? ------题外话------ 郡主:感觉自己很多余,一直是他们自己在作死 ☆、第九十一章、兄弟之争 这是太子第一次单独领命,虽然只是监察,但是也足够上心。 第二日三司会审,太子第一个到了,紧接着就是齐郡王。 齐郡王看到太子一愣,随即温和道:“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今日格外的冷,太子添了一件厚衣服,正阳宫周皇后并不是穷奢极欲的性子,是以母子三人衣服并不太扎眼,只是寻常。贺贵妃则恨不得把天下好物全给儿子,导致太子此时跟齐郡王站在一起,不知道的必然以为齐郡王才是高位者。 卫亲王到的比二人稍晚,落座后笑道:“太子见谅,四弟见谅,家里有些事儿,出来的晚了。” “三皇兄太过客气,咱们兄弟之间,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算得了什么?”太子和卫亲王不约而同都把四皇子叫为皇兄皇弟,实在是皇帝做的事儿,其他人都是亲王,偏偏老四郡王,而且皇帝还是照常宠爱。 三司会审,官员老早就等在那了,眼见三位皇子来了,五皇子还没到,不由都心想,五皇子看来是真不想来。 五皇子宁亲王,踩着点儿来的,身后两个丫鬟,一个手里还拎着食盒。 “太子殿下,三哥四哥,来的这么早?幸好我这一路催着车夫快点,不然可是要迟了。”吩咐丫鬟打开食盒,“桃花斋的点心,还热乎着呢,太子用些?” 得了,三皇子四皇子还心想呢,待会儿要是五皇子让他们吃点心,该怎么委婉拒绝,谁知道五皇子奔着太子就去了,压根儿不搭理俩哥哥。 太子道:“这必是五皇嫂为皇兄备下的吧,”五皇子点头,太子接着道,“名门淑女,体贴至极,皇兄好福气。” 名门淑女…… 四皇子又想起了当日云声被鞭子支配的恐惧。 五皇子现在即使已是宁亲王,府中依旧只有一个王妃,闻言还有些不好意思,“这都多亏了母后……” 太子捏起一块绿豆糕,含笑吃了,“今日前来,是有正事,改日再拜访五皇兄详谈。” 宁亲王道:“太子正事要紧,我能回去了吗?” 卫亲王无奈,“五弟啊,父皇亲自点的咱们几个人,你回去,我们可如何跟父皇交代?” “啧,说我肚子疼呗,头疼,哪儿都疼,王妃还等着我呢。”宁亲王是一分钟都不乐意在这儿待着,家里陈望舒还等着他回去作画呢。 齐郡王面色一冷,“五皇兄,家国大事,岂可胡闹!五弟妹便是这么持家?不准你完成父皇交代的事儿?妇人无知!” “齐家治国平天下,五弟我呢,只顾着小家,大国自有别人来治。”宁亲王自己挨骂惯了,已经是个老油条,可是兄长这么批判陈望舒他可受不了,当下便道,“不过如今看来,四哥自己家,也不齐整,还不及弟弟呢。” “你混账!”齐郡王拍案而起,额上青筋暴起。 “你混账!”宁亲王分毫不让,食盒往身后小丫鬟手里一塞,挽起袖子便要打上去,“你不过比我早生几日,我尊你一声‘皇兄’,你可别太拿自己当个人物!父皇母后、皇祖母与太子尚且没治我的罪,轮不着四皇兄来管教!” 齐郡王都愣了,以往教训五皇子也没见他这么暴怒,今日不过提了句陈望舒的不对,五皇子便一副“战个痛快”的样子。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娶了泼妇,好好的五弟,也变得难缠起来。 殊不知这是陈望舒在家与五皇子商量过了——“夫君此去跟他们一起,必定要掺和进这些事儿里,尽早脱身就是。估计太子与卫亲王劝几句也就罢了,若是那齐郡王敢说话,你只管打就是!反正咱们也不图什么大位,大不了被骂几句,顶了天了不过是夺爵!皇家还从没杀皇子的先例。倒是搅进这些事里,如同进了泥沼,想脱身也难!” 宁亲王一想也是,凭什么这么多年都受着贺氏母子的鸟气! 三司官员众多,一看这案子还没审,皇子们先内讧了,都把求助目光看向太子。 太子轻咳一声,身边侍卫隔在齐郡王和宁亲王中间,“五皇兄,四皇兄并无斥责的意思,只是今天会审,乃是父皇金口玉言。你若是不爱听,待会儿进宫禀明就是,何苦弄得兄弟几个难做。五皇嫂最是善解人意,知道五皇兄忙于公务,不会怪罪的。四哥也别说的五皇嫂见识浅薄,小肚鸡肠一般。” “看在太子面子上便不追究了,四皇兄,下次说话可注意点儿。”五皇子气哼哼把袖子整理好,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了,“先说好,我只在这坐上今天一天,审案跟我无关,待会儿进宫,还得请太子美言一二,放臣个假期,与妻子郊外踏青。” “五皇兄放心便是,你志不在此,强求无用。” “还是太子了解臣。” 三司官员齐齐抹了一把额头,袖口都汗湿了。幸好两个皇子没打起来,说来也是,四皇子五皇子怎么如此没谱儿。 四皇子要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形象被五皇子给毁了,二人必然又要打一架了。 “带人犯刘品、陆奎。” 陆奎当了多年的官,没点胆子也不敢卖官,但是刘品就不同了。 他一家子都是庄稼汉,唯一有点见识的就是亲娘,关在牢里拘了几天,三魂七魄都吓没了。 此刻被压在大堂上,连“亲娘诶”都喊不出来了,只知道瑟瑟发抖。 御史台刘大人,齐郡王刘侧妃的亲爹,更是沾着刘家的亲。自己来,还带了二把手,实际上的实权者御史中丞王仲鸣王御史。 王仲鸣还未开口,陆奎便道:“罪臣有话说。” “且说。”刑部尚书带了学生旁听,正是刑部左侍郎,齐郡王府张侧妃的亲爹,张侍郎。 张侍郎说起来还是瑞亲王的不正经舅兄,看了一下堂上,巧了,还有瑞亲王另一个舅兄——大理寺少卿程少卿。 二人相视一笑,只是一瞬,紧接着继续审案。 陆奎矛头直指王仲鸣:“王大人与族兄陆大人素有嫌隙,审案未免有失公正,罪臣不服。” 王御史伶牙俐齿,不好用在自己身上,不过不需其他人开口,程少卿便可堵得陆奎哑口无言:“陆奎,你现在已不是‘罪臣’,该自称‘罪民’。难不成不知道,你已被夺去官职,削除爵位?皇上下令三司会审,王大人如何审不了你,你是质疑圣君明断吗?” “程少卿你切莫血口喷人!我只不过是说王御史他……” “你放肆!王御史官居御史中丞,你既攀扯起来,那我倒要问你,陆奎!”程少卿审犯人惯了,冷下脸来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可怖,横插一句,“得罪刘御史一句,御史大人应当不会怪罪吧。” 刘御史一笑:“不怪罪,不怪罪,程少卿问吧。” “那好,”程少卿慢条斯理回以一笑,“陆奎!按你所说,堂上若论亲交仇恨,那你身旁犯人刘品,和刘御史同出一族,刘大人是不是也该避嫌?” 刘御史忙道:“哎哎,程少卿可别这么说啊,这……这同出一族有什么碍着审案子的地方啊。” 程少卿又转头看堂下的陆奎:“瞧见没,刘大人都说了,族亲不算亲,必然秉公执法,你还狂吠什么,据我所知,你与陆大人可不是一般远的族亲?” “皇上公断,容不得你质疑,戴罪之身,还敢咆哮公堂。”张侍郎自然是帮着程少卿的,刚要用刑,齐郡王便道:“好了,正经审案吧。” 那便审吧。 无论怎么问,刘品都是仨字儿“亲娘诶”、“不知道”、“冤枉啊”。 陆奎口风就更紧了,非说自己遭人陷害,什么银子?什么官员凭据?那都是伪造而来的! 审了半天,不好屈打成招,这件事情影响甚大,是打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