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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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策自此期间早盘问过了两名守门的衙差,皆说早上开门的时候信是从门缝里掉了下来。因信封空白没有署名,故觉得奇怪,就赶紧送来了。 这时候展昭也从客栈那边回来了。 公孙策:“怎么样?” “监视欧大春的那几名衙差皆眼睛不眨地盯着前后门,一晚上没有过动静。”展昭皱眉道。 “这就奇了,他若在家,是谁送的这封信?”赵龙在旁,闻言后疑惑不解,“莫非凶手不是他?” “许有帮手。”展昭猜测道,“大人一早上朝,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先生和我既然都没有主意,不如问问赵小兄弟,看看他有什么别的想法。” “总因为案子的事麻烦人家赵小兄弟来回跑也不好。”公孙策赞同,但让展昭直接去厨房找人问便是。 展昭应承,依言到厨房找赵寒烟,却没见到赵寒烟的身影,只见其丫鬟秀珠和春去春来兄弟在灶台前后忙活。 三人见到展昭,都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展昭笑着示意来旺等人继续,只唤来秀珠问话。 “你家公子呢?早上他不做饭了?” “刚做了花馒头放进锅里,收了一封信,出去追人了。”秀珠说话的时候看了眼后门的方向。 信!? 展昭立刻警惕起来,不等秀珠把后面的话说完,就紧抓手里的刀紧接着追了出去。 出了后门,展昭左右巡看,见赵寒烟一个人捏着信站在距离他十丈远的街西头。当下街上除了他二人,再没有别人。 赵寒烟转头看着展昭,这时候东方的一缕晨光刚好照在赵寒烟的脸颊上,一抹淡笑在暖阳的晕染之下,甜到了人的心头。这令展昭恍然想起昨晚吃炸粉饺,那口感沙细清甜的红豆馅料,几乎把人心甜化了。 “你怎么来了?” 展昭回了神,他知赵寒烟能笑得出来,就是没事,但嘴上还是问了,“听说你收了封信,有些担心,便来看看,你可安好?” “安好。” 赵寒烟垂下眼眸,长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形成了一道弧形的阴影,配着她含笑的红脸颊,有种说不出的美好。 “我收到一封挑战信。” 展昭接过信打开一看,信纸上歪七扭八写了一行字:你不配做开封府厨子,和我比试,输了请走。 “是谁?”展昭问。 赵寒烟摇了摇头,“没抓到人。” 展昭本以为信和凶手有关,这会儿看肯定不是了,才刚绷紧神经自然也放松下来。“你得罪了什么人,还给你下战书?” “我看不像是我得罪的人,”赵寒烟久居深宫,这才出来没多久,怎可能有人针对她,“我觉得这人倒更像是跟你们开封府有关系,信上故意强调‘开封府厨子’。” “是么?”展昭又看了一眼信,“可能吧,不过我一时想不出来是谁。” “不急,他说要和我比试,早晚会现身,”赵寒烟不紧不慢道,“我等着就是。” 既然没什么大事,展昭就不纠结赵寒烟那封信如何了,赶紧和她讲了刚刚他们收信的经过,以及昨晚欧大春那边的情况。 “我们怀疑欧大春有同伙。” “不大可能有同伙,他这种人面上看似随和,但骨子里性子孤僻,极爱干净,该是不喜和他人太过亲近。他连妻儿都不带在身边,怎可能容忍得了另一个人跟他一起做秘事,以至彼此牵扯分不开?除非会有一个跟他差不多性子也极爱干净的人,这种可能很渺茫,我更偏向认为是他自己送的信。”赵寒烟分析道。 “但昨晚监视他的人确实没有见到他出门,除非……”展昭皱了下眉,“有密道?” “rou铺邻近的两家铺子都在做什么生意?”赵寒烟问。 “一个是酒铺,另一个是鞋铺。” “仔细查一下鞋铺。”赵寒烟道。 展昭本想问为什么一定是鞋铺,转即才反应过来,鞋铺做鞋用的皮子极有可能是从rou铺那边而来,两厢关联的可能性更大。 展昭对赵寒烟拱手,“赵小兄弟七窍玲珑,颖悟绝伦,令人佩服。” “多谢!” 能被著名的南侠展昭夸奖,赵寒烟还挺有成就感,小小满足了一下后,该要做饭还是要做饭。早点把传统菜的基本功练好,研究几道名震全国的大菜,那才叫真正的有成就感。 赵寒烟和展昭的作别后,干劲十足地回厨房干活。 隔日,展昭等人终于从欧大春的妻子口中盘问得知欧大春的岳父并非是普通的生病而亡,而是一夜暴毙。当时欧大春的妻子怀有身孕,她未曾亲眼见过尸体,当时欧大春对妻子解释说是裘海中了马上风而亡,因有些丢人不好外传,要对外说生病而亡。也说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好,才没叫她去见父亲的尸体。 因欧大春的妻子算是在孝期有了身孕,想保住孩子,就要使钱给官府,把原本的入赘改成了正常的嫁娶,这样出嫁女儿便可不必为死去的父亲守孝而不能生子。裘氏是独女,欧大春也算名正言顺的继承了裘海的所有财产,随后带着钱去京城做生意。虽说此后的日子欧大春在银钱用度上不曾短过妻儿,可再也没回过家,也没再见她们妻儿一眼。 展昭和公孙策等人听到这些讲述后,更加怀疑裘海死因另有蹊跷,当即带人去挖掘裘海的坟墓,重新验尸。一行人到达方圆县,挖坟开棺之后,清晰可见尸身脖颈骨处有数道刀痕,可十分确定裘海就是死于利器割喉。 展昭随后带人将欧大春缉拿归案,并在鞋铺的地窖找到了通往rou铺后院枯井的密道。再盘问鞋铺‘掌柜’,方知原来这鞋铺也是欧大春所开。 “你父亲身亡一月之前,欧大春的meimei突然失踪,这其中可有别的隐情?”包拯拍了惊堂木后,询问堂下的裘氏,也正是欧大春的妻子。 裘氏落泪道:“大人明鉴,民女真不知情。那天夫君突然我说他meimei失踪了,我知他们兄妹素来感情要好,想帮忙多求些人找,他却说不用了,还叫我不要管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前世设定:医学世家出身,被父母逼着学医,当时性格中二单纯想要反抗父母证明自己,所以觉得自己不喜欢心理学,趁着留学时改学烹饪。 第14章 结案的点菜的 “你父亲生前媚富贱贫,对你丈夫和小姑妹可曾打骂羞辱过?”包拯继续问。 “对我夫君是有一些,但对小姑妹很好。”裘氏回答道,转即询问包拯何故问这些。 包拯和她讲明,裘海极可能身死于欧大春之手。 “这不可能,他那么温和的人怎可能会下手杀我父亲,我不信!”裘氏摇头道。 公孙策随即和裘氏讲明她父亲开棺验尸的结果,裘氏摇头坚决不信。当公孙策表示他可以把裘氏父亲的脖颈骨拿来给她亲眼看看时候,裘氏才有些信了,开始落泪。 在公孙策几番劝慰之后,裘氏情绪渐渐冷静,认真回答包拯之前的问题:“父亲生前对我夫君偶有打骂之时,但我夫君他人好,脾气随和,对此从未曾有过抱怨。父亲一向把小姑妹当成亲女儿一般疼的,有时比对我还好。不过我小姑妹这人却坏脾气,不敬长辈,常耍性子。后来也是怪我多嘴,说她不懂规矩,但我怎么都没料到就说了这两嘴,她竟任性跑了出去,再没音讯。为这事我一直愧疚到现在,觉得对不起夫君。” 裘氏正觉得因这个缘故,欧大春心里过不去,所以近一年多来才躲在京城不想见她。 但她没想到,他躲着自己,竟是因为他下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裘氏又气又恨,痛哭流涕地对包拯磕头,恳请他为自己做主,为她死去的父亲申冤。 展昭随后来告知包拯,欧大春从被抓之后,不管他们怎么审问,就一直沉默不言,拒不招供,即便用重刑吓唬,也是如此。 包拯见眼珠微微一动,立刻宣告提审欧大春,令他们夫妻当堂对质。 裘氏见到欧大春就发了疯似得往他身上扑,揪住他的脖领子骂他狼心狗肺,愧对他们裘家。 “自你带着meimei入赘我家以来,我家何曾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你,我父亲还把你当半个儿子养,教你宰猪杀羊的手艺。我给你生儿育女,还把裘家的家产放心全给了你打点,却没想到你竟是个白眼狼,生生的用刀砍死了我父亲!姓欧的,你没良心,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嫁给你这样的人!” 欧大春的身体被裘氏拉扯得来回晃动,但表情麻木,丝毫没什么改变。直到裘氏一巴掌打在了欧大春脸上,欧大春突然爆吼:“够了!”随即狠狠地将裘氏推到一边。 裘氏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越发绝望而憎恨地看着欧大春。 “这一年多来我也一直在想,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会看上你,答应入赘你们家。平常瞧不起我,打骂受点苦都可以忍。”欧大春眯着眼瞪着裘氏,“你怎么不问问你那个混账父亲对我meimei干出何等丧尽天良之事,小妹受辱后羞愧自尽,到死都没敢对我说出实情。她的可怜,她受的冤,谁来心疼?谁来平反?你么,你能么!” 欧大春赤红着一双眼。 裘氏一脸发懵地看着欧大春,“什么丧尽天良?莫非我父亲对你meimei……” 裘氏的后半句话激得欧大春眼底烈火腾腾,五官气得扭曲。 裘氏吓得缩脖子,恐惧地看着欧大春,挪屁股往后缩,“这不可能。” “不可能?”欧大春表情忽然冷下来,没表情地看着裘氏。裘氏更觉得害怕,往包大人所在的方向缩了缩。 猛地,欧大春哈哈狞笑:“当初我说你父亲和人偷情害了马上风,你不是信了么这会儿怎么竟还觉得你父亲‘品行端正’了?我告诉你,这就是你那‘品行端正’的父亲亲口承认的话!” 裘氏惊惶地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泪水更是抑制不住地哗哗往下流。 欧大春冷眸扫了一眼裘氏后,笔直腰板跪着,面色肃然地对包拯道:“大人不必再用她来‘审’我,所有的杀人案我都认。” 裘氏在旁闻言,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充满惊恐。她的丈夫亲口承认杀了她父亲!裘氏牙齿打颤地张了张嘴,把手伸向欧大春,大概是想打他,但因全身无力,整个人摊倒在地上。在被搀扶离开之前,终究是一声都哼不出来了。 欧大春冷静片刻后,就向包拯等人坦白了一切。 一年半前,他撞见meimei自尽,转眼瞟见床榻凌乱,褥子上有一块血迹,便关联了往日meimei态度奇怪之处,才恍然意识到什么。家里的男人除了他,便是裘海。可他meimei还不足十岁,欧大春不大敢相信他的岳父会对一个小女孩起那种心思。伤心,后悔,懊恼,猜疑,痛恨……许多情绪一股脑地充斥在他脑子里,几乎把他逼疯。欧大春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虑整个经过,便下定了决心。总归不管是谁欺侮他meimei,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为她报仇! 欧大春遂决定暂时隐藏meimei身亡的事,趁人不注意,偷偷把meimei尸体搬出去葬了。欧大春随后就告诉裘海他meimei失踪的消息,并暗中观察裘海的反应,其慌乱的表现加重了欧大春对他的怀疑。后来欧大春几次试探,裘海的表现都在一步步确定他的猜疑。欧大春最后以meimei的名义给他书信一封,约他在外见面。裘海果然赴约了,因扑了个空,便气急败坏地骂人,口称欧大春的meimei是‘小贱人’,又说‘天生sao货勾搭人’,‘事儿都办了这会儿何必害羞躲着不见人’之类的话。 “如大人所言,裘海他媚富贱贫,那时我觉得他对我的态度是坏了些,但对我幼妹却是好的,至少我眼见的时候,都是好的。我那会儿真真半点都没多想,当他对我meimei和善是因他养着独女,所以更偏疼女儿一些,也把我meimei当成半个女儿看待。因此我对他一向心怀感激,敬他是长辈,哪怕是他对我态度多坏甚至打骂我都可忍下,感恩他养活了我们兄妹。可我meimei一直不太喜欢她,甚至还和他顶嘴,我有几次为此还训斥过meimei没规矩。因meimei还不足十岁!我当时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一个年过五十人的人,竟会对小女孩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他不该死么,他该死!”欧大春咬牙切齿道,“我杀他的时候,甭提多爽快了,恨不得仰天大笑,喝酒庆祝,就是脏血溅了我满身。恶心,太恶心了,洗了两个时辰还是一身的脏腥!” 赵虎听闻裘海这等令人发指禽兽之举,气得紧攥拳头,恨恨地小声叹一句:“是该死。” 展昭就站在赵虎身边,特意看他一眼,示意他在公堂之上切记要保持安静,不要乱言。 “裘海强暴女,行luanlun,确实罪不可恕,”包拯评判道,一双眼锐利如鹰地看着欧大春,“那刘三水、陈州和孙桥三人又因何该死?” “他们三个都是我的老客,在我这买rou最短的也有三个月了,性子都和裘海一样,是畜生。刘三水嫌贫爱富,当街调戏那卖豆芽的女子,甚至还说出让人家良家女去妓院做活儿的话来,该不该死?陈州亦是,对伙计百般挑剔,克扣工钱,转头却想花大价钱去买个年轻娇嫩的小妾玩玩,该不该死?还有那个孙桥,身为开封府的衙差,却趋炎附势,整日跟在那个姓张的蠢国舅的后头拍马屁占便宜,还瞧不起乞丐,每每见了非打即骂,更妄图跟东街的王寡妇私通,几番有意无意地去调戏人家,该不该死?”欧大春越说表情越冷静,就像是个地府判官,在给每个亡故者数落其生前罪名。虽在每个人后头他都问一句‘该不该死’,实则他早给出答案了,毕竟他早已经把人给杀了。 “你杀人后你为何要把他三人的随身之物送到衙门?”展昭追问。 欧大春:“因为我知他们这些罪人最该接受官府的审判,包大人每日公务繁忙,未必能顾全,我代而行之,若北侠欧阳春那般行侠仗义,多痛快!”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们三人确有过轻佻言行,令人不齿,但他们却并非如你岳父那般,犯下大jian大恶之事。世人皆俗,少有人不动邪念,便是兄弟吵架,忽起了想杀对方的念头也不在少数,但真做的有几个?回头一方有难,另一方多是会伸出援手。孙桥等三人虽非德高之辈,却也未犯下该死之罪,你如此武断夺人性命之举与他们三人的相比,更重一层。你可曾想过,你如此该不该死?”包拯讲完道理之后,反问欧大春一句。 包大人一席话醍醐灌顶,欧大春面变灰色,瞠目结舌地跪坐在地上。陷入了自我纠结之中,每每看到和裘海一样脾气的人,他就恨,觉得该杀,该杀……控制不住自己。或许真是他错了? 欧大春双手伏地,对包拯磕头,只说了句“但求一死”,便闭了眼。 待其签字画押之后,包拯就判了欧大春斩立决,随即王朝等人就将人带走行刑。欧大春被拖出开封府公堂后不久,方听到远方传来嚎啕哭声。 公堂之内静了片刻后,包拯拍了惊堂木,宣告退堂。 赵虎从公堂内出来后,就乐呵呵地和展昭道别,欲往厨房方向去,转即发现展昭也和他同路,纳闷问:“你也去找小厨子?” 展昭:“是。” “虽说这欧大春的经历还挺让人觉得唏嘘,不过总算结案了,我想跟小厨子商量晚上加两样菜庆祝一下。”赵虎先解释了下自己的理由,然后问展昭,“你找他什么事?也是加菜的事?” 展昭斜看他一眼。 赵虎挠头嘿嘿笑,“对,展护卫怎么可能跟我一样呢,那到底是什么事?” 说话间俩人已经到了厨房,展昭见赵寒烟正在读信,就快步走了过去,还是没回答赵虎。赵虎得不到答案有点不甘心,就追了上来,正欲开口再问,他听展昭问小厨子是不是上次的人又来信了,赵虎就好奇起那封信来。 “不是,字不同。”赵寒烟把信递给展昭看。 宣纸光白细腻,有淡淡梅香,该是市面上最贵的梅香纸。 信上的字险劲秀拔,鹰隼摩空,虽好看,却有咄咄逼人之气。至于内容则有些好笑了,竟是说‘烤鸡虽好,不如红鲤,一斤以上,现杀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