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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游被他激得一哆嗦,忙补充道:“才怪,前世的你丑得惨绝人寰,压根没人想搭理!” 谢珩依旧是一副不爽的表情,显然对答案并不满意。 他沉默片刻,又追问道:“……那性格呢?” “灰头土脸,阴险狡诈,全天下也就我能容忍你了……啊卧槽,你轻一点!”谢子游大口喘息,背脊绷出漂亮的弧线,改口道,“我说错了,前世的你乐观开朗,幽默风趣,简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话音尚未说完,再次被一声细长的低咛打断。 谢子游瘫软在绸缎上,茫然地望着屋顶房梁,身体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隐约有晨曦从天际浮现,漫过窗沿,落入他倦怠的桃花眼里。 ——什么鬼问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谢珩这混蛋究竟要怎样? …… 雾渺峰是玄灵宗最高的山峰之一,向来也最早窥见晨光。 那是一天之中最美的景色,雾气在千年古松之上翻滚游荡,如同遮挡在仙境之上的缥缈帷幔。 随后天际浮现一抹炽热的橘红,天光乍现,一轮红日冲破浓雾封锁,灼灼燃烧着窜上苍穹,散布熠熠朝辉,将黛色山巅镶上一层璀璨金边。 离谢珩二人的院落不远处,山崖之侧,同样伫立着一座小院。 小院中,同样彻夜未眠的少女揉揉泛黑的眼角,映着晨曦站起身,疲倦地举高双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她大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懒腰将颓然之势从她身上一扫而空的同时,也带走了其他什么东西。 忧思,或是愁绪,总之是些折腾了少女许久,令她夜不能寐的东西。 “吱呀——” 门扉悄然打开,程晟白缓步走入。 他鬓角额稍染一层莹白冰霜,似是在月色下练了整晚的剑,此刻面色微白,气息愈发冷凝。 许婉儿眉眼弯起,笑着唤道:“小舅舅!” 她已经不再感觉害怕或生疏。 数日相处,许婉儿已经摸清了程晟白外冷内热的性子。 譬如此刻,程晟白面色虽冷,但望见她时,长眉分明弯起了一点弧度。 很少的一点,不易察觉罢了。 程晟白踏入小屋,脱下外衫,余光从许婉儿面上扫过,面无表情道:“你心情很好?” “还成吧。” 许婉儿唇角微扬,略带感慨,又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仰起头,望着天际红日,轻声道:“昨天一夜,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 ——之前在秘境里,她未有防备,猝然落入一场大梦。 梦醒时,泪流满面,打湿衣襟。 赵如皓喜欢她,她知道。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对赵如皓又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感情? 但正因如此,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赵如皓……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梦境里,她放弃玄灵宗的生活,下山与赵如皓成婚,婚后一起度过数十年——却过得并不幸福。 赵如皓并不懂得如何表达爱意,他的感情别扭又纠结,冲不破他一身傲气的外壳。 他的父亲趋炎附势,每回接触时,都在话里话外不动声色地提起玄灵宗,提起程晟白,暗示她既然已经做了赵家的媳妇,就要处处为赵家着想。 日子在一天天的忍耐中过去,爱情也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消磨。 因选择了凡俗百姓的柴米油盐,许婉儿的修行之路一直受阻。 她本就起步晚,又被诸多事宜分心分神,也未能住在玄灵宗这般玄气充裕的僻静之所,是以直到最后也只有微薄修为,不超过三品。 修为低微,意味着未脱凡俗,意味着韶华易逝,意味着时光只解催人老,岁月是把杀猪刀。 许多年后,年老色衰的许婉儿站在窗边,望着天际修士驭气飞过,仙姿流云,衣衫猎猎,心中忍不住怅惘。 ——我本来……也可以那样活着啊。 浮生若梦,一晃百年。 再度苏醒时,许婉儿望着镜中依旧俏丽的容颜,望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诸多景物,一时心酸地落下泪来。 要如何选择? 难道真的要耗尽一生青春韶华,去等待一个男人长大吗? 晨曦落在许婉儿秀丽的眉间,映出她明澈眼眸中微弱水光。少女沉默片刻,对着程晟白摇头苦笑。 “我不想强求什么了,顺其自然吧。” 许婉儿轻松地笑着,话出口的刹那,似有数千钧重担从她肩头落下,长风忽起,柔和地吹拂着少女的面颊,为她拂去最后一抹泪光。 “小舅舅,你看我有修剑道的资质吗?” 少女眉眼弯弯,双眸清如一泓秋水,粉裙随风飘扬,气质淡雅,翩然若仙。 她薄唇微启,轻松道:“小舅舅,以后我每天跟你一起练剑,好不好?” 程晟白沉默不言。 他虽不言,却微微颔首,拢在长袖中的手微微用力,玄力震荡,一块玄铁“准入令”被捏成粉末,从袖口滑出,散落在风中。 那是可以无视门槛,让一个普通资质的弟子踏入玄灵宗的令牌。 这几日许婉儿的心神不宁,尽数落在青年眼中。 他虽看不上那个姓赵的家伙,但还是向宗主求了这道令牌,本想送给许婉儿,看她需要,考虑接赵如皓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