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晏谈轻声说道：“意姐，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少年不是骗人，他觉得自己真的毫无大碍，也想不通刚刚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说好不在意的...... 何闻意挣开晏谈的手，继续帮他擦脸，明明已经很干净了，但她就是执意重复这个动作。 “对不起......”晏谈垂下眼睑，有些惭愧。他撞了何闻意的车，毁了今晚所有的安排，真是糟糕透了。 “你为什么转过来？自己待着不好吗？”何闻意盯着他的眼睛，忽然问道。 原来她在这一刻，在乎的是这个。 “就是条件反射而已。”晏谈不明白何闻意关心的点，老实回答。他看了看腕表，已经赶不上那一场烟火了。他道：“快十二点了，赶不上真是遗憾。” 女孩子忽然上前抱住他，在新年的第一瞬。 “新年快乐，晏谈。”何闻意说道，就像是去年男孩子对她说的那样。 “新年快乐，何闻意。”晏谈微怔片刻，然后回抱住何闻意，笑着说道。 这是他们一起的第二个元旦，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就在刚刚还有一场危险万分的车祸。可是现在，他们相拥，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世界安逸无虞。 第40章 新的一年。 晏谈在瑟瑟风中与何闻意相拥互道祝福。 交警到场，对肇事的某位新手司机进行了教育批评，之前舞台上万丈光芒的大明星，此刻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学生。 何闻意站在晏谈身旁，握住了他的手，似乎想要给他一点温暖，一点勇气。 好在事故责任认定中，鉴于晏谈已经及时减速，也没有造成其他人员、车辆的伤害和损失，认错态度也非常诚恳，交警只是对他做出了缴纳罚金并承担维修护栏费用的处罚。等拖车把何闻意的车拖走后，还非常热心的让他们赶紧坐救护车去医院处理伤口。 救护车里，晏谈和何闻意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都绷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跨年，真是过得......很有意思了。 至于那个电话，晏谈非常不想提起，但又不得不去想，心里颇为烦躁。他侧头看了看何闻意的侧脸，兀的放松下来。 何闻意的手忽然被人握住，她似受惊般抬头看向对面的随车医务人员，还好没人注意到他们。何闻意皱眉看向晏谈，想把手收回来，奈何对方就是不放。 感受到何闻意的目光，晏谈却是微微转了下脑袋避开，身体动了动。嗯，就是那么巧，敞开的外衣衣摆恰到好处的遮住了两人的手。半晌，察觉握在掌中的手不再有挣脱的趋势，晏谈才回过头看何闻意，在对方颇为无奈的神色中调皮的勾起唇角。 晏谈伤得不重，在救护车上也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到医院将伤口重新消毒和包扎。 虽然创口面积小，但是位置在太阳xue上的额角位置比较显眼，这对于靠脸吃饭的明星来说事关重大。何闻意在一旁关切的询问会不会留疤等等问题，比晏谈这个当事人看上去都要心急。 值班的女医生年纪不大，刚好是晏谈的粉丝，还是纯颜饭的那种。初见晏谈的时候还好生激动了一会儿，处理完伤口后对着疑似晏谈助理的何闻意，非常严肃的罗列了种种注意事项，还语重心长的希望意心传媒好好保护晏谈的这张脸，弄得晏谈都有些哭笑不得。 晏谈额角贴着一块纱布，虽然看起来狼狈了些，但是还是选了个好看的角度和医生粉丝拍了合照才离开医院。 凌晨的北京，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何闻意本来是想叫车两人分别回家，但是看晏谈往前走的身影，硬生生打住了这样的念头，只好陪他走了一截。 “刚刚那个电话......你明天还是了解一下吧。”何闻意轻声道。这条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晏谈的身影被路灯拉长看起来有些萧索。 “嗯。”晏谈点头道：“我也知道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但就是......不太想知道结果。” 何闻意当然能体谅晏谈的心情，她是陪着他回过“家”的人，那样的情况，很难不让人失望。虽然晏谈现在把一切交给意心传媒全权处理，但是他还是会难过、会忐忑。 “别想太多。那只是过去而已，那不能改变你现在什么。”何闻意安慰道。 男孩子忽然侧过身来，他手插在裤兜里，目光灼灼。 “无论我的出身是什么，无论过去我曾经历过什么，都没有关系吗？”晏谈问道，非常认真。 “记住你现在是谁，记住你想要到达的高度，过去是什么样的，不重要。”何闻意答道，同样认真。 晏谈低着头在原地想了几秒，然后脸上就有了笑容。他对何闻意说：“天太冷了，我送你回家吧。” 何闻意跟在晏谈身后，嘴角微微勾起来。她知道男孩子想通了，或者说他其实一直都是想通的，他只是需要一个肯定他想法的人而已。 晏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拥有那样的身世，却又奇迹般的能够在娱乐圈这样光怪陆离的圈子里站住脚跟。全靠一张脸吗？不见得。何闻意觉得，晏谈是拥有无限可能的人。但这样的人，以后注定会很耀眼，耀眼到接近就会容易受伤。 第二天早上九点，晏谈给远在四川的陈警官打了电话，因为刚好处在元旦放假的时间，他还特别礼貌的先为节假日的打扰道歉。 陈警官也的确是个热心的，抱着电话就开始和晏谈详细说了这个案子。 晏谈的亲生父亲名叫李国树，现年53岁，因为酒驾肇事被刑事拘留，后又涉嫌遗弃罪被警方立案调查。 报案的人是当年那个疑似被他遗弃的孩子。陈警官说，当时他们第一次提审李国树的时候，对方对这件事抵死不认，甚至不承认自己还有一个孩子。面对dna检测的证据，又改口说是带着孩子赶集的时候遗失了。再后来根据警方掌握的一些线索，李国树又声称自己因为家庭困难为了让孩子活下去将孩子送养了。 如果仅仅是送养，根据李家当时的家庭情况，的确可以算是民间收养，与遗弃无关。但偏偏根据李国树的供述，警方辗转五个城市调查后，不仅找到了当年接收晏谈的那个人，更顺藤摸瓜抓获了一个以王某某为主的专门贩卖婴幼儿的犯罪团伙，解救了3名正准备被卖出的婴儿。 这下子，案情的性质就变了。李国树涉嫌的就不再是遗弃罪，而是拐卖妇女、儿童罪。经过警方的谆谆善诱，再加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李国树最终交代了实情。 晏谈刚出生那年，李国树跑车途中出了车祸。车没了，货没了，人虽然保住了但是一条腿受伤严重，从此再也不能开长途车。李家的经济顿时陷入窘境，李国树连医院都没有多住几天就回家了。 回到家里，一边是母亲念经般的“这孩子是克星”的唠叨，一边是张着嘴等饭吃的一大家子人，李国树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舍弃那个尚在襁褓嗷嗷待哺的孩子。李国树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但是杀人的事情他做不出来，更何况还是自己的血脉。他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把孩子抱到城里，找个豪门大宅的悄悄放在门口或者放在福利院门前。 可偏偏，李国树在通往县城的车里，遇到了来乡下物色孩子的王某某。最终，王某某以800元“营养费”从李国树怀里抱过了襁褓中的孩子。 800元，在那个年代，对那个家庭，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陈警官，那......我是怎么到了杭州这边的福利院呢？”晏谈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手机已经微微发烫。 “根据王某某的交代，他十几年前的确带过一批小孩卖到杭州及周边地区，但是时间距离太久了，他也记不清楚，警方也还在跟进调查，你放心。今天我主要是想给你讲李国树的事情，你看你这边......” 陈警官当然不会告诉晏谈，按他多年的办案经验，晏谈这种情况多半是被二次转卖或者多次转卖后辗转流落到福利院的。他只是耐性的给他解释李国树这一环的情况，顺便提醒他可以有附带民事赔偿的权利，当然也不忘强调一遍李家困难的境地。 “那我了解了。陈警官，我这边可能还是要和公司的法务部联系一下，像您说的民事诉讼什么的，我也不懂。总之谢谢您了，什么时候您到北京一定要给我电话，我请您吃饭。”晏谈并没有正面的回答会不会另外起诉李国树，只推给了公司， “那好吧，这件事你也先消化消化，有什么问题你再给我们打电话。对了，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那会儿，你那边好像有点什么意外？”陈警官关切道。他工作那么多年。得过那么多为警民一家亲的锦旗，真的不是白拿的。 “没事，就是当时开着车一下子没注意。” “哦哦，那你自己注意休息呀。关于案情的最新进展，我们也会随时通知你。” “好的，谢谢你，陈警官。” “不客气，为人民服务嘛。” 晏谈挂了电话，捏了捏鼻梁，觉得有些疲惫。他现在已经成熟很多，也许就像何闻意说的，不管以前怎么样，都不能改变现在的他。 能改变现在的他的，只有他自己。仿佛只要自己努力一点，未来就可以触手可及。 半晌，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经纪人林诗音的电话。 林诗音听到事情的经过后并没有过于惊讶，她表示此事意心传媒的法务部一直在持续跟进，乔律师稍后也会联系晏谈，让晏谈按照公司的部署做就好。 晏谈点头答应了。但他脑海中却控制不住的去想象那个叫李国树的男人的样子。 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腿脚不便，锒铛入狱，应当很狼狈吧？ 那么当年的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将怀中小小的婴孩交给一个陌生人的呢？ 晏谈很想知道。 第41章 晏谈说想看看，那就真的是要去看看。 意心传媒公关部的人认为，晏谈如果亲自去四川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还可以表示出他的确对这件事的重视，更有利于他们对舆论热点的掌控。于是在林诗音、辛秦以及法务部乔律师的陪同下，晏谈再一次飞往四川。 这次和上次不同，一则是晏谈的心态成熟了很多，他也有把握自己能够坦然的去面对那些事，那些人。另一则就是，晏谈一下飞机在机场就被粉丝和媒体包围了。 晏谈一开始有些意外，但当他看到林诗音半点异色也没有，机场的安保也来得非常及时，他明白一切都是公司的安排。 晏谈低下头避开镜头，在机场安保的护送下上了意心联系好的商务车，车外许多粉丝都在围着，企图透过车窗拍到晏谈。 晏谈虽然不希望此行太过张扬，例如媒体的全程跟踪报道，但既然是公司做出的安排，他自然会服从。而且无论公司怎样运作，都是从他们共同的利益上出发，晏谈自身也是没有任何立场反对的。 通过法务部的帮忙，晏谈经申请了探监。原本因为案子还有其他未查实的地方，晏谈是不能私下见李国树的，但是鉴于李国树这一环是最初环节且基本查实，又碍于社会影响力，经过各种程序的报备、流程，晏谈终于在第二天的上午，在律师、案件相关警察及狱警的陪同下，于四川省某县的某监狱亲属会客室见到了李国树。 父子间时隔十七年的再次见面，隔着一张长桌。 当李国树从门里走出来的时候，晏谈就注意到了，李国树瘦且高，走路有些跛。他和晏谈想象中那种蛮横、粗鄙的山野男人不同，如果不是牢服加身，如果不是眉目间那股戾气和黝黑的皮肤，他或许更适合架着一副眼镜做一个文质彬彬的学者。 李国树当然也在打量晏谈。 李国树其实想过，那个孩子或许早就不在人世了，所以他这些年来的不顺或许都是当年的报应。虽然判断不出晏谈是什么职业，但是他能看出来那个孩子衣着光鲜。 原来他不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活得比他们一家都好。 李国树忽然觉得，一切又都是他的功德了。 李国树的身子动了动，忽然举着拷住的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在狱警的制之下，又踉跄着朝晏谈跪了下去，口中一直在说当年自己只是一直想不开，只是太穷了，与其让孩子跟着自己饿死，不如让孩子在大富人家健康长大。 李国树被强制搀扶了起来，但他的意思话语间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他认为晏谈是被有钱人家收养了，更认为晏谈如今的一切皆因他那时的“善举”，最重要的是，他希望能够认回晏谈。 晏谈在李国树跪下时已经站了起来，此刻在一旁神色有些冷眼旁观的意味。他真的很讨厌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举动，说是认错却更像是裹挟。而李家从老太太再到李国树，好像都很热衷这个动作。 “为什么把我交给那个人呢？”这是晏谈等李国树情绪看起来平复后，问的第一句话。 “他跟我保证会把你交给有钱人，那种没有孩子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人。”李国树答道，语气恳切。虽然这种说法和他录口供时有些出入，但他依旧脸不改色心不跳，说得和真的一样。 晏谈抿着嘴不说话，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考虑。半晌，他对负责该案件的陈警官说：“陈警官，差不多了。” 李国树一听就急了，他还有很多话想和晏谈说，他还不知道这个孩子叫什么，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钱。 除了晏谈，李家的那位奶奶也在几位孙子的陪同下赶赴县城，但是她们的目的是来找晏谈。检察院配给李国树的辩护律师说过，要想减轻李国树的量刑，最主要的是取得晏谈的谅解，所以她们希望晏谈能够写一个谅解书交给法院。 晏谈没有见她们，只是由乔律师代为接洽。李家人在法院调解室里大闹特闹，李家奶奶甚至上演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 由于媒体的介入，晏谈此次四川之行几乎是透明的态势，微博上的各路吃瓜群众终于又在“#田心婚礼中断#”之后找到了另一个热聊话题，“#晏谈四川行#”迅速攀上热门话题榜。 经过媒体的这么一宣传，李家人就是想不知道晏谈是个明星都难，于是她们在无法见到晏谈的情况下，索性通过某些媒体喊话，要求晏谈看在她们家境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原谅李国树，并回归家庭。 何闻意坐在沙发上翻微博，放假期间，她回家了。这个家当然不是她自己那个位于29楼的住所，姜美昕居住的别墅。因为是元旦假期，姜美昕特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陪女儿，男主人则一如既往地不在场。 姜美昕从厨房端出果盘，里面全是何闻意爱吃的，也全部都细心的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何闻意视线仍停留在手机上，随手叉了一块丢进嘴里。 姜美昕过来坐到何闻意旁边，侧眼大概扫了一下何闻意看的内容，她问道：“怎么，对小晏这件事很感兴趣？” “还是说，你对小晏挺感兴趣的？”见女儿没有回答，姜美昕继续问道。 何闻意微微皱了眉，她没有像面对田心或者别人提这个问题时那种肯定或者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她开口，直面主题：“妈，你想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