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但吴青树那张干净的脸，又让林素美闪过一丝疑惑，同名同姓？ 在这时候，林素美是真希望那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苏婉这时候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她热情的看着这对母子：“你们找吴青树？正好，我就认识这么个人，你们是他什么人呀……” 女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只是满脸欣喜，小男孩则率先给出答案：“他是我爸爸。” 爸爸？苏婉脸色一凝，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对母子：“你爸爸？这怎么可能……” 苏婉身体都抖了下难以置信。 林素美赶紧道：“你们找的那个吴青树，是学的金融吗？” 女人脸上一片迷茫，孩子也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女人只是讲述着她的经历，在很多年前都和知青吴青树相爱，然后结婚，后来她怀孕，也支持吴青树去参加高考，只是吴青树参加完高考后，就再没回去，她在家里很担心，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怎么了，后来有人告诉她，在云大见过吴青树，她想了想，不管怎么回事，也得来这里找找孩子的父亲，问问他，究竟怎么想的。 林素美听完，叹了口气。 林素美觉得女人不是不知道，毕竟现在这个大环境就是如此，多少知青结婚生子后，考上大学后再没有回去，女人身边的人不可能没有劝过她，但她还是来云大找人，大概是不给一个准确的答复，她心里的那个坎过不去。 苏婉咬了咬唇：“我带你们去找吴青树，看看他……是不是你们找的那个人。” 苏婉的身体在小弧度的颤抖，仿佛害怕着即将要面对的局面，与此同时，又期待着这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她的男友并没有抛弃妻子，也不可能欺骗她。 林素美轻轻的扶着苏婉。 “我……”苏婉说不出话来。 林素美也没有说话，因为若是安慰，等会儿面对更大的失望又怎么办？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苏婉要找吴青树很容易，他们本就是情侣，吃饭的时候常常约着在哪里见面，都成一种习惯了。 所以吴青树本就等在食堂门口。 林素美和苏婉带着那对母子过去，吴青树看到苏婉时，原本温和的脸露出笑容，可是在看到她们身后那对母子时，吴青树的脸色立即变了，犹如冷霜覆盖。 苏婉心里咯噔了一下，仿佛看到了最坏的那个结果。 那个小男孩，在看到吴青树后，立即飞奔过去，抱住吴青树的双腿：“爸爸，我和mama终于找到你了，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 孩子的声音，无疑给苏婉判了死刑。 吴青树害怕的看向苏婉：“苏婉……” “还有什么可说的？”苏婉突然爆发了，眼泪刷的流了下去。 吴青树想追上去，但看了眼抱着自己的儿子，到底只是担心的看向苏婉离开的方向。 “你还是先管好你的妻子和儿子吧！”林素美冷冷的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就赶紧追上了苏婉。 苏婉只是不停的哭：“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够这么对我……我以为，我以为只是同名同姓，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他怎么可以这样……” 林素美也没有话说，这样的事，在这个特殊的时代，发生的几率太高了。 苏婉只是哭，抱着林素美哭。 而当回到寝室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苏婉躺在床上也不说话，但大家都能够听到，她在床上小声的呜咽。 当天晚上，吴青树在寝室下面等苏婉，苏婉没有下去，吴青树等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苏婉索性连女生寝室大门都不出了，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 ……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来给吴青树当说客了，都告诉苏婉，隐瞒了那些事，是吴青树的不对，但吴青树是真心喜欢她的，就是怕她知道了这些事后，会离开他，所以才没有告诉她这些事。 林素美听着这些话，突然就觉得很莫名，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三观出现了问题，为什么别人都可以理解，觉得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却觉得问题很大。 她不否认，很多知青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的确忍受了别人不能理解的无望和痛苦，但凭什么把这些痛苦和不甘附加给别人？ 村里不是没这样的例子。真若不喜欢这门亲事，就管住自己下半身，离开的时候，村民没有一个人说那男的有所不对，指责的都是女方家人，害人害己。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甚至有了孩子的，离开的时候，那就分担照顾孩子的责任，你跑了当然爽，人家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村里生活辛苦就不说了，还会遭受指指点点。 若是遭遇了那种特别扭曲的家庭，这种情况，林素美也无话可说，大概真的只能逃了。 林素美觉得凡事得分情况，不能一概而论，吴青树的那位妻子，一看就温柔善良，完全不符合第三种情况，而吴青树跑了就跑了，没管妻子，更没管孩子…… 苏婉一直躺床上，没有回应别人的话，仿佛真的睡着了。 直到别的人都离开后，苏婉才从床上下来，去洗手间，然后进行洗漱。 苏婉没有躺在床上，只是坐在她自己的床上，然后轻轻的问：“小美，你说我该怎么办？” 苏婉又哭了，吴青树是真的对她很好，她回想起他的模样，怎么也没有办法把他和那些抛妻弃子的人对上号。 “小美，你说话啊！”苏婉的声音都在抖。 林素美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叹了一口气：“苏婉，吴青树有和你提过这些事吗？” “没有。” “那我觉得，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安排好他的孩子，并且把实话告诉你，在这种前提下，你要不要接受他，这是你的选择。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林素美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周清雨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林素美，你是知青吗？” 周清雨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冬日钢铁般的冰冷，仿佛手碰上去，就会因为空气里的水分子而结冰粘上去。 “不是。”林素美如是回答。 周清雨笑了：“你既然不是知青，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知道知青们受过多少痛苦多少伤害吗？苏婉，吴青树既然选择隐瞒你，当然是因为他有自己的苦衷，你若是爱他，就该理解他的苦衷，因为他现在肯定比你还痛苦，你应该宽容他……” 林素美听得笑了：“我不是知青，也不知道知青的苦衷，更不知道知青们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但我知道一件事，知青们受过再多的苦，和我有什么关系，和苏婉有什么关系？那些痛苦，苏婉凭什么要去承受要去理解？谁让知青们受到伤害，找谁去，找苏婉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做什么……” 苏婉突然大哭了起来：“小美，你别说了，别说了。” 林素美微微一愣，周清雨继续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不想说的话，隐瞒一些事，肯定有原因。知青们真的受了很多很多的苦……苏婉，我相信吴青树肯定很爱你，他一直在寝室下面等你，向你解释……” 林素美扯了下嘴角，想着，这些破事，本就和自己没有关系。 苏婉让她别说了，没让周清雨别说。 因为苏婉想听的，并不是林素美说的话，苏婉想听的是别人劝她如何原谅吴青树，记得吴青树的好。 林素美躺在床上，突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她又不是个小孩子，遇到这样的事，竟然还不知道避嫌，没看沈青和舒言完全当自己透明？ 林海燕的事，那是因为那是她亲爱的jiejie，里面还掺杂着她别样的心思，想要找到过去的真相，所以没有办法逃离，硬着头皮去承担那些痛苦。 苏婉和她，说到底不过只是室友，感情好一点的室友而已，她这么赶着去说一些讨人厌的话干什么？ 周清雨还没有停下来，林素美突然觉得烦躁。 “周清雨，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弄得好像你就是个知青一样。”林素美语气不善。 周清雨愣了下：“我虽然不是知青，但我表姐是……” 于是周清雨说起了她表姐的经历，下乡当知青，运气不好，那里民风彪悍，村长一家简直是恶霸，村子的儿子看上了她表姐，硬是抢占为妻，她表姐多次寻死，幸好高考的消息传来，她表姐才有了希望，然后努力学习，逃走了…… 周清雨总结，有时候别人不想说的话，不是有意隐瞒，而是那段生活，对他们来说，太痛苦了…… 周清雨说的那个故事，让沈青也难得的叹一口气，大环境下，有些事没办法用一般的三观去计较。 …… 寝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微妙，考试结束，苏婉直接回家，既没有和吴青树分手也没有和好，更没有来学校。周清雨继续和孟耀生谈恋爱，冉燕则回家了，沈青和舒言跑图书馆。 林素美继续看补习班那边的事，屋子已经修建完成，三层楼，像一个回字一样围着，她让人在中间弄了个小花坛，准备种点花什么的。 屋子她准备空上一个月，去去灰尘什么的，然后再安排补习的事。 这天林秋云夫妻请林素美吃饭，因为当初林素美提的建议，林秋云现在帮着学校里的一些孩子家长照顾孩子，累是累了点，但确实赚了不少钱，日子也过得轻松了。 夫妻二人请林素美吃饭，表达一下感激。 林素美看着游建成和林秋云，他们如今过得很幸福，平凡人的小幸福。这让林素美再一次动摇了，她的观念，究竟是对不对，她始终觉得，一个人应该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别人，不拿自己的痛苦去绑架他人。 但看到周围人的反应，她有些动摇了。 在林秋云去收拾厨房时，林素美突然问游建成：“游大哥，你当初，有想过自己逃走吗？” 游建成被她问得一愣，随即笑了笑，想着：“想过。” 但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游建成长吐出一口气，然后微笑道：“但若是我真的自己走了，我大概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里，我无比感谢我自己做了最正确的决定。孩子和妻子，他们是我觉得自己可以无坚不摧的力量。” 林素美笑了笑，然后告诉了游建成她打算做个补习班，问游建成愿不愿意去当老师，游建成详细的问过了具体模式后，一口气答应。 “小美，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你高看我了。” 游建成摇摇头：“以前只觉得你是个小女生，现在小女生长大了。” “人啊，总会成长。” 游建成点点头。 离开的时候，夫妻二人坚持把她送回学校去，林素美拒绝不能，只好随他们去了，当她到学校后，转过身，看到游建成轻轻的牵住了妻子的手，从背影看，这一对异常幸福，能够暖到人心底的温暖。 …… 林素美第二天就遭遇了惊喜。 林平林安来了。 林平林安竟然没有坐火车，也没有坐汽车，人家骑着自行车，从定州县直接骑到云市来，两人晒得跟黑人似的，一身的风尘仆仆，却把要给林素美带来的梨包裹得特别严实。 林素美半是觉得心疼，半是觉得好笑。 林素美过年的时候，给了陈冬梅一万块钱，让陈冬梅自己花，若两个哥哥想做生意，也支持他们，想要在县城买房子的话，也行。 林平林安见村里的人做生意，人家都赚了钱，连新房子都修了好几栋，他们也看着眼热。 然后林平林安也学别人，在校门口摆了个摊位，因为他们算去得比较晚的那波人了，得到的位置并不好，摆摊很久后，不仅没有赚钱，还给亏了。 林平林安打道回府，觉得自己太没用，不配坐火车汽车，干脆骑着自行车来了，对了，这自行车是他们家又新买的，花了好几百，心疼死他们了。 林素美觉得自己应该表示同情，可是他们说着自己经历时，有种喜剧效果。 林素美把他们带去招待所居住，让他们先收拾收拾自己，然后换上衣服，出去逛街。 林素美现在手里有钱，带林平林安去本市非常著名的餐厅吃饭，不要饭票，加上饭菜高档，那价格高得不行，把林平林安刺激得不轻，刚进去就要拉着林素美出去。 林素美不肯：“哥，我现在有钱，不怕。” “不行，妈说了，你的钱也是辛辛苦苦赚的，不是大风吹来的，我们不能心安理得用你的钱。” “再辛苦赚来的钱也是为了用。我的钱给你们用，我用得高兴，你们就这么看不得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