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诡计（上）

    墨云从来没想到，凝神丹如此重要的丹药，宿月竟然没有随身携带，而是藏在了他自己的衣冠冢之中。也许真的是世事冥冥中自有安排，墨云造出的生魂傀儡找到祉瑶之后没多久，祉瑶与无尘就去了国师陵盗取了宿月的凝神丹，被衣冠冢之中的乾坤镜逮了个正着，也让宿月得知了祉瑶复活之事，并且找到了她的行踪。然而宿月这老狐狸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祉瑶，而是鬼使神差似的去了平昌国买通了皇宫内的内侍，约见了墨云，也就是当时的青云国师。

    流火七月，中元节过后，晚上的皇城恢复了宵禁，街道上只有巡逻的守卫，只有坊市之内能够走动。然而这对于青云国师来说丝毫不起作用，他只需从皇宫之中召出一道遁地的咒术，便能轻而易举地来到约好与宿月碰面的永业国皇城旧址。当戴着黄金面具的青云国师第一眼看到销声匿迹三百多年的宿月国师之时，他简直恨不得将此人挫骨扬灰。然而他那已经冲破了封印的灵智让他冷静了下来，也有了新的想法，比起直接手刃这只老狐狸更加有趣得多。

    “久仰宿月国师大名，幸会。”青云国师将声音变了个调，手执折扇，向对面的宿月轻轻作了一揖。

    宿月也微微作揖，故作气的样子：“不敢不敢，在下才是久仰阁下大名。”他用余光悄悄打量了一下青云的模样，竟没有在自己的弟子之中找到任何能与他身量相仿之人，“听说阁下曾为我国师门之弟子，敢问尊姓大名？”

    “噢？外界竟然有这样的传闻？看来那些老百姓以讹传讹得有点过火了。请问宿月国师约见在下所为何事？”

    宿月本想借着这个话题攀着点关系，没想到却被青云一下子切断了，只能换个方法：“贵国太祖乃通灵巫女之义父，也算是我曾经的同僚。听说贵国现任国君至今依然在寻觅通灵巫女，敢问是否当真？”

    青云沉默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答道：“嗯，的确如此。”

    宿月感觉此人有点难以揣摩，便试探着说道：“在下近日有她行踪的可靠消息，也许阁下能用得上……”

    青云施施然展开手中的折扇，好整以暇地问道：“哦？阁下是想让我凭此消息寻得通灵巫女，然后带回来给国君？”

    “正是。”

    “阁下开个交换的条件吧。”

    宿月没想到对方如此爽快，便也单刀直入说道：“三百年前，通灵巫女为永业国国君泽琰召集阴兵攻打康瑞国，我曾与她有过一些意见上的分歧。为了报复我，她在召集阴兵的阵中加入了一个禁术，使我身上生出了被阴兵蚕食的咒痕。我的灵力也被这咒痕所限，因而日复一日越发衰弱。”说到这里，他捋高了一截袖子将咒痕展示给青云看。

    青云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轻摇折扇问道：“嗯……阁下想让我怎么帮？”

    宿月心中舒了一口气，看来对方还算是卖他的账的。他继续说道：“这是用通灵巫女的血所施之术，因此也只能用她的血来解。如今我的灵力被咒痕蚕食严重，恐怕已不是她的对手。”他从袖袍中取出一只木制盒子，“我有一位弟子与通灵巫女感情甚是深厚，此为他生前贴身之物，沾有他的气息。若我直接约见通灵巫女，恐怕她会忌惮着我不肯相见。但若是以此物作为理由，我想她应该会来。只要她肯露面，我就有法子能带她回来。”

    青云接过这只精致的木盒，打开便看见里面是一枚出自名匠之手所雕刻的玉牌，上面刻着“慕辰”二字。他的眼神微微一动，却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将灵力灌注于折扇之上，闭眼默念了一段咒语，然后拿着折扇的手轻轻一挥，一缕青烟便飘入了玉牌之中。他将木盒归还给宿月说道：“单凭一件信物恐怕难以说服她，还是动之以情的物件比较容易直戳心窝。我根据玉牌上的气息伪造了一缕他主人的残魂以及一段他的记忆，应该能更加凑效。”

    果然利益当前任谁都难以不为所动。宿月心中暗喜，收好了木盒便向青云告辞，约定一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知他。之后他立刻根据乾坤镜反映的位置，趁祉瑶尚在酆都之时，深夜使计将其引到西郊五十里外的风雨亭处。

    几天之后，墨云接到宿月约见的消息，再次来到了永业国皇城旧址。他本来这几天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一直幻想着与祉瑶重逢的那一刻该如何是好。失而复得的期盼折磨了他三百多年，慕辰彻底从这个世上灰飞烟灭之后，他唯一的念想也就剩下了祉瑶。可惜当他只看到宿月一人之时，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还是保持着无风无浪的表情，来到宿月面前微微作揖。

    宿月的神情似有难处，尴尬地开口道：“很抱歉，通灵巫女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因而我没能按照计划将她带回来……”

    “不容小觑的人物？”他心中微微一怔，心想着会不会是上次生魂傀儡所碰见的那个祉瑶身边的冥界中人。

    “是的，此人武艺高强，手上有一个能自由幻形的武器。不过……”宿月顿了一下，“此人似乎非人非神非鬼，他额上有赤炎印记，是个实实在在的‘魔’……”

    青云闻言有点吃惊，怀疑自己想到的和宿月口中的那个“魔”是否为同一人——那个戴着血红色抹额守在祉瑶身边的人是个“魔”？！关于“魔”，他自己知道得并不多，但从眼前宿月一败涂地的情况看来，这个“魔”自然是在宿月之上。

    “恐怕今晚过后他们就会离开原来的地方，再要寻得他们的踪迹就没那么容易了。”宿月说道，“但他们手上尚且有我的一件物品，若循着那物品的气息而寻应当能找到。只是……”

    “只是你的灵力受限，怕是难以应付？”青云冷静地问道。

    宿月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得屈从于现实点了点头：“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若是我与他再次交手，也能足以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