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第96章 百花宴(下) 有岁岁、阿似和一众女暗卫的保护, 其姝当然毫发无损。别说踩在珠子上跌倒, 就是衣袖都不曾受惊晃动。 饶是如此, 程月娇也吓得花容失色。 她们错身的地方就在宴席场地左侧几步远之处,席上的姑娘们自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少不得有想讨好其姝又无处施展的抓住机会出头,“程月娇, 你好大的胆子, 竟然包藏祸心,谋害太子妃娘娘和她腹中的皇嗣!” 裴萱三步并做两步赶过来,先把其姝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再摸摸她的肚子, 确认大人和宝宝都没事,这才转头问程月娇:“娇娇,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明珠名贵之处不在珠子,而是串起明珠的西域金蚕丝, 刀剑砍下都难以斩断吗?” 经她提醒, 程月娇终于想起该为自己辩解:“对, 是西域金蚕丝, 它不会这样说断就断的……” 香儿适时把跌在地上的明珠和穿绳捡起,主仆两个一看之下,异口同声惊呼:“这不是……被换了!” 程月娇娇生惯养,没有从最坏处揣测人心的习惯, 只是呆愣愣不知所以。 身为丫鬟的香儿想得可就多了,除了孙少爷和领路的那位宫女,再没有旁人可以在她们看不到时拿到那串明珠。孙少爷是自家人, 又从小稳重,不会不知轻重胡乱调皮,那就是那位宫女? 可那宫女是太子妃娘娘的人,难道太子妃娘娘看自家姑娘不顺眼,栽赃陷害? 但是姑娘一早说明了立场,不愿意进东宫侍候太子,为什么太子妃娘娘还要这么做? 如此一犹豫的功夫,饮宴的贵女们已先后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指责程月娇: “不是你换的还能是谁换的?” “砌词狡辩,不要脸!” “野心可真大,想入东宫不算,竟然还打算谋害娘娘取而代之!” “……” 程浩然攥着小拳头听了一阵,再忍不住,大步上前,冲着其姝深深一揖。 “太子妃娘娘,不管我家姑姑是否想入东宫,又是不是想谋害您,她肯定不会采取现在这样的办法。 珠链断裂,害娘娘摔倒伤了胎儿,不管有心还是无意,总是害了龙裔,责罚到底免不了,也只能让太子殿下心有不满。 越是想入东宫,越不可能如此做。 若是不想入东宫,更无需如此画蛇添足。” 只是简短的几句话,已干脆利落地将程月娇摘了出来。 围观众女的指责声也随之减弱。 其姝早得了女暗卫的口信,本就没有怀疑程月娇。 这时觉得程浩然小小年纪,心思通透,口才又佳,索性顺着他的话问:“那依你所见,是什么人换了你姑姑的珠链绳索,陷害于她?” “我确实看见一个可疑的人。”程浩然摸着下巴思索,“我不认识她,不知道那是谁。不过她年纪和你们都差不多,穿了身秋香色的宫女服饰,神情却十分倨傲,又不像真的宫女那般待人恭敬。” 话音才落,就见到捏过他脸的那位手劲好大的宫女jiejie押着他说的那个人过来了。 “就是她!”程浩然连忙道,“难怪你后来不见了,原来是去抓人。” 后面这句当然是冲着女暗卫说的。 “不过因为关系到我姑姑的清白,我已经把她出现在水阁那里的事告诉太子妃娘娘了。”他解释,“这是先前说好的。” 女暗卫朝他挤挤眼睛,意思是没关系,两人相视而笑。 被押住的齐湘自然不可能如此悠然,她愤怒地喊道:“放开我,凭什么抓我!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没有人理她说了什么。 女暗卫伸手在她怀里摸了几下,摸出一团乳白色看起来像丝线一样的东西。 “那是西域金蚕丝!”香儿眼尖,最先喊出来。 她当然认得齐湘,这时也顾不得对方原先多风光,如今又还受荣妃娘娘的庇护,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家姑娘?” “这是陷害!”齐湘气急败坏,“我明明把它丢在草丛里……” 话说一半发现说走了嘴,立刻噤声。 围观众人原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四周一片静默。 其姝有心维持身为太子妃的端庄形象,可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齐湘怎么像跗骨之蛆一般讨厌呢! 她根本连一句话都懒得对她说,摆摆手吩咐阿似:“送到太子那边去,请他发落吧。” 然后便将目标对准程浩然,招招手让他到她身边,摸着他的头问:“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少年了,要是我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姑娘家,就招你做驸马,好不好?” 程浩然语重心长地回答:“娘娘第一胎还是生个男孩好,有了小皇孙,皇位后继有人,于江山社稷皆有好处。” 其姝越发觉得他好玩,追问:“那依你看第二胎是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程浩然皱眉想了一阵,“还是男孩吧。我听说娘娘的第二个儿子要继承你娘家的隆盛票号,他早些出生的话,尚四老爷还能亲自教导外孙,于你们都有益。” “那要是第三胎才是女儿,岂不是和你年岁相差有点大?”其姝故意刁难道。 程浩然却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啊,娘娘若真想要我做驸马,就得辛劳些了,我今年都六岁了,若是十岁时小郡主还没降生,这桩姻缘难免有些不谐了。” 第97章 临盆在即 齐湘谋害皇嗣, 人赃并获, 这件事惊动了皇帝。 今上被齐家害的失去唯一的亲生儿子还不满一年, 齐湘竟然又来算计他的子孙。 帝王震怒,齐湘再也不能享受任何特殊照顾,被送去了洒扫处。 别以为洒扫处的宫女太监可以借当差之便攀附各宫主子, 事实上他们连每座宫院的大门都进不去。 不管是东宫, 荣妃的储秀宫,还是太后的慈宁宫,或是任何有主位居住的宫院,从庭院到回廊都有该宫内自有的粗使宫女打扫, 室内则是主子心里有位置的三等宫女负责。 不然什么人都能进来逛一圈,藏不住秘密不说, 稍不留神还会被栽赃陷害。 洒扫处的人负责的都是联通各处的长街、夹道,无人居住甚至早荒芜了的破旧宫院。 不管什么季节什么天候, 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 拿着柳枝编成的扫把, 日晒雨淋地去扫街。 讨了上司好的, 或许能被派去做些屋子内擦擦桌子掸掸灰的轻省活儿。 不过齐湘肯定没这个福气。 一则她本来就不会讨好人。 二则宫里最是跟红顶白,齐湘为了什么事来的洒扫处大家心知肚明,眼见连荣妃都被她牵连降了份位,还能不把最脏最累的事情分派给她吗? 天气一日日暖起来, 齐湘倒是没有挨冻,不过淋了几次雨,得了一次风寒。 至于挨饿, 洒扫处当然有正常的饭食,可惜分不到她手上,她吃的全是残羹冷炙。 没有多久齐湘便挨不住了,拿耳坠子做贿赂与旁的小宫女换了班,得以来到储秀宫附近。 她觉得自己也算命不该绝,因为运气好得第二天便碰到侍寝后从皇帝寝宫回来的荣妃。 “姑姑!姑姑!”齐湘丢开扫把扑过去,“我知错了,你带我回去吧。” 荣妃,现在应该称为荣嫔,一脸漠然地看着她,声音也格外冷漠,“哼,我原先和你说过什么?让你做事情前考虑周到,你听了吗?你既然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那便是没将我放在眼里。既然根本没将我这个姑姑放在眼里,出了事后果你就自己担待,别再来找我求救。” 荣嫔头也不回地走了。 随侍的太监架着齐湘,把她丢在墙边。 储秀宫的大门轰一声关闭。 齐湘呆坐在青石路上,很久才反应过来,姑姑是真的不管她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洒扫处,和她换班的那个小宫女立刻凑上来,“怎么样?” 齐湘黯然地摇摇头。 小宫女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她答应换班,除了贪图银钱,也是想着齐湘到底有后台,说不定自己可以沾光得到提携。 不过既然事情没办成,她的念想也全都成空了。 可她到底年纪还小,入宫时间也短,还没有变得特别世故冷漠,不吝好心地提醒齐湘:“那你以后可要多为自己打算。其实我觉得你吧,胆子大的很,又很能干,连皇嗣都敢谋害了,还有什么不能做。既然这样,肯定能有办法打算好未来,一步步越走越好。” 话说的不太顺耳,但胜在真情实意。 谋害皇嗣,跟谋害皇帝就差一个字,给她吃一年的雄心豹子胆她也不敢做呢。 齐湘一辈子也没试过为自己打算。 她生在勋贵之家,从小的路早有长辈给她铺好,她只管恣意地活着便好,哪怕惹是生非闯了祸,也有父兄善后。 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就算家族倾倒了,她也没有转过弯来,还照着以前的风格行事。 齐湘看一眼坐在旁边的小宫女,这样身份卑微的人,以前她觉得她们和路边的蚂蚁也没什么区别,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如今她落难了,竟然还要从她身上学习生存的智慧。 “那你这样对我,又是在为自己打算什么呢?” “哎呀,你别这样说。”突然被戳破了心思,小宫女有些讪讪的,“我只是因为大家反正在一处做事,能帮则帮嘛。” “没事的。”齐湘道,“你说的很对,我都记下了,以后你也要多提醒我,等我过得好了,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 相比齐湘吃苦受罪,终于成长了一星半点,其姝的日子日渐堕落,哦,不,是舒心顺意。 临近五月,她的产期就快到了,裴子昂每天如果不是有特别事情,连书房都不去了,只管陪在其姝身边。 生怕她年纪小,又是头一胎,万一临盆了,没他在身边会慌张害怕。 头一胎是真的。 年纪小……其实他成日里嫌裴萱十六七大姑娘了还像小女孩一样咋咋呼呼,裴萱与其姝差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