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林大志音量瞬间拔高：“你疯了吗？！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钟兰秀咽了下口水,　一手攥紧身上的被子,　一手握紧耳边的手机,　大声而坚决的道：“我没疯，也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我要跟你离婚，我是认真的！”

    林大志：“！”

    客厅的林泽凯听声音不对，走到卧室门口疑问的看着林大志。

    林大志面色铁青。刚还信誓旦旦说不会离婚，没想到现在就被狠狠打脸了。扫了门口的林泽凯一眼，林大志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铁青的脸色稍霁，变成了不屑和嘲笑。

    “钟兰秀,　你现在厉害了啊！不但会大庭广众跟人撒泼打架了，还居然学会串通阿凯跟我玩手段心计了,　看来你那些狗血大妈剧是真没白看了啊！”

    钟兰秀：“？？？”

    林泽凯：“？？？”

    林大志自信满满,　一副尔等jian计都被我机智看穿了的模样：“先让阿凯过来拉我去医院跟你低头道歉,　发现我不肯去了以后就故意让阿凯装神弄鬼吓唬我,　说你哭得多厉害啦,　样子多不对啦,　又是绝望又是崩溃啦,　搞不好要跟我离婚啦……哼哼,　他刚说完你电话就到了,　算得可真准！”

    钟兰秀：“……”

    林泽凯：“……”

    林大志板起脸，不耐吼道：“你们少他妈跟我来这套，没用！我警告你，离婚这事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再说出口，不然等下我当真直接拉你去民政局时可不要再后悔撒泼哭！好了，就这样！”

    说罢直接掐断了通话。

    钟兰秀：“……”

    看着手里已结束通话的手机，钟兰秀有些懵懵的陷入沉思，他的意思是她说离婚是在吓唬他？？？那要怎样才能证明她是认真的？？？

    “离婚？”林大志收好手机，嗤的一声，“骗谁呢！”

    门口听完全程的林泽凯却是惊呆了：“爸，电话是妈打来的？她说要跟你离婚？！”

    林大志睨他一眼，语气凉凉：“是啊！”又道：“你装，继续装，当你爸我傻呢！”

    林泽凯没有注意他后面的话，在听到他肯定答复的刹那心情就复杂到了极点，百感交集，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妈……没有麻木隐忍，而是居然真的决定跟爸离婚了！

    这样，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面前的爸爸。

    爸爸……能改变和挽回mama吗？

    林大志却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双手抱胸，嗤笑道：“怎么？被我拆穿到说不出话来了？”

    林泽凯一愣，随即苦笑。

    是了，爸刚才说过了，他不信妈说离婚是真的，还居然以为这仅仅是他和mama联合串通起来骗他的，完全不把这离婚当一回事！

    深深看了他一眼，林泽凯既生气又失望，一字一句，意味深长的道：“爸，不是我们当你傻，而是你真的傻！”

    林大志：“？？？！！！”

    “兔崽子你说什么呢？！”林大志怒吼，“你这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态度？！别走！你回来给我说清楚……”

    林泽凯置若罔闻，打开门颓然拖着脚步离开。

    医院。

    林晓佳到药房取完药，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到点吃午饭了，于是决定先不回病房了，到外头顺便买了午餐再一起提回去。

    医院门口隔壁有片绿化带，绿化带边上装了长凳供人休息。林晓佳和往常一样经过绿化带时，却不期然在长椅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凯？”

    林晓佳一愣，喊了声见他没反应，于是走过去拍了把他肩膀。

    低头沉思中的林泽凯吓了一跳，抬头见是她松了口气，只是恹恹的喊了声：“二姐。”

    林晓佳见状皱了皱眉。

    他这样子也太不对劲了，明摆着告诉别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略一想，林晓佳也不急着去买午饭了，直接在他旁边坐下，状似随意的问：“你一个人在这傻坐着干嘛呢？也不上病房陪陪mama？”

    林泽凯抓头发的手一顿，沉默了好一会才问：“二姐，你刚是不是又让妈跟爸爸离婚了？”

    林晓佳一愣：“你怎么会这么问？”

    林泽凯没出声，只是脸色沉闷，薄唇紧抿，明显的心情不好。

    林晓佳叹了口气，抬头将目光投向天空，双眼微眯。

    沉默的看了天空许久，她突然开口缓缓道：“阿凯，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爸妈经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但每次结尾都是爸要么恐吓，要么砸东西，然后摔门出去，留妈一个人在家哭。我们几个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边害怕一边哭着喊爸妈不要吵吗？”

    林泽凯：“……记得。”

    林晓佳扯了扯唇：“那时候是真的觉得很痛苦难过。爸妈痛苦难过，我们姐弟几个也痛苦难过，有次听到爸妈吵架说到离婚，我突然觉得离婚也很好啊，以后家里就再也不用争吵哭闹害怕了。可仔细想了想后又生出新的恐慌和害怕。爸妈离婚了我们姐弟几个怎么办？要跟爸爸还是跟mama？一定会分开的吧？以后生活会怎么样？所有的一切都会改变的吧？好像会很恐怖的样子……这样一来我不但不舍得、不想让爸妈离婚了，反而还提心吊胆害怕他们要离婚。”

    林泽凯怔怔看着她：“二姐……”

    林晓佳看了他一眼：“阿凯，你知道我以前有写日记的习惯吧？”

    林泽凯点点头：“知道，你房间现在都还有两个大箱子是用来存放你以前写的日记的。”

    “是啊！”林晓佳笑笑，重新将目光调回，“现在回头看满满都是黑历史和中二病了，不忍直视，都没勇气再打开看了。”

    感慨的说完，一顿，她又话锋一转：“那时觉得爸妈不离婚会痛苦难过，离了婚又会恐慌害怕，左右都不行，于是更觉得痛苦难过了，整天都在想到底该怎么办。我将这些纠结的心思都写进了日记本。在爸妈又一次吵架后，我边哭边写时突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想自杀用自己的死来劝爸妈不要再吵了。”

    林泽凯：“！”

    他震惊不敢置信的看向林晓佳。

    林晓佳羞耻的捂眼：“不要用这样的眼神和表情看着我，都说了当初年少无知，满满都是不忍直视的黑历史和中二病了。”

    林泽凯很是无语：“……话虽然这么说，可你这也实在中二和黑历史得太吓人了点！”

    林晓佳：“……”

    摇摇头，想到当初的自己，林晓佳确实无法反驳，可是……

    “没办法，当时是真的对家里的情况很痛苦绝望了，不想爸妈再争吵下去，希望家里能变好。”林晓佳叹了口气，很是无奈道，“这想法冒头后，我还越想越觉得可行，一来能减轻家里的负担，二来能劝告爸妈，三来家里以后就能变好了，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之类的……多好！”

    说到后面她甚至笑了起来，林泽凯听着却骂了：“……你是真的疯了！”

    骂完他却眼眶却红红。

    他确实对以前的那段日子有印象，但他比二姐还小了四岁，记忆和感受远没有二姐这么深刻。只是模糊记得爸妈一吵架，姐弟四个就会缩在角落哭，大姐抱着当时才几个月大的阿轩，二姐将他护在身后。他记忆更深的其实是两个jiejie一边哭着喊爸妈不要吵架，一边哭着安慰哇哇大哭的他和阿轩。

    他记得有次阿轩哭得特别厉害，她们哄不好，二姐突然就生气爆发了，转身抬头哭着冲爸妈大吼：“你们不要再吵了！阿轩被你们吓坏了！”

    爸妈一愣，虽然没再争吵，可最后爸还是生气砸了东西摔门走了，妈站在原地哭，两人谁也没来看阿轩一眼，还是大姐二姐抱着哄好的。

    “……确实有点疯吧！”林晓佳抬头看着上方碧蓝的天，语气轻叹，“我当时考虑了各种死法，什么跳楼跳河上吊割刀子等等，可是我怕疼，于是又觉得各种都不行，因为光想都觉得很痛了啊！为什么就没有能自裁但又不会痛的方法呢？”

    说着她瞥了林泽凯一眼：“现在我知道xx药可以，但以前小，不知道的。”

    林泽凯：“……”

    双眼真诚的看着她，林泽凯语气万分诚恳：“谢谢你以前小不知道，还望你把xx药忘掉，长大了也继续不知道下去。”

    不然指不定那天突然冲动发疯。

    林晓佳哈哈大笑。

    未几，笑声就敛了。

    “说起来，我是真要谢谢妈的。”林晓佳眉眼低垂，语气感慨。

    妈？

    林泽凯心思一动，侧头看她。

    林晓佳：“我还在苦恼纠结自裁方法时，妈打扫家里卫生时无意看见了我日记本，得知了我所有的想法。她吓到了，私下找我说话，为了打消我念头，连她和爸不是吵架，只是夫妻间的普通交流这种谎话都强笑着说出来了，千叮万嘱的命令我不许胡思乱想。”

    她语气低低：“我听着却突然爆发了，一边拆穿她一边将自己长久以来积累的痛苦害怕以及恐慌不安通通朝妈发xiele出来。妈边哭边跟我道歉，说她以后不跟爸吵了，也不会离婚，让我安心不要做傻事……往后，妈也确实没骗我……可是……”

    声音染上了哽咽，林晓佳一顿，仰头，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掉出来。

    妈是不吵了，可是爸却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那么的爆脾气直男癌，三不五时不高兴、不顺心了就朝妈发脾气。妈本身就是个软性子的人，如此一来更是只能忍，只能哭，将所有的委屈和苦痛都默默一个人扛。

    日积月累，又兼手握家里的经济大权，导致了越往后爸对妈就越自大和强势，妈在爸面前就越软弱和卑微，简直是快要低到了尘埃里。

    等她终于长大了，懂事了，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想法和行为是错的，加剧了妈在爸面前的软弱和卑微，后悔想要弥补和改变这一严重不平等的局面时，妈却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目前的人生，完全没有胆量和勇气再去跟爸抗衡，也完全没有再去改变自己的念头和想法了！

    第19章

    原来……

    mama和jiejie背后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而他从始至终一无所知,　一直都被她们保护得好好的！

    林泽凯心头一震,　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自私，错得离谱！

    “二姐……”

    林泽凯觉得自己应该跟二姐道个歉。他不应该质问怪罪她让爸妈离婚，更不应该为此生她气,　给她摆脸色。

    二姐没有错,　真正错的人是他！

    可是,　林晓佳却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哽着声音自顾自继续往下说：“阿凯，速7上映时，我带妈去电影院看了。那是妈第一次进电影院，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看3d电影。她不理解为什么要戴眼镜看，明白以后看到枪枪炮炮飞到面前又觉得刺激害怕，偷偷伸脚到前面的椅背上。”

    说到这林晓佳笑了笑：“那时速7快下映了,　家里的电影院不是节假日也没什么人会去看，所以当时放映厅里就寥寥几个人,　彼此隔得又都远,　妈的行为不好,　但也没影响到别人,　所以我没说她,　只是问她为什么要把脚放到前面。妈小声说,　电影里的东西都飞到面前了,　有些害怕,　所以伸脚挡一下。”

    林泽凯：“……”

    摇摇头,　他也有些无奈的笑了，感慨道：“妈胆子真的是太小了。”

    林晓佳却讽刺的勾了勾唇。

    “妈虽然刚开始有些害怕，可慢慢往下看后她也逐渐习惯了，开始津津有味的认真看了起来，只是偶尔看到大场景还是会一惊一乍，但总体还是很高兴的，出了影院都还兴致勃勃的跟我讨论电影人物和剧情，可没想到回家跟爸说了以后……”

    她脸色一沉：“爸很不高兴，他说看电影没意思，去电影院看更是浪费钱，以后不要去看了。妈一下子就不说话了，脸上也没了之前开心兴奋的表情。我很生气，和爸吵了几句，让妈不用理他的想法。妈表面应了我，可我再想带她去看时她却怎么都不肯去了，一个劲的用爸说过的理由来搪塞推脱我……”

    林泽凯：“……”

    他忍不住握紧了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