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可是陆嚣吃得并不开心，只是小啃了几口，就气鼓鼓地坐到一边，冷眼看着何勋也逐渐没有吃相的动作，嘴巴都撅了起来。

    一只鸡很快就剩下了鸡骨架，李林宝吃完晚餐又开始翻自己的药草。

    何勋辨认出连翘、青石藤等等，好些药草都是他只在古书资料见过的，后来那些药草都在数百年的培植发展中变了样子，跟原来的模样已经大相径庭。因此看得津津有味。

    李林宝翻完一批后打了个哈欠，对何勋歉意道：“我累了，要休息一下，你们随意，这些药就放在这里慢慢烤，不用管的。”

    说着，他就往地上铺了一张毯子，还翻出一张薄毯——那毯子还是大红喜毯，裹在他身上就一下子从精灵变成了抠脚土冒。他躺下就睡，而且没多久就呼吸平稳，显然已经睡着，既不担心半夜有虫兽袭击，也不担心何勋他们会偷东西，可以说十分心大！

    何勋忍不住投来钦佩的目光，又转向一个晚上都不怎么吭声、似乎在赌气的陆嚣，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

    陆嚣抿了抿嘴唇，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何勋十分不解：“生什么气？”

    陆嚣似乎也挺累的，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低声道：“没有。”

    “困？”

    陆嚣点点头。

    少年人都爱睡觉，何勋十分理解，便摆好姿势，指了指自己的大腿：“枕着哥睡一下……愣着干什么！快点，抓紧时间休息，一会还得继续往站口走的。”

    陆嚣扭扭捏捏地刚蹲下来，瞥见何勋的大腿就在眼前，仿佛那不是腿而是玻璃，半天不敢完全放松，只是虚虚地悬在腿上。

    何勋好笑地看着害羞的少年，明明之前还偷偷跑来跟自己睡觉的，也不知怎么回事，不过想来少年也是青春期的孩子了，可能抵触亲近了吧。他手微微用力，把陆嚣压实在自己腿上。

    “快点睡。”这孩子可是他的打手，需要保持充沛的精力。

    陆嚣那瞬间好像要窒息似的，忍不住猛吸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被纳米碳过滤，因此带着瘴气特有的异味，但陆嚣像闻到催.情香脸一样从脸红到了耳朵根，看起来非常可疑！

    幸好晚上看不太清。

    陆嚣享受了片刻，嘟囔问：“何勋哥哥不睡吗？”

    “你先睡三个小时，一会换我。”

    他可不像那个李林宝那么没心没肺，荒郊野岭的，必须有一个人清醒着才放心。

    不过也是当初在玉米地练就了闭眼也能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的本事，致使他能一边守夜，一边休息，竟然也不觉得十分累，三小时过去后何勋并没有叫醒睡得很熟的陆嚣，而是又坚持了两个多小时，可以说非常的疼爱他了。

    凌晨四点多时，何勋把孩子叫醒了。

    陆嚣睁眼瞬间才想起没替换，惭愧得无地自容：“对不起，我就这么睡过去了，要不哥哥再休息一下吧……”

    何勋摆摆手，这算什么啊，以前他还通宵达旦不吃不喝地玩网络游戏，比现在辛苦多了= =何况这具身体年轻，熬夜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走吧，我们出发。”

    此时李林宝还没醒来，他靠在自己的行李上，披着一张大喜被子，可笑，却又宛若红花中的精灵。此形容怪恶心的，不过没妨碍何勋很是欣赏了一番。

    何勋本意直接走，谁知陆嚣突然孩子气地把李林宝叫醒：“喂！”

    李林宝睡眼惺忪地起来，神色还很迷茫，直到认出他们，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问：“早上好，你们睡得好吗？”

    “我们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陆嚣恶声恶气道。

    何勋惊讶地看着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肯带人。

    李林宝摇摇头：“我还没睡够呢。”

    陆嚣眯起眼：“你……”

    “你们是担心我吗？没关系的，我带够五天的干粮，还有一些药草没采到，我得多采点带回去才行，你们先走吧。”

    李林宝感激地笑了笑，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打了个哈欠躺下来继续睡。

    这家伙真是心大！

    俩人于是带着自己的东西走了。一段距离后，何勋问：“你怎么想带他走？”

    陆嚣哼道：“你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万一遇上兔虫肯定完蛋，跟着我们起码安全。”

    何勋噗嗤一声笑道：“知道了救世主，不过我看他不需要我们保护，他应该是个异能者。”想了想又严谨道，“就算不是异能者，可能也有其他本事，也许会配制什么驱虫药。”毕竟李林宝是药剂师，敢在外面采药几天的肯定有两把刷子。

    陆嚣没吭声，有点后悔刚才没用异能捏捏李林宝，他现在对自己以外的变异人都充满了好奇。

    “我还没问你呢，刚才怎么要带他走？”何勋纳闷道，他都没想着要带上李林宝呢。

    陆嚣目光清澈而纯粹，低声道：“你说过的，我以后要保护很多人，他不也是很多人中的一人吗？以后太远了，不如从现在做起。”

    何勋心里一动，渐渐感到一股莫大的欣慰。

    不愧是历史上造福过许多百姓的伟人，尽管因为异能而时不时暴走，但本性终究是善良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心怀天下了。或许他不做什么干预，陆嚣也不会泯灭人性变成杀人狂魔，最多体内淤积的黑暗情绪积压至最高点才爆发，与历史完全衔接起来罢了。

    何勋很有哲理性地冒出一个想法：历史到底是可不可逆的呢？

    不可逆，那就是他放任陆嚣完全不管，他最终还是成为伟人，并且结局自爆屠城；可逆的话结局就多种多样了，比如药水抑制了他的负面情绪，他喜乐安稳地过了一世，至于军功什么的，也许有，也许没有……

    哎哎，太不可说，何勋甩了甩头，禁止自己发散思维。不管怎么样，陆嚣现在还是个未成年人，他领养的！他受不了陆嚣青涩的脸蛋浮现那种吓人的表情，还是老老实实给他调理吧。哪怕陆嚣不再是伟人，对人类史也不会有太大变化，顶多是文明再倒退几百年，终究会搞死那些烦人的虫族的。

    他们逐渐远离李林宝所在的小树林，走了两个小时，天终于有了点亮度。

    接着这点光辉，何勋不经意间观察到陆嚣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而且呼吸声比平时要大一些。

    “你怎么了？”何勋的爪子伸过去晃了晃。

    陆嚣脚下没停，但神情有些恍惚：“何勋哥哥。我好像又饿了，低血糖了吧，我能喝口水吗……”

    何勋让他站好，仔仔细细地盯着他惨败的小脸，然后探了探额，没发烧，又捏了捏他前胸后背，当视线下移至他双腿上的泥泞时，猛地想到了什么。

    “艹！”

    何勋低咒一声，不由分说地扒拉下他的裤子。

    “勋哥哥？”陆嚣莫名其妙又挺羞耻地起腿，脸都透了点粉。

    何勋却没心思理解他的害羞，严肃又飞快地把他裤子扒拉到脚踝处，只见他白皙光滑、结实紧致的大腿肌上，趴着一个小玩意儿。

    那是一只拇指盖大的蜗牛，壳是磨砂半透明的白色，露出来的头部和触角却是粉色的，它的口器紧紧贴着陆嚣的腿部皮肤，源源不断的鲜血正从连接处进入它半透明的身体里。

    这么个小玩意儿，也不知道吸了多少血，犹不餍足，裸.露在外的rou体正随着它的动作一鼓一鼓搏动着。

    何勋卧槽一声，直接伸手一抓，猛地把它从陆嚣腿上拔了起来。

    口器分离那刹那，陆嚣疼得脸色煞白。

    结果那蜗牛在抛向半空，头上一长一短两对触角弹了弹，似乎被打搅进餐而勃然大怒地拉长几许，最离奇的是，在落地瞬间，它砰地一声突然涨大了无数倍！

    它一下子状如大象，重重跌在地上，它的壳像幢小房子似的，触角变得又粗又硬，像愤怒的公牛一般在空气中胡乱顶撞。

    陆嚣震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吸血蜗牛！变异大蚂蟥和红蜗牛的后代，数量非常稀少，属于星际一级保护动物！”何勋一边回话，一边顺手把他穿好裤子，而后立即转过身，抽出鞭子，冷笑道，“它要发火了。“

    吸血蜗牛在原地团团转了几圈，它的眼睛已退化，基本上可以说没有视力可言，但那双触角像天线一样四处搜索，没多久就锁定了陆嚣——它刚才吸食过这个人类的鲜血，非常美味。

    它张开了自己硕大的口，竟然整个口腔内壁满满都是那种针管式中空的小牙齿，密密麻麻的令人头皮发麻，然后头一伸，就往陆嚣的方向飞速拉长，一副急不可耐再次吸食的模样。

    陆嚣还未出手，何勋的鞭子已经狠狠甩了过来，不偏不倚就抽在了那对触角上。

    触角是吸血蜗牛赖以感知环境的重要部分，布满了神经节，因此鞭子带起的风还没刮过来它就感知到攻击。

    但蜗牛到底是蜗牛，尽管块头大了不少，预知危险的第一个本能还是缩进壳子里，然而在它完全缩回去以前，何勋把辫子一拐，鞭身的倒刺把蜗牛那对长触角勾住了。

    这个大家伙疼得四处乱跑，它半透明的柔软rou身像波浪一样摆动。

    何勋被它甩动的力量拖得几乎飞起来，陆嚣一急，想过去把他身体稳住，却听他大声道：“别管我！你先把它两对触角都砍了！”

    说着，一脚把包踹开，露出了他们为了这次出远门而准备的行军小刀。

    陆嚣手指一指，刀和鞘自动分离，刀飞向那对长触角，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蜗牛与那鞭子挣扎时，倏地切了下来。

    蜗牛顿时挣扎得更猛烈，何勋再也拴不住那鞭子，被甩飞起来，在落地前陆嚣用异能把他给稳住，轻柔放下——动作越缓，耗能越大，把何勋急得啊，不住大叫：“别管我！你继续砍掉它的触角！”

    陆嚣只能重新cao控那刀子，可是这一次却不太顺利了。

    蜗牛进食被打断，又惨遭切rou，愤怒战胜了它缩回壳子的本能，它得身体变得更大，同时全身除了甲壳以外的地方全部沁出了粘液，每一个部位都滑溜溜的，陆嚣即时砍中短触角，也被滑了过去。

    而且它似乎智商也进化了，虽然没有眼睛没有探路的长触角，却依然有着惊人的直觉，知道是陆嚣伤了它，竟然横冲直撞地朝他攻击。

    这么大块头，陆嚣现在的异能等级还难以直接控制它，只能在林子里跑了起来，一边躲避，一边不死心的用刀子在空中飞舞，伺机切开它。

    蜗牛虽是蜗牛，行动却十分迅速，陆嚣被追的满地跑，好几次险些被它吸进口里，亏得即时用重力给自己加了个速度，否则铁定被它狠狠吸干。

    何勋几次想引蜗牛来吃鞭子，谁知人家理都不理，情有独钟地就追陆嚣一个人。大概是认定陆嚣切了自己宝贝，仇恨值全集中到他身上。

    鞭子对巨大化的蜗牛来说不痛不痒，一时之间，两人竟然想不到对付此巨虫的方法！

    陆嚣跑得越来越气喘吁吁，而且他还不能跑回头路，因为这家伙每每经过一处，必定留下黏糊糊的粘液，一旦踩中不说会陷进去，至少肯定行动受阻。

    突然间，陆嚣想起了小时候听过大人讲蜗牛生活习性，提到说蜗牛会从树根爬到树顶，黏液涎完后自行死亡。

    想到这里，陆嚣留意起那些黏液，发现似乎越来越稀薄，味道也淡了很多……

    但蜗牛这种蠢笨的虫兽显然还没进化出足够聪明的脑子，即将精尽蜗卒了，也没想过要停下来，就这么一心一意地追着陆嚣跑。

    它速度越来越慢，因为黏液分泌减少了，它受到的摩擦更大，底下的足都被磨得斑斑驳驳。

    最后速度慢到陆嚣散步一样逡巡着这片林子时，傻了吧唧的蜗牛中这才终于醒悟过来，赶紧停止分泌黏液，想缩回壳中，却被冲上来的何勋手起刀落，砍下了小触角，又紧接着被陆嚣瞄准了一个角度，狠狠把行军刀插进了它暴露在视线的正在半透明rou体下搏动着的主动脉。

    蜗牛剧烈扭动着身体，黏液最后一次激射而出，徒劳挣扎片刻，它逐渐安静下来，然后在俩人惊异的目光中，缩成了脸盆大小。

    “……”陆嚣累得扑通坐地。

    何勋一个箭步冲上来扶助他：“怎么样？”

    陆嚣其实现在就是跑太久了，异能到没消耗太多，但他神色闪过一丝狡猾，趁机转过身扑倒在他怀里，大口喘气了好几下，显示自己很累很累！

    何勋果然心疼地给他擦了擦干。

    陆嚣继续打蛇随棍上，委屈道：“何勋哥哥，它只追我，我腿都快跑断了，肚子也饿。”

    “又饿了？”何勋无奈道，视线落在哪蜗牛上，突然不怀好意地推开了千年，“等着，我们很快有刺身吃了。”

    还是全星际难得一见的蜗牛刺身！若不是这种蜗牛难以大规模繁殖，它估计也会成为三文鱼、北极贝一样流行的美味。

    何勋走过去一把捡起脸盆那么大的蜗牛，它此时已经死了，但还保留着一点温度，新鲜的紧！

    陆嚣惊恐地看着何勋及其凶残地把那蜗牛从壳里拽了出来，又用行囊里储备的水洗干净，接着犹豫了几秒，果断手起刀落，避开内脏什么的切了几大块嫩.rou出来，刷刷切成了薄片……

    那rou片晶莹剔透，乍看起来像生鱼片，叫人忍不住幻想旁边有碟酱油，一抹芥末。

    “吃吧，吸血蜗牛无毒，不折不扣的山珍野味，咱有口福了！”何勋说完，直接叉了一片，随即脸上浮现陶醉和感动。

    太特么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