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视线回到瑶池身上，少年喉间溢出一丝轻笑，声音低沉又柔和：“那么，现在容我自己介绍一番——我叫，黑晴明，算是你那主人的半身。” “入夜后，晴明便沉睡了，所以现在，这具身躯的使用权属于我。”说着，他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与晴明无疑的面容，只是眼珠颜色很深，像是纯粹的黑色。 “我认识你很久了，瑶池小姐，而这是你第一次见我。” “我还不知道晴明有两个人格。”瑶池心里嘀咕着，这次目标人物居然是双重人格，难度加倍，她该跟上司申请双倍工资才对。 “我与晴明本就是一体的，只是他太强势了，总是不让我出来，否则……”黑晴明看着瑶池，粉色的紫阳花衬着甜美的面庞，绿眼睛的色泽很诱人，而晴明却从来没注意到过这些，想到这，黑晴明略有惋惜道“否则，我们早就能见面了，不是吗？” 周遭人流涌动，参加祭典的人们来来往往，路过的基本都会向杵在中间不动的这三位给予注视礼。 两男一女，神情各异，场中暗流涌动，恰似一场三角恋的最后摊牌。 黑晴明当然不是愿意乖乖呆在原地供人观赏的性格，他捏着折扇，瞄过面前两人握着的手，继而客客气气地提议：“既然都是来玩的，何必这么剑拔弩张呢？荒殿，瑶池，匆忙来人间一趟，应该没有考虑过带点碎钱玩些小游戏？正好我带了，一块去捞金鱼如何？” 说着，黑晴明从袖中捞出个小钱袋，上面用银灰色的线绣了个丑丑的猫脸，一看就是出自晴明的手笔——反正是晴明就是他的，花着不心疼。 荒意味不明哼了声。 等到了捞金鱼的店铺前，老板取了三个网兜，又竖起三个手指。 黑晴明翻着晴明的钱袋，准备摸出三枚小钱，下一秒，荒单手按在老板面前，再挪开时，指缝下漾起润泽美丽的光。 “三个网兜。”荒面无表情道。 老板目瞪口呆看着面前三枚勾玉，嘴唇哆嗦半晌，道：“大人……找不开，不然我把摊子都赎给您？” “不必了，在下不缺这点，你可以当做是小费收下，请把水袋准备好便是。”说着，少年神明挽起袖子，跃跃欲试着，扭头问瑶池“你看中了哪一只？” 老板好玩地看着眼前的少男少女们，心想这些小家伙也挺会玩的，丁点大就知道办事前先问女孩子喜欢什么。 “那个凤尾的红金鱼还有墨蓝色的长尾鱼都很漂亮哦。”老板好心提示。 结果，少女眼泛绿光看着那一盆鱼，响亮答：“短尾巴短鳍的那只。” 老板顺着瑶池的描述找到了正主，发现那是一只呆头呆脑，没什么灵性的沉底鱼，身上鳞片还是杂色，一点都不漂亮。 “它不怎么好看呐。”老板喃喃。 瑶池答：“可它看着最肥美。” 老板：“？？？” 黑晴明好笑地看着少年神明撸袖子上阵，跟一头胖鱼较上劲了，那体积巨大的金鱼几乎挤破了荒投下去的所有网兜，眼看神明和小猫急的满头大汗，他自岿然不动地折去隔壁卖烤鱿鱼的铺子，选了个大号的鱿鱼，不加任何盐椒佐料烤至半熟，等他再晃回金鱼铺子，鱿鱼的温度刚好可以入口。 眼前，老板已经用木勺盛着金鱼，搁在水袋里装好递给人家。 荒：不好意思，弄坏了你所有的网兜，我会赔偿的。 老板：得得得，财神爷您玩的开心就好，这儿小本生意稳赚不赔。 胖鱼呆在水袋里，看着自己被荒送到瑶池手里，便晃悠悠吐了个泡泡打招呼：漂亮的小jiejie，既然选择了我，以后请好好待我，我爱吃蛋黄和鱼食……呀，您张嘴做什么？ 泡泡还没吐完，胖鱼眼前一黑，直接让人丢嘴里。 黑荒老板“……” 完事了，扭头呸了口鳞片，少女不怎么满意道：“骨架大鳞片厚，就是没rou，这届的金鱼太差了。” 一水盆地金鱼颤抖着挤做一团，惊恐躲避猫小姐绿油油的视线。 黑晴明适时递出烤鱿鱼，答：“肚子饿了吧，来，鱿鱼，没放任何佐料。” “哦~谢谢！”瑶池眼睛一亮，接过黑晴明递来的食物，毫不客气地吃起来，除了早些时候在御影神社吃过的巴卫做的和果子，她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在往前走一点，平时你常吃的那家炸小鱼店也开了铺面，一块去买一包吧，你离开这么久，应该没再吃过了。” 黑晴的明提议得到瑶池的全力支持。 对此，黑晴明表示：“晴明知道的事，我都知道，就连你睡觉爱钻人被窝这种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面前的人和晴明宛若共享着一切记忆一般，瑶池格外好奇道：“就没有什么，是晴明知道的，而你不知道的？” “目前来说，没有。”黑晴明答，“真要说起来，我比他知道的要更多。” “怎么说？”瑶池道。 黑晴明按续竖起手指：“我知道他的存在，而他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知道你有人形，而他只把你当做是小猫。” “关于禁咒，他素来懒得记忆，但我则通过他的双眼，过目不忘。” 到此，黑晴明总结：“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比他更出色，不是吗？” 像个善于辩论的演说家，黑晴明一一列举他优于晴明的例子。 如今，三人站在稻荷神社的许愿箱前，每人手里都拿着枚钱币，荒打算投勾玉来着，最终被瑶池制止了，理由是第二天收拾钱箱的人看到了，说不定会起贪念，到时候拿走了，反而达不到随礼许愿的效果。 瑶池听着黑晴明的言论，像是没什么反应似得，黑晴明又道：“晴明虽然有天分，但少了欲望和信念，如今的他太弱了，导致你还要上天入地地找人给他帮忙。” 将钱币投进钱箱，黑晴明半开玩笑似得道：“换做是我的话，你的任务应该早早就达成了吧？” 瑶池目光灼灼盯着黑晴明，倒是荒颦眉问了句：“什么任务？” 黑晴明答：“我所见到的都是些小细节，但明显能看出来，小瑶你的一切行为都是以帮助晴明为前提的，之前我看你如此努力地让晴明在天皇面前露脸，承担驱魔的任务，救治紫壶女御。我就猜测，你该是为了帮他成名成功而来的，虽然只是猜测，但看你现在的表情……那该是猜中了，呵呵。” 这么说着，黑晴明转身双手合十，心里暗许一个心愿，然后拉响了摇铃。 “晴明太淡泊了，这样的性格想要成名，那需要付出很多努力，技压群雄是必须的，而以他现在的实力，还差了不少，”放下手，黑晴明唇角微微笑，风轻云淡地提议“不如你换换目标，改为助我成功，我会让你事半功倍的。” 然而，少女一言不发抬起手伸到黑晴明面前，中指扣在拇指指腹，关节暗暗蓄力。 黑晴明还看着那指尖茫然中，下一秒，瑶池手指一弹，正中少年眉心。 “痛欸！你干什么——”黑晴明后退两步，捂住额头痛到腿软，继而整个人蹲到地上爬不起来，那满身高深莫测的腹黑气质骤散，变成了一个痛到哆嗦只会嗷嗷叫的少年了。 不怪他会叫那么大声，毕竟瑶池是个一巴掌就能拍翻博雅的花臂黑道猫，这一指弹的力道不亚于隔了毛巾打一记bb弹的威力。 漫不经心地打量自己的手指，瑶池嘀咕：“想什么呢，你个小第二人格？” 次人格取代主人格？从未来那些心理学电影的世界观来看，此类事件必将导致宿主的人格受损，生活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还基本上是表面光鲜，内在一塌糊涂的变化。 再说，她根本不打算让晴明知道自己的事。 晴明做个一无所知，只知道疼爱小宠物的主人就好了，最好永远都别知道，他的小猫有人形，还会说话。 否则，他们在一块相处的那份热乎乎，暖洋洋的感情就变味了。 晴明最好永远不知道，他的小宠物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正以全部的精力回报他给予的那份宠爱。 第32章 黑晴明嘶了口凉气, 有种脑壳儿被小姑娘一指头掀翻的错觉，眼前晕眩了片刻，他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 不好，这一指弹的动静太大，把睡觉的那位惊醒了。 眼看自己把握主动权的时间如沙漏般飞速消逝，黑晴明赌了这最后一口气，道：“瑶池, 你把荒带来人间, 是要让他帮晴明的吗？” 说着, 不给瑶池解释的机会，又道：“天皇给的时间不多了, 你要动手就尽快，否则等晴明真的陷阱宫廷那一滩泥淖里, 你可就连拉他一把都做不了。” 说完, 黑晴明身形一晃, 竟然直接就着廊下的台阶, 倒头就睡。 人格的转换就在瞬息之间，很快, 那倚着台阶安眠的少年轻哼了声, 继而揉了揉眉心, 痛苦道：“好疼啊——咦？我怎么在这里？” 少年阴阳师挣扎着爬起身, 看到自己穿着狩衣站在神社里, 第一反应是庆幸：“我又梦游了？幸好记得穿了衣服。” 否则穿着睡衣晃到大街上，会被卫兵当流氓抓起来吧？ 继而, 晴明注意到，面前还有人。 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一对男女，站在一块时，二人的容貌有着别样的和谐华丽的感觉，相比之下，自己躺在地上睡姿不雅的模样就显得相形见绌了，晴明遂立刻站直了，拍拍灰尘理理衣袖，继而礼貌地问候：“晚上好，我刚才睡着了，没有给你们造成什么困扰吧？” 温柔的阴阳师第一反应是担忧自己有没有给别人带来麻烦。 瑶池眼中闪过些许光，她道：“没什么，我们也刚到这，就看到你躺在这呼呼大睡。” “这样啊，说来惭愧，最近压力大，结果染上了梦游的坏毛病，哈哈。”大大方方地解释了前因后果，晴明思索一圈，也不记得自己为何在这了，于是答“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了。” “哦，好的。”瑶池点点头，看着阴阳师毫无知觉地扭身离开。 沿着台阶走下一截，晴明不知怎的，感觉脑海划过一道灵光，下意识又回头看了看。 神社的鸟居下垂着白色的绳结，而面容甜美的女孩就站在屋檐下，银发看着十分柔软，绿眼睛正安安静静地凝视自己。 眼前这一幕照理说应该很陌生，可不知怎么的，晴明就想起，每次外出回来，抬起眼，便能看到自家小猫窝在屋檐上，安安静静等他回家。 “怎么了吗？”远远的，鸟居下的少女冲自己摆摆手，大声询问道。 晴明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以为见到熟人了而已。” 说完，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顺着百层台阶一路而去，渐行渐远。 后边，瑶池看着阴阳师的背影，喃喃道：“他真的一点点都没注意到啊？也没想过问个名字，试探一下什么的……” 玩心机比起黑晴明差了不止一个段位，让她这当猫主子的看着好生担心啊，会不会真的斗不过那个第二人格啊？ 脑海里思绪翩飞，忽的听到身后传来清脆一响，扭头一看，发现荒将硬币丢进了许愿箱，双手合十闭眼静默片刻，然后抬手拉响了摇铃。 “你向御馔津许愿了？”瑶池挺奇怪的，照理说，荒这样的神明，应该不需要去祈祷什么，挥挥手就能做到。 “嗯，不过不能告诉你，否则就不灵了。”荒后退一步，让出祭坛前的祈祷位“现在，还剩你了。” “好嘞~”瑶池脚步轻快凑上来，拇指一弹，硬币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掉进许愿箱，她按照步骤，双手合十闭眼许愿，然后，抬手去抓摇铃。 垂在屋檐下的许愿铃垂下绳结，供人使用，传说铃声能带着人的愿望，传到神明耳边。 瑶池抓住绳结，刚拉了一下，忽然，平地一声闷响，那高高挂的铃铛整个掉下来，重重砸在地板上。 少女抓着绳子，呆看着那下陷了一个坑的地板，脑海里忽的涌出“不祥”二字。 不远处，神社的管理者听到动静，都纷纷赶过来，一些等待许愿的人也注意到这儿的动静了，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往这围过来。 闯祸了——要跑。 瑶池脑海刚闪过这念头，下一秒，眼前划过道白影，自己已经让人拉着，飞速向小树林中跑去。 看看抓着自己的手，又看看面前被风吹的翩飞的白色狩衣，瑶池眼睛瞪大，而荒扭头看她，理所当然道：“不跑等着被抓吗？” 瑶池：“……你是神明啊，而且那是你下属的神社。”这样拍拍屁股走人真的好吗？ 荒：“我要是砸了我jiejie神社的铃铛，那也是这么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