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小鱼望着萧影儿身后的弟子们，淡淡笑道：“来接你们出去的人已经来了。” 小鱼微微眯了眯眼睛，原本在地上画下的那个阵法一瞬间光芒大作，竟然延伸了十几倍的距离，将所有的弟子都罩在其中。 小鱼道：“你们在阵法之中，自能安然无恙，等着你们的长老便是。” 说着，伸手一拉萧影儿，萧影儿眼前风景一闪。 竟然瞬间闪现在银河桥的对岸了。 这…… 缩地成寸，小鱼的实力其实是可以神行千里的么？ 桥的这边，还有烟尘随风飘荡着，那是被上一位魔修撕碎的宝塔化成的飞灰。 此时萧影儿落下的地方，离那道出口的龙卷风还很有一些距离，但是龙卷风带起的罡气，已然凛冽。 小鱼将蓝色外衣解下，竟是披在了萧影儿的身上，他的外衣似乎有法威加持，外衣覆盖在周身的那一刻，一阵暖意从外衣缓缓将萧影儿包裹，任身外狂风翻涌也不能撼动萧影儿分毫。 小鱼将右手搭在萧影儿的左肩上，低头认真的问道：“影儿，在秘境之中，你可以长生。” 萧影儿一愣，微微仰着脸，小鱼的轮廓深深印在萧影儿眼中。 肩膀上小鱼右手的力度，是那般清晰的印在萧影儿的肩上，萧影儿有那么一瞬的晃神。 算起来，她跟小鱼的接触，也不算多，倒是他没有化形之前，总是将他抱来抱去的，可是他化形为人之后，他和她肢体靠近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 萧影儿分不清对小鱼是什么感情，主人和宠物？怎么可能…… 他可是本界魔尊，幽微苍境最正统的魔修君主。 头上传来酥痒的感觉，将萧影儿从恍惚中拉出，小鱼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下一下的抚摸她的头发，声音极其温柔道：“影儿，长生啊……” 萧影儿摇了摇头：“可这是秘境，终是和真实世界隔绝。” “真实？” “嗯。” “什么是真实，和刚才那些蝼蚁一样的弟子们，在红尘之中沉沦深陷，为了一份机缘同类相残，才是真实么？” “你是这样想？” 小鱼仍是一笑，道：“你说是我这样想，我说的却是我看到的而已，王小君和韩采薇的事情，难道你忘了。” “那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世人修行如无根飘萍，天地间颠沛不止，颇多苦涩，不如在这阳春白雪秘境，做个神仙。” 萧影儿仰着脸，望着小鱼道：“我知道你是假的，告诉我，是因为我的意念，所以你出现的么？” 小鱼愣愣的凝望着萧影儿，微微蹙眉，道：“是。” 小鱼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但是，我也不是假的。” “你是我想象出的，所以，你告诉我，我现在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和秘境之中的读心阵法说话。” 萧影儿望着小鱼的眼神竟然闪过一点凛然的光泽，他的一字一句都是在劝她呆在秘境，不要出去……可是萧影儿属于外面的天地，怎会拘束在此？ 萧影儿知道，在一些秘境之中，会有一些阵法的幻术，能够对陷入秘境的人读心，将那个人的心绪化出，从而为设阵之人的各种所需无休无止的服务，直到将自己像蜡烛一样耗尽。 想到这些，萧影儿原本还对这个假的小鱼感到眷恋，此时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感觉。 算了。 毕竟是假的…… 萧影儿轻轻的抬起手，在小鱼微微诧异的眼神中，将小鱼的手抓住，眼光温柔，微扯了嘴角，笑道：“你可以在这里做神仙，但是我是属于世外的。” 小鱼的眼神一黯。 竟然反手将萧影儿的手握住，握的有些紧，萧影儿却没有拂开他，只道：“你想让我在这里不走，那我问你，我想让你跟我离开秘境，你会离开么。” 第99章 琥珀 在萧影儿的询问之下, 小鱼眸色幽深的望了她好一会儿，道：“我可以离开的。” 萧影儿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既然如此，你随我出去, 或者送我出去。” 小鱼凝视着萧影儿片刻, 也不劝她和他一起待在秘境了。 他其实也有些疑惑的，他知道他是萧影儿心里的小鱼, 却也知道自己不全是，他到底是什么呢, 是一个人的影子, 还是说他是因萧影儿心念而起的一个独立的像别人的人？ 他是人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他是因了萧影儿而存在天地之间的。 微微抬起眼，看着桥对面。 在桥的对面，秋水宗的莫问长老已经来了, 他施法将弟子们拽出秘境之外，将那边的弟子们送出之后，他想必会在秘境到处搜寻，好使秘境之中没有弟子被遗漏在此, 毕竟那些弟子们大概已经将秘境之中的事情跟秋水宗长老说过了。 小鱼如果在此时有心将萧影儿隐匿，自然可以使秋水宗长老探不到萧影儿的气息，从而发现不了她。 他低头深深的望了萧影儿一眼, 要那样做么？ 他无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但是却在秋水宗长老飞跃到桥这边之前，拉起萧影儿，往那道龙卷风卷起的出口而去。 萧影儿有小鱼的斗篷护体, 飓风撕扯的罡气仍使她难以呼吸，空气被飓风来回搅动，迎着被撕扯的空气必须很用力才能汲取到氧气。 小鱼便将萧影儿摁到怀里，萧影儿这才能够自由的呼吸。 萧影儿知道，小鱼是要送她出去了，她有些话想要对小鱼说，可是说出的话却被呼啸的风带走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也不知有没有落到小鱼的耳中。 有那么一刻，耳边风声呼啸着让萧影儿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在小鱼的怀中微微抬眼往外看，什么都看不到，她甚至感到天地都不存在，只有小鱼此时的怀抱是唯一的真实。 是因为这个小鱼太过以假乱真了么…… 萧影儿还没有想清楚弄明白，刚刚闭起的眼睛忽然照进了一丝光亮，她连忙睁开眼睛，倏然间天地间的明媚竟然使她感到耀眼。 一只微微温暖的手覆上她的眼睛，头顶温和熟悉的声音传来：“在黑暗里呆久了，要缓缓睁开眼睛才好适应。” 萧影儿点了点头，感受着贴在眼睛上的手心温度，嘴角扬起，不知怎么的，她莫名高兴，道：“小鱼，你陪我一起出来了，我们这是在哪？离开阳春白雪秘境了？” 小鱼的说话的时候，气息微微的洒在萧影儿的脸上，萧影儿心里有痒痒的感觉，“嗯，出来了，但我却不知道这是在哪里的。” 覆盖在眼睛上的手还没有放开，只是力道微微的弱了点。 萧影儿道：“无妨，我来看看便是了，我可以睁开眼睛了么？” “好……” 萧影儿很缓慢的睁开眼睛，这似乎正值午间，阳光炙热，天地间晴朗和煦，光线还是有点强，萧影儿眯着眼睛，很快便适应，她第一眼没有看到小鱼，便往身边去环顾打量，却见小鱼站在她身边的右侧，漆黑的眸子深深将她望着，却是…… 整个身子有些半透明的样子…… 像是一幅存在空气之中的沙画，正在被风吹化了轮廓。 萧影儿连忙去拉他的手道：“小鱼，你怎么……” 小鱼低头望着萧影儿拉着她的手，将自己的手反过来握住她，眸中光泽闪动，竟不知在想什么，道：“我毕竟是在秘境而生，除了秘境之中有我的容身之所，在秘境之外却是乱了天道秩序的，所以，我便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萧影儿面色一凛连忙说道：“你快回到秘境之中去……我之前不知道是这样的……” 萧影儿连忙将他放开，生怕将他的手捏的紧了，他反而沙化的更快，也消失的更快了。 小鱼朝她一笑，忽然将她抱住。 身形已经接近透明了，连轮廓也被风吹的看不清晰，像是沾湿了的写意水墨画。 萧影儿浑身一滞。 就在这一瞬间，周身却倏然一松。 “小鱼……” 感觉不到小鱼的环保，萧影儿喃喃唤道。 身边没有任何的回应。 周身的空气渐渐凉了下来，萧影儿感到披在自己身上的斗篷，也在风中消失了。 萧影儿站在原地，心里发空。 小鱼…… 她在心里低声的喊道。 “假的也好，你应我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萧影儿意识到那个会将她主动拥在怀里的小鱼，是找不到了…… 他因为她的心念而生，却因为追随她而灭去了么。 萧影儿四下找寻不到，鼻子一算，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逼的她喉头干涩极了。 她忽然想起在秘境之中，小鱼带着她走出秘境之前，问她，什么才是真实呢。 她在此刻，忽然感到自己也不知道了。 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才算是虚假的呢？ 那个幽微苍境的小鱼，才是真的？ 刚才秘境之中的那个人，便是假的了？ 可是他跟自己说的话，那一字一句，却都饱含了他自己的思想，他对自己的温柔体贴，一颦一笑都洋溢了他自己的感情。 他的确是借助秘境之中的特殊缘法，由萧影儿的心念所化。 可是他化出的一定是别人的影子么？他既然有自己的思想，是否他也算是独立的一个人呢？ 如果他不跟她出来到外边的世界，如果他一直在秘境之中，以他自己的方式修行，他最后是能成为自己，还是能替代别人？ 萧影儿在暗自恍惚间，却见空气中有一毫光渐渐的汇聚在一起，汇成一个小小的蓝色晶石。 这是…… 那蓝色的晶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辉，呈现半透明的色彩，在晶石的中心赫然有一个小小的鱼儿镶嵌其中，像一粒琥珀。 萧影儿浑身一震，连忙伸出手来，将那个晶石握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