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这女子,当然便是皇太孙裴靖的大姑姑清歌,她竟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铜碗豆。 * 高烛弯弯,罗九宁一双眼睛,目光一直在裴嘉宪面上打量着,离他颇有些远,却也不算太远。她回想着初嫁进来时裴嘉宪的模样,柔声说:“妾身还小的时候,曾听人说,皇四爷的相貌,天下无双,那日待您挑起红帕来,妾身才知道,果真名不虚传。” 那日裴嘉宪一袭红衣,白面如玉,手持称竿,于众人围簇之下挑起红帕来,真真儿的俊美无双,罗九宁说起来,眼前就要浮现他当时的样子。 他侧首笑了笑,却不说话。 罗九宁于是试探着又道:“当时王爷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您是为何就会愿意包容一个失了元壁的女子的呢?” 她其实想知道的是,他当初娶她,会不会就是明知她和裴靖有那么一段过往,明面上不介意她是否完壁,但真正娶她,实则只是为了激怒裴靖,抑或者,就是想拿她对裴靖不利? 裴嘉宪难得叫罗九宁如此乖觉的哄,再叫她目光注视着,心头一片舒畅,哑声道:“不过是看你勇气颇佳,毕竟这世间的女子,并不是人人都有你那般的勇气。” 更何况,他早知她和裴靖的事情,也一直以为,害罗九宁失了完壁的那个人是裴靖。 所以,当时才会语重心肠的对她说一句:“你只要与他断了就好,本王亦非完人,不在乎这个。” 知道那夜事情的清歌,已经叫陈千里抓来了,其实就关在不远处的清香楼中。因碍于今夜要抓裴靖,裴嘉宪还未来得及去审她。 不过,他始终坚信,壮壮那孩子,必定是裴靖的,罗九宁才会有此一问。 但于罗九宁来说,裴嘉宪这轻飘飘答案,并解不了她心头的惑。 她还记着方才推门进来,见壮壮趴在地上,裴嘉宪冷冷站在一旁,就那么看着。 他或者不会亲手杀壮壮,但到底不是亲生的,壮壮徜或有了什么危险,他只会旁观,绝不会伸手。 默了半晌,她忽而起身,取过银拨子一盏盏主动拨灭了烛台,这才重又坐到床畔,低声问道:“那妾身将来若是冲撞了您,或者在某些事情上惹恼了您,您会不会恼怒,并杀了妾身呢?” 裴嘉宪觉得自己这小王妃今日温柔的过分,但也话有些太多。 “只要你不逃,孤就不会。”裴嘉宪忽而声厉,倒是吓的罗九宁一缩,果然,她作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晴,他早知她要逃的事儿。 “王爷说笑了,妾身在这儿过的好好儿的,怎么会想着逃呢?”一只软兮兮的玉手轻轻抚上他的胸膛,她道:“从妾身一开始那样子再到壮壮,王爷皆能包容下来,便是王爷的胸怀如沃,妾身觉得,您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事实上,她想说,皇家五子,个个如狼似虎,但皇位将来必定是你的,因为那本书里,就是这么说的。不过,她要那样说了,裴嘉宪此刻就得掐死她。 默了片刻,她又道:“洛阳城似乎自打宋伯允死后,便有些儿不太平,但不知王爷如今可派了人时时巡逻?” 宋伯允活着的时候,养了一群泼痞无赖,而后,裴靖到洛阳之后,也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将他们重又招蓦到了一起,再加上裴靖从东宫带来的三千人陆续入了洛阳,然后安插在各处布防。 这才是动乱的所在。 裴嘉宪早知道会有此一乱,当然也早就备好了捕鸟之计。 而裴靖,是为罗九宁而来的。裴嘉宪脑中兜然一亮,黑暗中唇角噙着丝玩味的笑:闹了半天,他终于明白过来,罗九宁为甚今夜要说这么多了。 她是想趁乱逃跑,却又准备在临走之前,拿温话哄他一番。 整个洛阳城的防卫,如今俨然铁桶一般,便裴靖要来,等着他的也只有关门打狗,罗九宁又如何能跑得出去? 是以,罗九宁欲走,心中一片伤感,裴嘉宪早看穿了她的伎俩,心中却是不无得意:“乖阿宁,洛阳城只要是在孤的治下,就无比的安稳,现在转过身去,乖。” 他有个怪癖,似乎非得她用手抚着,屁股蹭着,才能兴致昂扬,蓬然而勃。 当然,他每每回内院,来找她,也总是找那么一点儿欢事的。 罗九宁记得那本书中说,裴嘉宪一生只拿罗九宁作个泄欲工具,向来只拿她满足自己那点儿私癖,嗜好,却从来不曾侵犯过她。 待到将来,太子被废,烨王却因为有西北节度使佟新安和雁门关节度使卢纪国的鼎力支持而登上太子之位。 裴嘉宪努力良久,却依旧被皇帝厌弃,甚至他的生母丽妃,在将来也是因她而死,他在床上的性情便渐渐儿变的乖觉,甚至很多时候,会以折磨她来取乐。 当然,那时候的罗九宁,因为壮壮的死,和宋绮对自己的苛待,心中对裴嘉宪除了恨便是恨,俩人下了床形同陌路,便上了床,也不过是一个男人对着一个死鱼般的女子。 从如今裴嘉宪的性子来看,他与书中描写的那个‘裴嘉宪’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在最初读到书的时候,罗九宁以为,他天性残暴而又变态,所以才会在那本书的下一册里因为欲求不满,抑或是壮壮的身世而杀了自己。 如今与他相处的久了,以一个郎中看待病人的心理去观察裴嘉宪,罗九宁便又看出新的东西来。 事实上,她发现了,裴嘉宪非是真的不行,而是,他自以为自己不行。 他只敢揉弄她以为乐,但真正到了那个节骨眼儿上,却总怕自己要半途而崩。 就好比一个将军,蓄势而战,到了敌人的阵前,却又听到鸣金之声,顿时不得不勒住马蹄,偃旗息鼓一般。 他明明是行了的,但他依旧怕自己不行。 所以他头一回与她在一起,在她睡着之后,抵着额头在她身后哭泣,亲吻。每每只要她睡着了,他就格外好奇的伸过手来,于她身上一点点的触摸着。 他好奇,但又不敢尝试,因为他怕自己要失败。 罗九宁犹还记得当初自己最初遇到裴靖的时候,穿着件青布衫子,叫罗承功扶着手臂,一步一跳的走进药房来,伸了一只脚出来便叫:“好婶婶,快快儿的,替我诊诊这条腿。” 她当时就跪到了地上,扶起裴靖一条腿来,拿帕子轻轻儿的揩着,又拿唇仔仔细细的吹,柔声的哄着:“不疼不疼,上了药就好啦。” 裴靖唐突,一手挑起她的幂篱来,噗嗤一笑:“却原来不是个婶婶,竟是个meimei。” 药房里的人都笑她是天生的菩萨心肠,罗九宁确实,最见不得人们在自己面前坦露弱点。 她此时叫裴嘉宪两只粗糙的大手箍着,却并不转身,忽而伸出柔腕往他身上一攀,她哑声道:“王爷,您就没想过,妾身的前面,比后面更有意思?” 裴嘉宪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响,罗九宁整个人已经攀了上来。 …… 罗九宁为了要□□裴嘉宪,生怕自己要真跟他成了事要怀孕,还专门替自己调配了用以避孕的膏药,又连着喝了几日的中药汤子,以确保自己不会怀孕。 却没想到,他是真不行。 罗九宁觉得,自己在裴嘉宪心目中那本生死薄上,怕是划了狠狠的一道。 她非但见过裴嘉宪不行的样子,还见过他的丑态,甚至连他最终不行的样子也看过了,他要不杀她,才怪。 但偏偏就在这时,裴嘉宪粗喘了口气,忽而一手箍上她,唇碾着就缠吻了起来。 第41章 突发大火 外面壮壮忽而哇的一声哭。 裴嘉宪不可置信的掰过罗九宁的脸来,仔仔细细的望着,仿佛在打量一块人间难寻的珍玉一般。 他脑海中忽而闪过自己去年中秋在宫里的那一夜,隐隐糊糊之中,似乎也曾作过一个这样的春梦。他也是这样压着一个女子,然后寻求到了一种极度的快慰。 但令他厌恶,并不敢回想的是,待他醒来,便见伏在自己身上的,竟是个年约五十的老宫人。 是因为那个老宫人,裴嘉宪才一直回避着那一夜,不肯回首,不敢去想。 在那之前,他只求争得父皇的另目青睐,只求自己能战胜三个哥哥,最终登上皇位,对于女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是因为那个梦,他才想要找个女子的。 而罗九宁失了完壁,与不良于房的他,事实上恰成良配。 所以,他才会答应她的请求。可如今他竟然行了,他是真的行了,虽说时间短暂,但他却领略了无比的快慰。 缓缓嗅了过来,他哑声唤道:“阿宁!” 罗九宁此时心头的愉悦并喜悦,就跟当初治好了裴靖的脚,看着他那只脚缓缓落到地上时,是一模一样的。 她低声问道:“王爷,您还满意吗?” 裴嘉宪不知道自己是否满意,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重新将她反转了过去,他还想再来一回,不,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来一整夜都不知疲倦。 “那妾身往后,可不可以想回家就回家?”黑暗中,怯乎乎的小王妃低声说:“您是能行的,肯定也不止妾身,假以时日,在别的女子身上,王爷一定也能勇猛非常。看在妾身这般待您的份儿上,咱们能否……和离?” 便和离,她也能自己带着壮壮一起过,总比等着这男人将自己杀了强啊。 裴嘉宪喘息着,又于罗九宁的面颊上吻了吻,才算冷静了下来。 他想起来了,今夜裴靖要来劫人,他真正要对付的是裴靖啊。今夜才不过是他的开始,他还有很多次的机会去寻求这种快慰,但此刻,他确实得走了。 坐了起来,亲自点上灯,勾起暖帐坐在床头,此时再看罗九宁,比之洞房那夜掀起盖对来的时候,似乎又有了些不一样的味道。她两颊还染着嫣红,一脸怯生生的讨好,胸前掩着一方藕色的肚兜,那两团春光,真真晃眼欲灼。 “阿宁,便和离了,你也作不了太孙妃,不止太孙妃,东宫之中人心险恶,你若离开孤,不会有好的去处?” 所以,他不让她出门,一直以来,都是为防太子妃的手长,伸到洛阳来。可是罗九宁不懂这个。 她咬牙半晌,鼓起勇气来,又道:“可我还是想和离。” 裴嘉宪依旧在笑,卧在床上的王妃胸前只掩着只肚兜儿,两肩圆嫩玉润,圆生生的脸儿,倒叫裴嘉宪有些后悔,他方才该点着灯,至少该看看当他狂颠乱动的时候,她是个什么样子。 “阿宁,你可知道郑氏为何如今乖觉了许多?”裴嘉宪忽而就柔声的问着,弯了腰,像看个孩子一般。 罗九宁抿着唇摇头,泪眼花花的。 “那天夜里,陈千里差点就吃了她的狗。”裴嘉宪欲言又止,见罗九宁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又道:“虽说千里不曾吃她的狗,但是,打断了她两条腿,所以这一个月来,你瞧她静悄悄的,多乖觉。所以,阿宁,你要知道,呆在这王府之中,于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于裴嘉宪来说,不过一句唬人的话,可罗九宁瞬时就信了个真。 郑姝可是皇后的娘家表妹,他居然说打断双腿就打断了她的双腿,那将来万一那点子触怒他了,自己不是必死无疑? 罗九宁还想说什么来着,忽而,外面传来一阵阵的犬吠之声,裴嘉宪按止着罗九宁静坐了片刻,道:“你且躺着,我先出去瞧瞧去。” 罗九宁心有不甘,又唤了一声:“王爷!” 裴嘉宪回过头来,便见她跪在床上,两截玉臂还露在外面,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裴嘉宪笑了笑,看着她怯生生的样子,很想过去吻她一吻,但到底年纪在哪儿,终是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只待他一走,罗九宁便跳了起来。 原本,她以为洛阳城的乱子,会是在明天,却没想到,居然是有今天夜里。 把奶妈唤了来,当着自己的面儿,叫奶妈把小壮壮给弄醒来,命她饱饱儿的给孩子咂了一气的奶,这才道:“奶妈,我听着你有些儿咳,壮壮这儿,我得换个新的奶妈,你先住到茵草斋去,等咳嗽好了再回来,可否?” 奶妈撇了撇嘴,吸着鼻子道:“娘娘,我不过是吸了吸鼻子,您要觉得会染给孩子,我此刻就吃药,新来的奶妈怎能如我一般好用了?” 要说壮壮这孩子是真乖,平日里不哭不闹的,奶妈姓王,是个自己的孩子出月子就没养大的妇人,婆家丈夫又因她带没了孩子,成日的打她,也是偷偷儿跑出来作奶妈的,生怕罗九宁自此要不要自己了,而她也是疼壮壮疼的仿如自己亲生的一般,望了半晌的孩子,抹着眼泪出去了。 抱着孩子坐了半晌,苏嬷嬷就进来了:“娘娘,听着外头似乎有乱似的,奴婢怎么听说,咱们北院那边起了火,也不知道王爷率着人可把火灭了否。” 只要火烧起来,这府内先就乱了,那是肯定的。 罗九宁拿裹单将孩子裹的紧紧儿的,连忙道:“既起火了,肯定得灭呀,嬷嬷您怎的还在此干着着,不去灭火呢?” 苏嬷嬷拍了自己的脑袋一把,道:“可不是嘛,瞧我这脑子。” 说着,她唤上苏秀和杏雨,并二院里一帮子的丫头们,抱着铜盆炭盂并花壶,一众人就全去灭火了。 如今恰值冬日,四处全是干透了的枯木枝子,火只要燃起来,想要把它灭了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