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太皇太后疲惫地往迎枕上倚靠,闭上眼叹气:“但愿吧!皇上变成如今这副冷情冷心、不近女色的样子,我也有责任,希望还能弥补吧……” …… 长笙此时纠结无比,她看着眼前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女人就不禁纳闷了,她完全没印象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这号人物吧?眼前这个身穿宝蓝色金彩绣绫宫装的女子,就是之前在寿安宫时对她有杀意的人。 女子盛气凌人,居高临下地斜睨着长笙,满头珠翠环绕,晃得她眼睛生疼。 长笙从寿安宫出来后,就被丽太妃亲切地拉去承舒殿小坐,在从承舒殿回含章殿的路上,迎面就碰到了这么一尊杀气腾腾的大佛…… “宜贵嫔,你进宫之前的规矩都是跟谁学的,见到位份比自己高的妃嫔还不行礼问安?是要本宫教教你规矩吗?”在长笙还未做出反应之前,对方就抢先一步开口找茬。 一旁随行的临夏赶紧示意屈膝行礼,“见过刘昭容!”她已经是内务府新分到含章殿的大宫女,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眼前的女人就代表麻烦,想着新主子刚到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提前行礼给宜贵嫔提个醒。 长笙知道了对方的称呼后也就顺势行礼问安:“嫔妾见过刘昭容,初来宫中,还有诸多无礼之处请jiejie多多包涵。”礼数标准,话语诚挚,挑不出什么毛病。 存心找茬的刘昭容也终究无法太过为难,但她就是看不惯这个刚来的女人这般嚣张得宠,于是反手一个巴掌重重甩在临夏脸上,指桑骂槐:“没规矩的东西,主子还在,哪有你先多嘴的分!”打完还一脸假惺惺地转头对长笙道:“meimei你刚来时不清楚宫里的规矩,像这种刁奴jiejie今天就替你教训了!”临夏白皙的脸上快速红肿起一片。 说完后,带着一众宫人趾高气昂地离开了,走过长笙身边时,还轻声在她耳边低语一句:“meimei可千万别太得意了……” 简直要气死了,这女人有毛病吧,招她惹她了?长笙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若是她还有法力,她一定让这个女人跪在地上叫亲妈!大妖怪她可是很护短的! 迎冬和临夏两人死死拉住自己的主子,深怕一不留神主子就冲上去咬人了。 长笙气呼呼地回到含章殿让人给临夏上药。 临夏见见自己的新主子疼惜他们这些宫人,很是感动,便轻声劝道:“主子不必与那刘昭容置气,主子有太皇太后和丽太妃的看重,还有皇上的宠爱,那刘昭容就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只会张牙舞爪地欺负低位妃嫔和宫人,主子下次见着了咱们远着她便是,为她生气不值得。” 这刘昭容是先帝刘皇后的亲侄女,由刘皇后做主嫁给当时的四皇子做王妃,有一个皇后姑母撑腰,她压根就看不起当时丝毫不被看重还病怏怏的皇帝,在齐王府横行霸道、无法无天。先帝驾崩,四皇子齐王登基为帝,刘皇后被囚,皇帝是再也没有耐心容忍这个王妃了,竟将这个嫡妻封了个从一品夫人草草了事。 像这般做法在普通人家就是贬妻为妾了,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但五皇子韩王已死,刘家彻底倒台,没有朝臣会为了一个已是弃子的王妃去触新帝的霉头。 于是这位刘夫人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皇后之位就这么扎着翅膀扑棱棱飞走了,这也就罢了,没成想侧妃赵氏竟越过了她成了贵妃,曾经要对自己俯首帖耳的人如今却比自己高高在上,这位刘夫人怎会咽的下这口气,开始大闹后宫。 可是现在的皇帝早已今非昔比,他已不需要再隐忍,刘氏闹一次他就贬一次,这样几次之后,刘夫人就变成了刘昭容。刘氏这才慢慢开始学乖,认清现实。 “如今这宫里上下有谁不知皇上厌恶刘家,根本不待见刘昭容。”临夏的语气略带轻蔑。 刘氏成了昭容随不及一些高位嫔妃,但她外祖家与太皇太后沾亲带故,仗着这一点到处给比她低位份的妃子找麻烦。却因为没再去碍皇帝的眼,皇帝也没那闲工夫去理会她,于是刘昭容仍在后宫活得好好的。 如此看来这刘昭容就是只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长笙护短又记仇,她初来乍到还不能鲁莽行事,先暗暗将这笔账记下了! 第17章 宠妃 等到夕阳西下之时,长笙也差不多消气了,正当她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晚上吃什么的时候,未央宫的小太监给她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大杀器”要来含章殿和她一起用晚膳,并且晚上又打算赖在这里不走了! 含章殿的宫人们欢欣鼓舞地忙着去准备了,没人去注意他们贵嫔娘娘如丧考妣的脸。 华灯初上,萧续终于在宫人们万众期待和长笙的生无可恋中姗姗来迟,此时的长笙因为要等皇帝一起吃饭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她丝毫不敢有意见,跟着皇上脚步沉重地走去用膳的偏厅,一脸小媳妇样地坐在圆桌旁,任由宫人们伺候布菜,然后埋头猛吃。 一旁的迎冬、临夏等人看着干着急,娘娘怎么就顾自己吃啊,皇上还在一旁,好歹伺候给皇上给皇上布菜呀! 长笙哪里能收到几个宫女的信号,她现在恨不得将自己整个缩小,最好消失不见,于是她将脸埋进碗里,死命扒饭。就在这时,一块色泽剔透的红烧rou从天而降落在她碗里高高的饭尖上,她一激动差点没被饭粒儿给呛死…… 萧续拿起银筷正要用膳,就见对面的女人将小脸埋进硕大的碗里后低头就是一阵猛扒。他有点好奇,这白米饭真有那么好吃吗?于是鬼使神差地夹起一块红烧rou放进了对方的碗里,结果对方吓得一阵猛咳,仿佛他夹过去的的不是一块红烧rou而是一颗要人命的毒/药。 御前失仪,换成他人此时早就被叉出去了,但眼前的这个少女……萧续的目光有些复杂。 方才在御书房时,李九章这狗东西一脸猥琐地问他晚间是否要来含章殿,本来按照以往的经验他都应该随口拒绝的,但不知为何,这一次身体的动作不受理智的控制,他还没来得急拒绝,就先点了脑袋…… 说来今日一早,他本是打算到三更天就离开,谁知伴着枕边女人散发的清淡安神的药香他竟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在天色隐约透亮的时候被刘九章喊醒,差点早朝就要迟到了。这一觉他睡到天明,一夜安稳无梦,萧续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未曾这般好好睡上一觉。 今日一整天,萧续都觉得精神比以往要好上许多,格外神清气爽,身体舒畅了心情也就好了,因此他现在看饭桌对面的女人格外顺眼,也不去在意她是否失仪是事了,相当的和颜悦色。 长笙被如此诡异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 一顿饭下来,萧续觉得他今日胃口不错,比平时还多吃了一点。可长笙却是胃生疼生疼的。 长笙去浴房沐浴洗漱,泡在舒适的浴桶里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就让她融化在这温暖的水里吧!直到水渐渐变凉,她都磨磨蹭蹭不愿意起身面对现实,迎冬连哄带骗的才将她从浴桶里弄出来。 等回到内殿,就看到那个男人堂而皇之地霸占了她位于窗台底下的暖炕小窝,正在那儿批阅奏章,穿着宽松的里衣,头发闲适地微散。 这个小窝是她今天白日里花了大半天时间布置的,她让迎冬做了几个贴合人体体型的迎枕,按最舒适的样式摆放,炕上铺着松软的垫被,往上一躺吃茶看话本,简直就是人生一大幸事。可惜她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番就被人抢了先,真是满腹怨气,但她敢怒不敢言。 萧续批完一本奏折放到一边,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xue,随意地王身后的软枕上一靠,这个宜贵嫔倒还挺会享受的嘛!改天他也让人在未央宫置办一处。 因为她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紫金龙气强大的威慑力……真是要了她老妖怪的命! 见到长笙洗浴完毕出来,跟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就是不敢再上前半步,萧续都有些无奈了,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姑娘这么怕他,要是换作其他的任何一个妃子这会早就殷勤地贴上了。天子威严固然慑人,但他是人又不是鬼! 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xue,他抬手示意准备就寝,希望今晚他还能一夜好眠…… 宫人替他们把床帐放下,吹熄了灯烛后就训练有素地退出去了,只留下帐中心思各异的两人。 萧续翻个身,鼻尖还是萦绕着那令他舒心安神的药香,他不由自主地朝香味的主人凑近一些,想辨别清楚这药香到底是怎么回事,貌似……沐浴以后还在,若有似无的。 长笙正在挺尸中,忽然敏锐地感觉到有一股气息凑近,她瞬间僵硬石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右侧颈项,她汗毛直立。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是想趁着黑灯瞎火的把她给解决掉吗?救命!狐狸救命! 长笙僵硬着半边身子,憋住气,悄悄将左手探入枕下,像抓救命稻草般抓住了狐狸毛手链,呜呜呜……不知道阿玉能不能赶得及帮她收尸? 深吸一口气,药香还在,依旧不浓不淡,却让他舒畅自在,萧续感觉病累的身体轻快了许多,甚至渐渐地又开始有了睡意。 这宜贵嫔到底用的是什么熏香,竟有这般神奇的功效?萧续想开口询问,但转念一想,他堂堂九五之尊竟要厚着脸皮去向自己的妃嫔讨要女人用的熏香,哪还有天子威严可讲!他实在开这个口,遂又闭嘴将身体转回。 身侧带着温热气息的压迫感骤然减轻,长笙感觉自己终于是逃出生天了,但她却再也不敢合眼了,深怕自己在睡梦中被人追命锁魂了去,于是睁眼到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萧续前脚刚出门上朝,后脚皇上再次整夜留宿含章殿的消息就似一阵飓风刮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太皇太后听后欣慰地闭起眼睛,双手合实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而丽太妃是真心替受宠的侄女感到高兴,一早起来红光满面吆喝宫人准备些补品给侄女送去。 除了寿安宫和承舒殿喜气洋洋外,皇帝的那些后妃们就显得没那么淡定了—— 刘昭容狠狠地将桌上陈设的早膳扫落在地,她在一片杯盘狼藉之间发疯咒骂宜贵嫔,什么肮脏难听的都往外蹦,状若市井泼妇,宫人们噤若寒蝉。 赵贵妃正在用剪子闲适地修建瓶里的花枝,听罢大宫女慧雅的禀报,轻笑一声:“咱们的皇上人冷心更冷,花无百日红,且走着瞧吧!” …… 总之,才进宫两日,长笙这个宠妃的名头算是坐实了。 长笙完全不知现在自己已经成为后宫女人的公敌,“宠妃娘娘”这会儿正脸色黑青、走路打飘,眼底挂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生无可恋,活像个被妖精勾/引吸干了精气的男人。 她昨晚一夜未眠,手里攥着狐狸毛,警惕地注意着身旁的动静,那根本就脆弱的神经在萧续离开之后终于绷不住了…… 幸好今日不必去寿安宫请安,于是长笙将伺候的人统统打发走,用完早膳后,继续倒头补觉去了。 当窗台处传来异常的响动,这几日一直是浅眠的长笙立马警觉地转醒睁开眼睛—— 暖炕上方的窗被微微打开,从外面钻进来一直通体雪白的大狐狸。狐狸跳下窗台,在暖炕上转了个圈,随后四肢伏倒优雅地坐在了绣金牡丹的软枕上,然后懒洋洋地朝长笙口吐人言:“呦。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见到了亲人,长笙激动地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蹭蹭蹭就跑了过去,抱住大毛狐狸就是一顿乱揉,口里碎碎念:“你这只没良心的臭狐狸,怎么现在才来?根本就是打算好了是来给我收尸的!” 姬如玉精心打理的皮毛被揉得乱七八糟,她扒拉着前肢将从魔抓中挣脱出来,蓬松的大白尾巴毫不客气地朝长笙面门扫去,狐狸眼轻轻一挑,声音带上了些许魅惑:“哎呀,这不昨儿个春宵苦短嘛!感受到你灵识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想着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想必那会你尸体都凉透了,就等第二天再说吧,毕竟这皇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长笙气得牙痒痒,扑过去想要再是一顿搓揉,却被狐狸轻巧地躲开了,她扑了个空倒在软垫上,于是就顺势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生无可恋地开始发牢sao:“嘤嘤嘤阿玉,这皇帝小儿太可怕了,我不想干了,我想回云岐山!” 姬如玉狐狸眼斜睨道:“你现在是白锦珈,白锦珈就是这皇帝的妃子,你认命吧!不要忘了……” 说完抬头朝头顶方向用细长的狐狸嘴呶呶对长笙使眼色示意。 想到那夭寿的老天爷,长笙顿时什么脾气和想法都没有了。 见长笙一副万念俱灰的丧气样,损友终于是给了点不正经的安慰:“你也别灰心嘛,至少我可听说这皇帝是个不可多得的极品啊!要不是现在成了你的男人,老娘还真想撩过来尝尝鲜啊,不知滋味如何……”说完居然还仿若在回味什么般的舔了舔爪上的毛。 长笙简直就要被这种安慰惊悚到了,大姐我是很认真地在害怕,麻烦你别逗了好吗! 姬如玉见这妞一脸惊恐如看怪物一样地望着自己,她叹口气,又跳上了暖炕,在长笙身边蹲坐下来,煞有其事地道:“来来来,今天jiejie就给你好好上一课,教教你怎样撩男人。这男人啊,都一个德性!若是让他愿意宠着你,那就好办多了,到时候就不用怕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通为何毒/药二字会是敏感词汇,居然被和谐掉了 第18章 驴打滚(捉虫) “阿笙你刚下山还不了解男人,说句实话这男人那,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狐狸刚开头便是一番感慨,她继续道:“他们贪爱新鲜,钟爱美色,在你青春年少花一般的岁月里他们对你含情脉脉、花言巧语承诺什么海枯石烂至死不渝,可真等到你人老珠黄、芳华已逝,又有几个男人会真的坚定不移、不离不弃的一生陪伴。” “特别是有权势有地位的男人,他们位高权重,女人对他们来说就是锦上添花,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很正常。”说完有些同情的瞄了长笙一眼,继续道:“特别是你的男人,他可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他什么女人得不到,你若想要他的真心恐怕有些困难。但你若只是想要过得舒坦些,jiejie倒是可以教你几招。” 长笙顿时来了精神,询问:“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毛绒绒的狐狸脸凑近案几,用嘴叼了一块梅花酥,吃完后才不紧不慢道:“逢场作戏呗,暧昧地靠近撩他,男人都吃这套。” 姬如玉摆正姿势,一本正经道:“我也听说了,皇帝的童年相当不幸,一般这种人防心都比较重,你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首先,你得示好,慢慢靠近他,看看他对你究竟包什么态度,但要注意把握好度,不能太过。比如说给他亲手做点吃食啊,缝个小物件儿什么的……” “要记住,不能因为碰个一两次壁就轻言放弃,第一步就是贵在持之以恒。” “等火候差不多了,你可以有意无意地向他表达你的爱意,暗暗地让他知道你有多么爱他,多么在意他。男人都是死要面子的,就算他不喜欢你,但知道一个女人那么爱自己,他对你的态度也不好意思太恶劣了。” …… 姬如玉的这次经验传授,简直就像是为长笙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一个人盘腿坐在炕上,不停地回味着狐狸的话。 每次一见到“大杀器”她连直视都没有勇气,怎么才能探探他的底呢?这可真的有点难倒她了。 胡嬷嬷掀帘子进来,抬眼便瞧见她们的贵嫔娘娘光着脚丫子正在神游天外。 她走过去将盆搁在架子上,对长笙笑道:“娘娘醒了呀,怎么也不叫宫人们进来伺候。” 丁嬷嬷并没有随长笙一道入宫,长笙以丁嬷嬷年事已高为由,几人商量好表面上丁嬷嬷由jiejie一家养老,实则是让她去庄子上专门照顾阿幸了。白老夫人怕孙女在宫中应付不来,就把自己院里最得力的胡嬷嬷派了过来随长笙一起入宫。 长笙进宫前让丁嬷嬷前去照顾阿幸,顺便拜托了狐狸照看一二。狐狸虽嘴上说不情愿,但她嘴硬心软知道那小家伙和长笙一命相连,定会护他周全。有了丁嬷嬷的细心照料,再加上狐狸精的保驾护航,长笙在入宫之前倒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只是,做人难哪!烦心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一出完了又是一出…… 长笙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正在替自己簪发梳妆的胡嬷嬷,她踌躇着期期艾艾地开口问道:“嬷嬷你说皇上都喜欢些什么?” 胡嬷嬷一听,顿感欣慰,自己这位主子终于是开窍了,她在昨晚上两位主子用晚膳是就察觉到了,她家娘娘对对皇上有点避之不及的意思,再加上这两天床铺时她发现床面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暧昧的痕迹……但才两天时间外面就都在传宜贵嫔得宠,她却是暗暗替自己主子着急。现在娘娘有了这样的打算,那就还不算太晚,她也总算可以安些心了。 胡嬷嬷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娘娘心系皇上这就对了,至于皇上的喜好那都是宫中的禁忌随便打探不得,咱们得慢慢摸索着来。” “那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