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可不?妈就希望我的溪溪,将来想买啥就买啥,做一个永远不愁吃喝玩乐的小公主。”江母抚着女儿柔软的头发,笑得眼尾纹深深地褶了起来。 做父母的,奋斗再多,都是为了孩子。 江母一点不怕吃苦,就怕再碰到溪溪那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像他们这样的老百姓,当真是没多大能耐,想托人想想办法,都找不到人。 江溪叹息:“妈,虽说您多挣点钱,我是挺开心的,但如果过得太累,就这样也行了。” “——不累!哪儿就累了?妈不怕累,就怕日子过得没有奔头,看不到希望。” 江母话锋一转,指着旁边的江父:“再说这老头子可能异想天开了,钱还没挣着多少,就想着买车了。” “买车?” 江溪没想到老头子竟然这么上道。 江父丧着脸没说话,他没法说自己看着小邓开那四个轱辘的车心里头直冒酸水,也没法说自己开车摩托去接漂亮媳妇时,人家诧异的眼神像是看不小心被插了鲜花的牛粪,更羞于说,看着媳妇每天乡下镇里的跑,心疼。 “那就买吧。” 江溪不以为然,“厂子里财务要跑银行兑流水,还有跑商场货柜对账,不都需要用车?买辆车挂厂子名下,既能省税,人家看着还靠谱,爸这想法挺好的。” “溪溪!”江母不赞成:“你爸不是说要跟他大伯一起去b市买房?钱紧着呢。” “二十来万的小箱车就够了。” 江溪拄着下巴,越想越可行,钱不是靠攒,而是靠赚,该花还是得花。再说有辆车,做事也方便。 “车也贷,花不了几个钱。” 再说,完全可以等驾照下来再买,报个加急班,等驾照下来,怎么说那时也差不多春暖花开了。 江母叹息:“花钱的窟窿太多,来不及挣啊。” 江溪却一点不愁。 贷款相对通胀来说,是十分划算的,将所有现钱全部投进去只做一件事,才是愚蠢。 按照江家的话语权来说,江溪是第一梯队的,江母第二梯队,江父则是第三梯队。如今第一梯队的和第三梯队的都赞成了,江母也就应了。 这事,就暂时定了下来。 之后江父江母都去驾校报了加急班,江父每晚上还兴致勃勃地拿电脑查资料,查询要价合适的小箱车,热情高涨。 一月后,省初的成绩,终于揭晓了。 这一月,足够一个话题,从炙热如火到平静似水。 校园论坛始终平静无波,学生们关注的点,已经从奥赛转移到了“到底是秦学长的眼睛好看,还是卢学弟的眼睛好看”,“为什么秦学长不喜欢江学妹,反而喜欢李学姐”这种八卦问题上来。 而到成绩快揭晓的当下,才又重新热了起来。 校播音室的学姐李丽特地做了个专题采访,她采访了一圈,轮到最后时,在江溪这碰了个软钉子。 对方拒绝采访。 学姐的脸面顿时有点挂不住,李丽捏着笔杆子问:“学妹难道是对这次奥赛成绩没有信心?” “恰恰相反——” 窗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白茫茫的天光透过窗玻璃,照得少女脸颊更白,带着由衷的冷,可语气又是炙热的: “这次奥赛的省一,必然有我江溪的一份。” 天真又狂妄,好像世界就阂该被她踩在脚下。 李丽看着少女如花的面庞,在心里下好了注解。 她间接听过江溪的许多“传说”,甚至在采访前做了一些功课,她挑了一些直播看,不可讳言的是,江溪歌唱得确实好听,题看起来做得也不差,可世界从来不是孩子手心里捏的泥巴。 你可以天真,却绝不能轻狂到没边儿。 需要社会教做人。 李丽合上采访稿,站起来笑得很矜持,朝江溪点头示意:“拭目以待。” 她回去后就写了份稿子——关于妄想和现实的区别。 江溪狂妄的发言,被她附在最后,表示不具名,文章以广播小记者名发到了校园论坛,好不容易歇下的热潮,又被顶了起来。 这大放厥词的“不具名同学”很快被知情人爆出,正是前不久引起极大讨论度的江溪。 “江同学霸气侧漏,果真威武!” “高年级的学长学姐都不敢放这个话,江溪是不是有点飘了?” “同飘 1。” “不站队,不站队,等着打脸挖坟。” 成绩揭晓这天,天清气朗,风和日丽,阴湿了一冬的地面都干了。 走在阳光里,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成绩出来时,一通电话同时打到了校长室。 “…好好好,太感谢您了。” 地中海校长立刻挂了个电话叫教导主任来:“来,你立马去外面做个横幅…” 第65章 省初 “那边那位同学, 来, 来, 来帮老师把这个挂起来。” 吴桀插着兜, 慢吞吞走到教学楼前的三岔路口, 就被教导主任抓了壮丁。 林荫道上, 还站着另外两个“壮丁”, 个儿都挺高。 他一眼就瞧见了旁边的卢皓。 这个三好学生正安静地杵着, 偏着脑袋听教导主任吩咐。 主任将大横幅的一头递到吴桀手上, 另一头给了卢皓, 指着路两旁格外突出的两棵大树:“就挂这两棵树上, 确保孩子们一到这儿, 都能看见这横幅!” 吴桀注意到横幅掀起的一角露出个“溪”字, 红底烫金,一捺划出去分外潇洒。 “主任,是奥赛成绩出来了?” 吴桀最近对“溪”字很敏感。 “可不?” 主任负着手笑眯眯地:“这回我们一中可长脸了, 光一等奖就拿了八个,校长都乐坏了!” “我们班的江溪也得了?” 吴桀注意到沉默的卢皓抬头看了自己一眼。 “对啊,江同学也得了省一, 才高二啊……”主任抬头, 展望了下未来, 点头:“这丫头,我就说嘛, 一看就是干大事的料!” 江溪啊…… 吴桀突然觉得手里握着的横幅一角有点灼人。 这丫头…… 他有点儿为她高兴, 可这高兴里又有点说不出来的不爽不甘, 江溪甩了他,日子过得反倒更好了。 吴桀深深觉得:自己学渣的自尊深深受到了伤害。 卢皓抿了抿唇,嘴角露出一个涡儿,眼神清澈,微微弯起。 “你笑什么?” “我是笑……江溪飞得越来越高了。” 高得他们这些旧人都被远远抛在了身后……追不上了啊。 “是啊……” 两个难兄难弟在这一刻达成了微妙的和解。 旁边傻愣着的壮丁愣是没有受感染,瞪圆了一双眼睛,由衷赞叹:“江学妹可真是了不起!” 可不是了不起? 一个高二生不仅进入了市级预选赛,还在省选赛里拿了一等奖!在无数高三生都折戟沉沙的地方,她还站得稳稳当当。 省一等奖是什么概念? 不算高二,在z省二十五万应届毕业生里,江溪做到了其中的百分之0.12! 三个大男生感慨唏嘘了一阵,就随着主任的指挥爬到树上,将横幅高高地挂到了树杈上。 不一会,三岔路口就挤满了人。 长长的横幅,八个名字烫了金,在这天光暖阳里随风摇曳。 一荡一荡的,这么飘到了无数一中学生的眼里——其中“江溪”二字的存在感犹如原子弹爆炸,夹杂在一干大家耳熟能详的高三优等生里,愣是跟黑夜的明灯一样闪亮。 “还真得了省一等奖,不愧我女神!” “草草草……!” 这是已经说不出话来的。 至于其他的得奖学生,譬如“秦晋义、李诗意、卢登”,反倒没什么人嚼巴。 李丽站在观仰的人群里,神情恍惚。 她脑海里不由闪过江溪讲那句话时的神态——当时只觉得是年少无知,轻狂肤浅,现在想来,却更像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江溪明明是在平淡地陈述事实,却被她当成了不自量力,以至心情激愤之下发了那样指向性明确的一篇文章。 华国人向来信奉中庸之道,以谦虚为荣,以自负为耻。 父母在教育儿孙辈时,总试图灌输“谦逊之道”,以至一代代长成了时常“弯腰”的“谦逊者”,却忘了直起腰,做自己坚定的追随者。 她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草率地将率真、自信当成了自我、自负。 就如同富人们聚在一块,所谈不是股票,就是投资,穿要奢牌,出需豪车,包个夜场百万,落到普通人眼里难免有装逼嫌疑—— 可这才是人家的生活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