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百姓们自觉分开道路,让徐大人通过。 蒋嵘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沈云毅,此时也跟在后头,随着离开了。 “真没想到,堂堂探花郎竟然是杀人嫌犯!” “他还骗了公主!” “真是作恶多端!” “希望早点审出结果!” 人群中传来各种议论声。 罗衣没有再听,转身回了公主府。 她很快从贺明玉的口中得知了此事的经过。 “蒋嵘从前去过渝州,他运气不好,正赶上渝州闹水患。他生了病,身边没人照顾,差点饿死。是沈云毅给了他一口吃的,沈云毅的母亲细心照料他,他才活下来。” “他本来没怀疑那个败类,只以为是巧合同名。但有次我无意中提起那个败类是渝州的,他就起了疑,去户部调档案。” 当年渝州闹水患,死了很多人,尸骨无存者无数,后来户籍都是重新记录入档的。沈云毅的户籍档案非常简单,只有他和他的妻子,再没有别人了。蒋嵘查到这里,就知道有问题。 他写了状纸,上诉。但是因为那个败类曾经是驸马、探花,这件事就有点棘手,后来递交到了大理寺,还给皇上过了目。 经由大理寺的手,很快水落石出。 那个败类原名叫孙志达,是个孤儿,因为容貌端正,人又机灵,后来由一家富户收养,供他读书,把他当亲儿子养。但他本性jian猾,品行十分不好,做出一些令人不齿的事,把富户气急了,将他赶出家门。 他四下游荡,来到了渝州。恰逢渝州闹水患,吃没得吃,喝没得喝,眼看就要挨饿,他就四下打劫老弱妇孺。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跟她一起打劫的林氏。两人一见如故,一拍即合,当下联起手来四下打劫,不惜杀人害命。 有一次,两人打劫时被沈云毅撞破,指责他二人,就被他二人杀了。一不做二不休,又杀了沈云毅的老母亲。两人翻沈云毅的包裹,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张青山书院的推荐信,当即计上心头,胆大包天地顶了沈云毅的名字,去读书了! 孙志达从小就机灵,读书居然也不错,还考中了探花,也是令人惊奇了。本来官路就在前头,偏偏孙志达和林氏手头紧,又萌生了合伙敛财的主意。 两人一路以来,数次骗取钱财,甚至夺人贞洁,最后都没有被发现,养出了肥胆,这才在天子脚下做出哄骗单纯少女的行径。只不曾想,这回哄骗的是一国公主。 一时间,这桩案子轰动了京城。 “千刀万剐!” “这等恶贼,恶贯满盈,该千刀万剐!” 民情激愤。 鉴于孙志达手中沾有多条人命,又哄骗过良家女子的贞洁,还曾经对公主意图不轨,此等行径若不惩治,难免助涨了犯罪的气焰。因此,皇上亲口御批,将恶犯孙志达千刀万剐,当众行刑! 行刑那日,无数人涌去观看,各种骂声、石头朝孙志达扔去,一度影响了行刑。 最终,孙志达挨足了一千刀,才给了他一个了断。 百姓们纷纷感到解气。又问起林氏:“林氏虽是一介妇人,可她乃孙志达的从犯,多次帮助孙志达杀人害命,也该千刀万剐!” 但林氏在狱中接受审讯时,不小心流产了,在惊吓中失了神志,人已经疯了。因此,没有跟孙志达一样行刑,而是被仗责之后,流放三千里。 在流放那日,百姓们一路相随,手里的石子、烂菜叶、阿堵之物都朝她丢过去,一直送她到城外。没出一百里,林氏忽然发狂,挣脱了官兵的看管,跑到河边,纵身跳了下去。等到打捞上来时,人已经死透了。 终于,尘埃落定。 罗衣算着时间,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做一个安静的美公主。她很高兴。 贺明玉和小姐妹们常常邀她玩,她每次都去。一开始仍然装出几分黯然,但没过多久,她就彻底不演了,做一个快快活活的美公主。由此,小姐妹们都觉得她很坚强,虽然看起来单纯傻气,但其实心性坚韧,更喜欢跟她玩了。 美中不足的是,蒋嵘来求亲了。 作为一个厨子,他没有资格向公主求亲。但他不仅仅是一个厨子,他还是西南王的幼子,东乡侯的外甥。他从小就喜欢厨房,觉得这是天底下最美妙的地方,各种美味的食物都由这里出产,因此立志做一个厨子。 西南王不肯,他就偷跑出来。先是经历了渝州水患,差点丢了命,后来跑到京城,住在外祖家中,一心一意地钻研厨艺。 罗衣想了想,对他说:“你回去吧,问问你娘给你准备好聘礼没有?如果准备好了,就把单子送到宫里。如果我父皇和母后点头,我没有意见。” 她算着时间,等到蒋嵘回到西南,她差不多也要走了。不等他准备好聘礼,就会接到她去世的消息。她不必拒绝他,时间会给他答复。 蒋嵘听了她的话,非常开心,拿出一只包裹得精致的油纸包:“我新炒的栗子,又香又甜。” 他是个非常活泼的少年,一直围着她转,不时扯一下她的头发,摸一把她的珠花,还笑着说:“你哭啊?你怎么不哭了?你举着袖子遮面的样子特别逼真。” 罗衣看着他充满笑意的眼睛,心里划过淡淡的伤感。 (本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是原主公主死后,孙志达和林氏的下场: 原主公主生前一直护着渣男,所以渣男一直平安无事。等公主死后,谁也按不住蒋嵘,他又把这件事捅出来了。他被渣男借公主的手打过一顿,记恨在心,把渣男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桩案子仍然水落石出了,渣男和贱女也没什么好下场。 第五卷 :亲,私奔吗 第70章 亲,私奔吗 罗衣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婉约秀致的园子里。 青竹丛丛,流水声声,伴随着鸟儿的活泼鸣叫,这是一处很叫人宁静欢喜的地方。 而她的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他的容貌说不出多俊美,但是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袍,立在翠绿竹丛之下,园子里的风将他的白袍荡起,衬得他剑眉星目,很有一番俊逸潇洒的味道。 此刻,他正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对她说:“这一世,你未嫁,我不娶。”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听得人耳朵都酥了。 罗衣一边打量他,一边飞快接收这具身体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原主叫白婷婷,是扬州城富户白致远的独女。幼年丧母,这些年来跟白老爷两个,相依为命。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叫张义泽,是外地来的读书人。有一次,他不小心被她的马车撞了,她叫下人拿银子给他。便是那一回,他瞧见她的容貌,对她一见钟情,疯狂追求。 白婷婷既羞愧又无奈,因为她只是半边脸好看,另外半边脸,从小就带了一团淤红胎记,占据了整个颧骨处。看了许多大夫,用了许多偏方,总是治不好。随着她越长越大,那块胎记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然没法看。 她有一次夜里起身,在镜中看到自己半边残脸,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由此大病了一场,可见那半边脸有多么骇人。 张义泽不是没有看到她那半边脸,可他仍旧喜欢她,对她极为热忱,甚至拿了笔墨,在她家外墙上写下一首又一首赞美她的诗,宣扬得城中人尽皆知。 白婷婷心中又喜又忧,终于忍不住跟他见了面。 “你不要再来了。我这般容貌,实在配不上你。”她对张义泽说,“你是读书人,以后自有大好前程,会有很温柔漂亮的小姐愿意嫁给你为妻。” 然而她还没张口,就见他一脸满足的神情,长舒一口气,说道:“得你一见,此生足矣。” 白婷婷当下心中便是一荡,又酸,又甜,泡得她一颗心热账,眼眶都发热起来。 她因为容貌生得骇人,从小没什么朋友,虽然白老爷疼爱她,到底年纪摆在那里,也不怎么交心。由此,有一个年轻俊逸的男人欣赏她,跟她说这样好听的话,她心中激动不已。 但她想到自己骇人的容貌,当下神情一黯,还是把准备好的话对他说出来了。 谁知,张义泽听完,却是神情不改,依然用赞叹的目光看着她,眼中饱含情意:“半面美人半面妆,小姐只叹唯有半边面目完好,殊不知我心中感激上苍,你只有半边面目完好?” 白婷婷愕然地看着他,心中已经有了怒气:“公子何出此言?” 她因为这半边残脸,从小交不得朋友,为此自惭形秽,自卑不已,他竟然说感激上苍?! “但凡天底下完美事物,无有长存。小姐这半边脸,已然生得钟灵毓秀,集天地之造化,若是那半边脸也是如此,该有多完美?自古美人多薄命,若是小姐被上天召唤而去,留下白老爷孤苦一人,小姐难道忍心?还有我……我恐怕此生也难得见小姐一面!” 他说得真情实意,让白婷婷愕然之余,渐渐生出些感动。 她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劝慰,一时忍不住想,难道当真是这样?我半边脸好看,半边脸骇人,难道还是好事? 但她挣扎良久,到底还是拒绝了他:“公子美意,我心领了。但是……往后还请公子不要再来了。” 她虽然被他一时劝慰住了,并不因为半边残脸而自卑、自惭形秽了,却也明白自己这样是见不得人的。 她见他穿着略有窘迫,便好言好语对他道:“我会告诉我父亲,请他资助你读书。等你考上功名,还请不忘修书一封,告知喜讯。” 她这样善良体贴,令张义泽面露动容,情真意切地看着她道:“小姐人美心更美。我已然打定主意,这一世,你未嫁,我不娶。” 他坚持如此,白婷婷劝不动他,很有些神思不属地回了闺房。 当晚,见了白老爷,她提起此事,隐约提起张义泽的心意,请白老爷资助他读书。 白老爷愿意资助张义泽读书,却不肯让白婷婷再跟他见面。白婷婷已经被张义泽劝动,心里对他有了些情意,因此听到白老爷这样的要求,很有些难过。 但她从小跟白老爷相依为命,很听白老爷的话,果然不再见张义泽。 张义泽受到白老爷的资助,他很感激,时常前来拜见,表示感谢之意。一来二往,便偶遇白婷婷。两人相见之时,倒是十分守礼,时间一久,白老爷便有些松动了。 女儿为容貌所累,一直到十七岁,仍未说到好人家。白老爷本来打算给她招个赘婿,叫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过活,是好是歹都能看顾着。但人心隔肚皮,等他一走,便是赘婿也不见得就好好待她。如今碰上一个脑壳傻的读书人,居然觉得他女儿生得美,他忍不住就想多打量打量。 白老爷待张义泽愈发的好。他想看看,他已然出钱资助了张义泽,张义泽如果是图财,那么他已经得到了。如果他真的喜欢女儿,接下来他还是会对女儿一如既往的好。 然后便发生了一件令他震怒的事。 张义泽把他女儿给睡了。 原来,张义泽跟白婷婷相处日久,发现这个姑娘实在是温柔可爱,不禁有些心动。一日,天气不佳,他借宿在白家。看着白婷婷撑着伞在小径上走过,婷婷袅袅,如仙子落凡尘一般。他一时没忍住,哄她进了屋,情意绵绵地说着甜言蜜语,与她成了好事。 事发之后,白老爷震怒。他正观察张义泽的品性,心中已有了三分意动,想叫张义泽做女婿。不成想,张义泽做出这样的事,狠狠打了他的脸,叫他之前的观察都显得愚蠢不可及。他看错了人,害了自己的女儿,当下就要把张义泽的腿打断。 白婷婷苦苦哀求,只说不怪他,都是她愿意的。白老爷更加震怒,却拗不过女儿,只叫人把张义泽关起来,稍后处置。 下人也气张义泽如此无耻,不必白老爷吩咐,也不给他送水送饭。只有白婷婷心疼他,悄悄给他送饭送水。 张义泽恼怒白老爷这般瞧不起他,当下哄骗白婷婷跟他私奔。又说:“等我考取了功名,咱们也有了孩儿,再回来给岳父大人请罪,到时他会原谅我们的。” 白婷婷不肯,她还是知道廉耻的。但张义泽又说:“我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我会不知道什么叫廉耻吗?你与我已是夫妻,咱们只是暂避风头,待来日再回来请罪,也是一样,无关廉耻。” 他苦口婆心地劝:“岳父大人如今正在气头上,万一他想不开,叫人把我打残了,你后半生怎么办?我被打残也就罢了,只怪我行事鲁莽,还没成亲便亲近了你。只怕岳父大人看见我就生气,气出个好歹来,我……” 他哄得白婷婷点了头,悄悄放了他,又回到自己屋里取了私房,跟他私奔了。 到了京城,两人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白婷婷从未吃过没银子的苦,张义泽虽然常常受穷,却也不想吃这种苦头。贫贱夫妻百事哀,张义泽的脸上常常没有好脸色,待白婷婷也越来越差。白婷婷觉出异常,却不敢相信,只装作不知,仍然好好待他。 直到他勾结了青楼,把她卖了。 “我这妇人,别看她半边脸有残,可若是只看另外半边,当真赛天仙一般。再说她的身子,丰润细腻,滋味绝妙。五十两银子,你们绝对不亏。”张义泽说道。 白婷婷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潇洒俊逸,才华横溢的男子,居然一转身,就是这般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