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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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暖暖原来也是个秀气小姑娘,现在说话动辄咋啦咋啦的,当地口音十足,这就是环境的力量。 刘瑞华咬唇,这才说:“你家四哥我知道的,人挺好的,就算如今离婚了带两孩子,人家要找,还不是分分秒找个好的,我这成分不好,说起来倒是不太配得上人家,还是算了,我再想想这个麻脸的事。” 莫暖暖跺脚:“咋就配不上呢,童韵,你说是不是,我觉得能配上。” 刘瑞华却固执地摇头:“罢了,这事儿就别提了,不合适。” 她执意说不合适,童韵也不好强求,毕竟是自己家的四伯,再推下去有点王婆卖瓜之嫌。 当晚回到家,童韵在做饭的时候顺便问了陈秀云。 陈秀云一边烙饼,一边遗憾地叹了声。 “别提了,我和他说了半晌,人家不吭声,最后你猜怎么着,人家说刘瑞华挺不错的,又是城里来的,是好姑娘,说他是个二茬,又带着两个孩子,不好拖累人家。还说一时半会不考虑再结婚这个事儿了!我好说歹说,人家愣是再没吭声。” 说着她心里还是来气:“我可真是气啊,恨不得一擀面杖打他,这可真没法子,这就是啥来着?对对对,这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童韵听着,也是无语了,心说这两个人可真是说到一处去了,竟然都是怕连累对方,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 当晚,躺在她家炕头上,童韵搂着自家蜜芽儿吃奶,旁边顾建国给拿着大蒲扇子扇风,她想起白天的事,忍不住和顾建国念叨。 “你说四哥到底怎么想的,真是觉得怕连累人家,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该不会嫌弃刘瑞华成分不好吧?” 顾建国挑挑眉,取来了一件短袖搭在了蜜芽儿圆滚滚的小肚子上免得她着凉,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你说刘瑞华到底怎么想的,真是觉得怕连累四哥,觉得她配不上四哥,该不会嫌弃四哥是个二婚头还带两孩子吧?” 童韵听着顾建国这话,不由得噗地笑出声来;“真有你的!” 她这一笑,身子动了下,下面正吃得如痴如醉的蜜芽儿忽然发现咪咪没有了。她本来吃到迷糊处都要睡去了,如今骤然嘴里没了,吃奶气上来,嘴里不高兴地哼哼着,小胖脚丫开始踢腾。 童韵赶紧重新喂上了。 蜜芽儿嘴上叼住后,又用两只奶肥小手贪婪地捧住护住,这才心满意足继续吃起来。 顾建国低头盯着女儿那鼓起的小腮帮子,看她吃得那么美滋滋模样,便凑过去说:“让爹吃口呗!” 童韵听了,直接抬腿,轻轻踢了他一脚:“赶紧扇风去,不许偷懒,可别让她起痱子!” 蜜芽儿是个贪吃的,自己奶又足,以至于蜜芽儿吃成个rou团团,rou团团就爱起痱子,怕热,一旦第一个夏天起了痱子,据说以后总是爱起痱子,这可得注意点。 顾建国被踢了,没奈何,只好正儿八经地坐在那里扇扇子。 一边扇着,一边说:“其实我四哥和刘瑞华,倒是有些缘分,以前他还夸说这姑娘性情好,也能干呢,只是可惜,后来他不知道咋地和苏巧红在一起了,这也是孽缘!” 童韵听着眼前一亮:“是吗?那敢情好,看来四哥这里其实是没问题的,就看刘瑞华那边了……” 顾建国“嗯”了声:“这种事吧,你从中也就提一提,可别瞎搅和,万一人家嫁过来以后有啥不痛快的,还不是怨怪你这媒人!” 童韵点头,她知道顾建国说得是对的:“这我当然知道,不过瑞华不是别人,我打小就认识她,自然真心盼着她能嫁个好的,你说那一家子四个光棍的麻子脸,还外送一个瘫痪老娘,她嫁过去,那得过啥日子啊,我怎么也得为她想想。” 她回头有时间再试探下吧,如果能成,那自然是最好。刘瑞华性子各方面都不错,真嫁过来,妯娌四个都能处好,比那苏巧红强。 可是谁知道,童韵这边还没来得及再去试探刘瑞华呢,就开始秋收了。 秋收来了,棉花高粱玉米土豆啥的都要收了,又是一个忙碌的季节。 小孩子们照例放了十五天假,也拉开架势准备跟着大人大干一场,陈胜利照例开了一个全生产大队的动员大会,强调了这次秋收的重要性,什么战略性布局什么为了四个现代化什么为了新中国……他才从县里开会回来,一堆的新鲜词往外冒,听得大家晕头转向。 最后终于有人受不了:“说那些没用的干嘛,不就是要秋收吗,收棉花收高粱收土豆收玉米,咱都干了这么多年了,不用上面说,咱都知道!” 陈胜利:…… 不过想想也是,大家伙也都不傻,当然知道得赶紧秋收,秋收了大家才有更多粮食吃。现在一年两季,初夏收麦子深秋收杂粮,交了公粮后都是大家伙的,谁能不卖命干活啊? 于是他也干脆不做啥了,挥挥手:“散会,秋收开始啦!!” 秋收的内容比起麦收来要丰富太多了,有些是费劲的,有些比较轻松,比如玉米需要掰玉米然后再用头把玉米秧子给一撅头一撅头地凿出来,这就需要力气,一般人真干不了。当然了也有些省力气的活,比如喜闻乐见的摘棉花,妇女小孩都能干。 大北子庄生产大队位于北方平原地带,棉花种植颇多,秋收时候,摘棉花就成了她们重要的秋收内容。 金秋十月,生产大队外一片片的棉花地,棉花地里的白棉花像小白云一样,开得柔软蓬松,雪白如絮,在太阳底下发出耀眼的光。 童韵带着草帽,挎着一个背篼,后面背着快一周岁的蜜芽儿,开始和妯娌以及侄子们一起摘棉花。 其实童韵很喜欢摘棉花这个活儿。她在城里的时候,从不知道棉花朵可以开得这么白而暄,摘棉花的时候用手捏着那软暄暄的棉花往外轻轻一拉,柔软蓬松的棉花就到手里来了。当然了这个时候你得用巧劲,不能傻扯,要不然会有根部的棉花絮残留在棉桃荚上,虽然只是那么几根根棉絮,可就怕积少成多。 用陈胜利的话是,这里浪费一点,那里浪费一点,社会主义的根基就这么被浪费没了。 陈秀云消息灵通,开始散播小道消息:“今年棉花大丰收,我听胜利说了,今年麦子上缴了公粮后,上缴指标已经差不多够了,咱们棉花可以少交一些,到时候各家都会按工分来,分几斤棉花。” 她这话一说,大家伙都振奋了:“真的?分了棉花,那咱家可以弹棉花去做被子了,我那被子好些年了!” 冯菊花也说:“如果能多分点就行了,咱家人多,缺布,要是能多分点就好了。” 虽然说有城里的谭桂英给顾家带来立伟立勇穿过的旧衣服,可是一茬一茬地往下传承这衣服,家里都是男孩子,调皮捣蛋的,难免磕磕碰碰,这衣服传两三个人就不太成样子了。 如果能多分点棉花,到时候弹了棉花纺线织布就好了。 他们农村人,轻易不能弄到布票,也不可能总去买布,还是家里的老粗布耐用结实又便宜。 蜜芽儿靠在自己娘背上,早被这暄软雪白的棉花给吸引地挪不开眼,这个时候听到说弹棉花纺线织布的,不由睁大好奇的眼睛。 这恰好被旁边的陈秀云看到了,不由噗嗤笑出来:“瞧瞧,咱们大人盼着分棉花,那里有个小人儿,瞪着两眼也盼新衣服呢!” 大家伙被她这么一说,凑过去看,果然见蜜芽儿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白棉花团团满是期待向往的样子。 当下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快分棉花吧,给咱蜜芽儿做新衣裳!” ~~~~~~~~~~~~~~~~~这一年,大北子庄的棉花算是大丰收,玉米棒子土豆啥的也都有了好收成。全都交到了生产大队的仓库里,这就到了算一年账的时候了。谁知道恰好生产大队的会计孙利民病了,好像是感冒,一个劲儿地打喷嚏,头晕眼花的,算账那是需要脑袋清楚的,他硬撑着了一两天,进度缓慢,说不行,让大队长陈胜利再找个人来帮忙。 可这一时半会哪里找帮忙的去,别的生产大队也是有会计,可人家也得算账啊。 陈胜利正急得跟什么似的,来找顾老太讨主意,顾老太当时正吃饭呢,摞下饭碗直接说:“这有啥愁的,现成的不是就有一个!” 陈胜利眼前一亮:“谁?” 顾老太指了指正打算收拾饭碗的童韵:“童韵,你还能记得以前的记账常识不?” ☆、第 44 章 现在这时候, 学校课程除了常见的《语文》《算术》《地理》《自然》等科目,还有诸如《记账常识》《手工业制作》等。 但是农村里教师资源匮乏, 那些什么花里胡哨根本用不上的记账常识啊自然地理啊, 大家都认为是“邪门歪道”, 或者称作“副科”,一般都不会用心学习也不用心教, 都主要把精力放在《语文》和《算术》上, 主要目的是以后能认字不当睁眼瞎, 以及卖买个东西不至于让人骗, 那就是不错了。 可是童韵是城里上的学, 人家那里是全面发展, 不光追求个识字读书, 《记账常识》这种,也就有专门的老师来教, 学习质量各方面都不是农村能比的。 “这个我倒是学过,现在多少记得一些。”童韵手里捧着一摞子要洗的碗说:“不过这么多年了,怕是忘记了,再说我也没实际经验。” 陈胜利哪管这么说, 他想着童韵这人心细又有文化, 性子又好,耐心, 比起那孙利民当会计强多了,现在趁着这个功夫,还不如干脆把童韵培养起来, 以后也是个得力助手,自己的亲信! “得,有没有经验的就那回事呗,你知道啥是借,啥是贷不?” “这当然知道,基本的概念嘛,借就是收了多少,贷就是出去多少。” “这不就行了!”陈胜利一拍大腿:“妥了,你赶紧别洗碗了,跟我去,我让孙利民大概给你讲讲,你就赶紧开始给我算账吧。” 熬完这个秋收的账,从此你童韵就是咱大北子庄生产大队的会计了! 童韵就这么懵懵地被陈胜利拽上,直接去了生产大队的办公处,开始让孙利民给讲解那些账本。不看不知道,一看这账本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收了多少玉米大豆棉花,各家多少口人,各家多少工分,加加减减再来个除法,算算该交多少公粮,谁家该分多少。 童韵聪明,不过半天功夫,就上道了。 她也会打算盘,珠心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一下五去四,二下五去三,三下五去二,四下五去一,这些口诀背得也溜。 陈胜利看着童韵在那里写写算算的,那叫一个满意,这比那孙利民强一百倍啊,又是自家亲戚,放心。那孙利民当会计年头长了,总有点小私心,说不得过两年还琢磨着让他陈胜利下台,好让他亲儿子孙建设上场呢。 他早就想找个机会换掉孙利民,现在真是千载难逢良机。 于是在这次秋收后交公粮的时候,他赶紧打了一个申请报告,说了孙利民年纪大了身体不太行总感冒,说了童韵是下乡知青扎根农村一心为社会主义做贡献思想觉悟高,专业知识过关帐也算得好。 上面一听,哪有不允许的道理,当下批准了,大北子庄生产大队就此换了个会计,童韵也从普通下乡知青摇身一变成了“干部”,一个月有大概相当于十五块钱的工资呢! 当然最让人喜欢的是,从此后童韵就不用像大家伙那样下地干活挣工分了,当会计挣工分,又轻松又高工分的。 第一个月的会计干部当下来,童韵也累得不轻,没办法,走马上任就遇到了秋收,不过付出也是有收获的,最后一算账,她被分了好几斤棉花,一个人就分好几斤! 顾家这一家子自然是高兴,就连陈秀云这种都觉得与有荣焉,说起来就是:“我婆婆那边在小学当老师,弟媳妇也去当会计了,这一家子,哎,都上进,我以后也得上进上进!” 说得大家伙都笑出声来了。 顾老太自然也是满意,娶个这么能干的儿媳妇,生个漂亮的小孙女,她还有啥不满足的?为此,她特意拿出了十块钱,让顾建军去城里,找他大哥要了点票,痛快地割了rou,猪rou是八毛钱一斤,十块钱那就是十二斤rou。除了rou,还要了一瓶子老白干,全家人吃一堆奢侈的好饭菜。 吃rou,这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事,一年到头,能见到几次rou啊?这还是顾老太家日子过得好,你换个其他家,过年都轮不上几块rou吃!更不要说十二斤rou一口气给炖了,那更是见都没见过的阔气。 陈秀云面对那上等的五花rou,都有点不知道怎么下手了:“这,这得好好做,咋做啊?” 旁边几个小孩子翘头围着,仔细地瞅着这五花rou:“这就是五花rou啊,这个能做成牛排不?” 陈秀云一愣:“牛排?那是啥?” 粮仓举手:“童昭舅舅说了,牛排是一种rou,可好吃了!” 陈秀云懵了;“那我就不知道了,牛排,是不是牛的排骨啊?我没听说过牛排怎么吃啊……” 旁边的顾老太听着这对话,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别听小孩子乱说了,这是五花rou,不能做牛排的,牛排那是西餐,不是咱随便能吃的。这得亏是家里,在外面可不能乱说,知道了吗?” 几个小孩子连忙高声手:“奶,知道啦!” 顾老太过去看了下这五花rou,最后说:“得,你们都歇着吧,今日个看看我的手艺!” 陈秀云一听,喜得不行:“可以啊,娘,你来做吧,你做出来保准好吃!” 顾老太瞪了陈秀云一样:“一边凉快去吧,就知道说奉承话,你可学着点吧!” 陈秀云笑:“好好好,我得学着点!” 于是这一日,顾家是顾老太掌厨亲自做红烧rou。本来大家伙也没啥大指望,反正是rou嘛,rou好吃,rou怎么做怎么好吃,rou能难吃吗?至于怎么好吃,他们也想不出,反正就是香,香喷喷的,满嘴流油的香! 谁知道待到顾老太做出的红烧rou端上了桌,大家都看傻眼了。 端上来的这半锅的红烧rou,是那种色泽艳丽亮闪闪的红,汤汁浓郁,rou块饱满,香气一股子扑到鼻子里,馋得人流口水。 粮仓咽了下唾沫:“这,这就是红烧rou?” 童昭也被请过来了,竖着大拇指夸赞:“这个红烧rou可真标准,这就是地道的红烧rou,伯母好厨艺!” 顾老太呵呵笑:“多年不做了,也就这样吧,随便做做,可能味道不太好。” 她还谦虚…… 这时候,别说小孩子们已经看直了眼,大人们也都挪不开目光,大家盯着那红烧rou,心里震撼啊! 原来同样是rou,还可以做成这样,让人看一眼就要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