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今晚就能醒，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好好休息，很快就会恢复的。栗芷迅速地抓住了重点，闭了闭眼松了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刚才一路狂奔过来，鼻尖额头上都是汗，半长不短的碎发也湿了，粘在脸上看起来有点狼狈。 栗芷抬手捋了一下头发，稳了稳心神，“从法院过来的。” “你现在在法院工作？”沈夫人显然对她很感兴趣，其好奇程度已经达到了叫她把注意力从近在咫尺、还在昏迷的独生子身上转移开来的地步，一面细细地打量栗芷，一面若有所思地说道：“回来就好。” 栗芷“嗯”了一声，放下心来之后才注意到目前自己所处的环境，顿时隐隐地生出了一丝尴尬——毕竟听沈夫人的意思，应该也知道当初是她甩了人家儿子。 然而沈夫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栗芷的尴尬，顺着她的视线朝躺在病床上的自家儿子看去，沉默了一两秒，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就说我们风和这段时间怎么魂不守舍的，原来是因为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栗芷觉得“回来就好”这四个字出现的频率稍微有点高，也不知道沈夫人为什么一直反复强调。之前她和沈风和在一起的时候，也见过沈夫人，可能那时候她的形象和沈家理想的儿媳妇相差有点多，虽然对方在见她时一直保持着和蔼可亲的友好和气，但栗芷觉得这多半是出于对方的涵养和礼貌，倒未见得多么喜欢她。 沈夫人并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全职阔太太，将自己名下的公司经营的有声有色，同时也是沈氏的董事，虽然不能说是职场女魔头，但也绝不仅仅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栗芷之前猜测过，沈夫人大约是属意强强联合式的婚姻模式，就像她和沈风和的爸爸一样。 栗芷觉得沈夫人就算是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一直都没怎么放在心里，只不过今天碰见沈夫人，却觉得对方好像非常高兴能看到她，那种发自肺腑的热情叫她有点迷茫。 沈夫人见她望着病床上的人不说话，就笑了。 “被我吓到了？” 栗芷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吓到了就是吓到了，你不用不好意思说。”沈夫人却很有自知之明，也很豁达，看了眼还在昏睡的儿子，淡淡地说道：“以前阿姨总觉得你这个小姑娘好归好，可就是不定性，怕我儿子一头栽进去了，你再一个不高兴甩了他，这孩子要走不出来。” 栗芷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在了脸上。 嗯……怎么说呢，沈夫人看人还是非常准的，她确实是个没定性的人，而且后来她也确实是把沈风和甩了…… “不过自从三年前罗氏集团的收购案以后，我就明白了。”沈夫人侧过头去看着她，一双雍容的凤目中眼神十分坦诚，虽然不是那么中听，但是半句谎话都没有，“风和比我清楚他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你，你就是最合适的。” 时隔三年，再听到从前男友母亲的口中说出“你就是最合适的”这种话，栗芷觉得更加尴尬了，咳嗽了一声抓住重点，试图岔开话题，“什么罗氏收购案？” “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的。”沈夫人叹了一口气，好像是仔细回想了一下，“大概就是你们分手不久吧。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分的手，不过那段时间风和的情绪特别差，我稍微留意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这么回事。” “你也知道，风和从小就和他爸不对付，后来又说什么也不肯回沈氏，还梗着脖子非要自己创业。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他跟他爸在一张餐桌上好好吃过饭。就那么一次，是为了搞垮罗氏集团，这臭小子算是服了软。” 栗芷张了张嘴没说话，实际上她确实是有点震惊，以至于丢失了自己的声音。 沈风和跟他爸——沈氏集团的一把手沈津关系一直不好这事，身为沈风和的女朋友，栗芷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当初他大三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创业，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不想毕业以后回沈氏工作。栗芷还记得他说过，他不要别人只记得住他是“沈津的儿子”，而要记住他的名字“沈风和”。 当初科技的资金周转出现问题，b轮融资怎么也拿不到的时候有多困窘，栗芷看得一清二楚。可即便是那种差点就要撑不下去的情况下，沈风和都咬着牙没跟家里要过一分钱，没动用过自己是沈家太子爷的一份资源。 他就是有这分叫人心疼的骨气和骄傲。 可栗芷陪着他到科技拿到b轮以后就出国了，没过多久就分了手，她只知道沈氏集团收购罗氏的时候完全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式的不计后果，但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沈风和，更不知道沈风和为了搞垮罗氏甚至和沈津服了软。 “可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栗芷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点不解地问道。 “怎么没关系，”沈夫人朝她挑了一下眉毛，有点惊讶，“你不就是因为罗氏才和我们风和分的手吗？” 栗芷：( ⊙ o ⊙ )啊？？？ 第38章 沈夫人在病房待了一阵子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了医生, 说等下沈风和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其实知道沈风和没什么事, 栗芷也应该回去的, 但一想到他车祸昏迷醒过来却一个亲人甚至熟悉的人都见不到, 栗芷有点不忍, 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 医生见一向高冷的沈夫人和她聊得亲热，默认了她是属于可以随便出入沈风和病房的人，做完了基本的检查就默默走出去将门带上了。 栗芷撑着下巴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愣，起身坐到了病床边上陪护的椅子上。 男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平日里流光溢彩的好看眸子紧紧地闭着，蝶翼一样的长睫毛搭在眼睑处形成一道浅浅的阴影, 薄唇微微抿着, 好像就连昏迷的时候都不能省心, 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几年来的心血遭遇了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公关危机, 不知道科技的股票一跌再跌，也不知道微博上爆出来他贿赂法官的假新闻会对科技造成多大的影响。 对于沈风和这样嗅觉敏锐的人来说, 事情本不该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即便是真的挡了什么人的道、得罪了什么人，他也早该知道的。 这些日子他都在干什么呢？ 栗芷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抚上他薄凉的唇角。 她见过很多人, 有的英俊有的冷艳, 可像沈风和这样连每根眉毛都长得像她的意中人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个男人了。 如果昏迷的人不是陷入一片混沌, 那现在的沈风和在想什么呢？ 栗芷再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是日暮四合, 而她是被一只在她头上作乱的手闹醒的。 她能感觉到那只手像抚摸着什么小动物一样，很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头发，然后慢慢滑下来，指尖落在她的脸上，缓缓划过脸侧光滑的皮肤，最终留恋地停在脸颊上。 栗芷睁开眼睛。 她是面朝着沈风和那一侧趴下睡着的，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男人漆黑发亮的眸子。 对方也正在看着她，微微偏着头垂着眼，目光十分温存，在看到栗芷醒来以后怔了一下，还停留在她脸上的那只手下意识地蜷起，触电一般迅速离开了果冻一样微凉的脸颊。 栗芷从床边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和后背。 “你什么时候醒的？”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手抚了抚额角叹了一口气，好像很后悔的样子：“现在装睡还来得及吗？” 这说的什么话，栗芷摇摇头，“来不及了。” 既然他醒了，那就应该找医生过来看看，栗芷刚站起身，还没等迈开步，就被躺在床上的男人手疾眼快地用力抓住了手腕。 “你要走了？”沈风和一边说着，还一边用另一只手撑住了床，似乎想要坐起来。 哎哟这个人真的是，栗芷趁他动作还不算大，赶紧一把将他牢牢地摁在了床上，动了动另一只被他紧紧捉住的手腕，“啧”了一声，“你干嘛，医生说你是脑震荡，要绝对卧床几天，你别动。” 沈风和被她摁在床上，手却没有松，只是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她，非常执着地重复了一遍，“你要走了吗？” 听说脑震荡刚醒的人脑子多多少少会有点错乱，栗芷只当他是刚醒过来缺乏安全感，摇了摇头，放弃了绕过去按铃的念头，往前走了几步，一只手还按在沈风和身上直接把他当做了支点，探身摁响了床头上的铃。 “就是叫一下医生，我不走，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她怎么也得跟他说几句话，不然不就失去了在病床边上陪了他一下午的意义吗？ 沈风和这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栗芷的手腕。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样子这是清醒过来了。栗芷松了一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看了看沈风和头上包着的那一圈厚厚的纱布，想起华桑再三提起不要说是他告诉她沈风和车祸的消息，就噎了一下，抬手翻到新闻，把手机朝他递了过去。 下午沈风和没醒的时候，她趴在床边刷微博关注事态的发展，科技的澄清声明发出去以后虽然不知道股价如何，但最起码舆论的风向已经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有关上午沈风和在法院门口和她的照片的澄清被放在了声明的最后一条，大概还是对沈风和有所忌惮，其中关于栗芷的信息写得很模糊，只说照片里的女子是沈风和正在交往的女朋友，在法院工作，并不存在私下贿赂法官的行为。 而真正转移了公众注意力的也正是这一条澄清。原本到科技官微下看好戏的吃瓜群众不明真相，突然得知一直低调无绯闻的大众情人有一个“稳定交往的女朋友”，信息又写的如此模糊，自然是引发了极大的兴趣。先前还有几条质疑科技的评论，但很快就被庞大的讨论沈风和女友的“自来水”淹没了。 相比于什么资金周转出现问题，普通群众的关注点果然还在“大佬的爱情”上。 沈风和刚看到声明的时候长眉一下子就蹙起来了，漆黑如深夜的眸子中情绪越发低沉，等看到最后一条有关栗芷的澄清，几乎是立刻就摸过放在一旁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了出去。 栗芷甚至没来得及问他要干什么，就听到他冷冷的声音：“公关稿谁审核的？什么？让老三接电话。” 栗芷：……那什么，是祸躲不过……虽然她没有出卖华桑，但好像后者还是没免得了被训。 “声明的最后一条……什么？你确定是她亲口说的？”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沈风和的脸色渐渐从阴沉转为了惊讶，紧紧蹙成一团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等挂断电话之后，立刻就把目光转向了她。 “华桑说……你跟他说你是我女朋友？” 栗芷默默点了点头，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造谣你贿赂法官的事情太严重了，虽然法院会介入严查，但这是最快也最优的解决办法。所以我……” “小栗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早上你还叫我去和他们说称呼的问题。” 还行，看来这人记得还是很清楚的，一点都没失忆。栗芷被他这句话问得气息一窒，突然觉得沈风和有点得了便宜卖乖——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她牺牲个人名誉来帮他做澄清的吧？ “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 男人被她瞪了一眼，也不知道是迫于她的威胁还是怎么，脸上忽然慢慢浮现出了一个非常纯粹、不掺任何杂质的笑容，这笑容太干净了，以至于栗芷甚至有些觉得晃眼。 沈风和弯了弯眼睛，语气非常温柔，“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栗芷“哼”了一声，就见他将手机抬手举到眼前，微微蹙了蹙眉，打出了一行字，这才又把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徐徐地说道：“只是觉得这澄清的说服力不太够，需要我再添一把力。” 栗芷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见他“咔哒”一声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柜，嘴角浮现出一个胜券在握的表情，顿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遂警觉地问道：“沈风和，你刚刚干什么了？” 男人躺在床上没有动，只不过黑色的眸子里笑意闪动，朝她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凑得近些，我就告诉你。” 栗芷犹豫了一下，往前凑了凑。 男人闭了闭眼，淡淡地说道：“这是个机密。你再凑得近些，我小声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本来还没那么好奇的栗芷被他吊足了胃口，甚至站起了身，下意识地弯下腰凑过去，微微皱起了眉毛。 男人看她毫无警觉地靠近，放在床边的修长手指忽然蜷了一下，然后猛地伸手抓住了她，将她拉向自己。 唇和唇忽然碰到了一起。 栗芷没想到他卧在床上力气还能这么大，又是猝不及防被拽了一把，一个不稳直接朝他摔了过去，差点磕到他的牙上，感受到唇上微凉的触感，刚要站起身来，就被沈风和长臂一揽，紧紧箍在了怀里。 男人仰面躺在床上，一只手伸到她的后脑勺处用力按向自己，趁着栗芷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迅速攻占了她的口腔，借着栗芷因为担心他而不敢太用力挣扎的优势，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刚刚被栗芷用铃声叫过来的医生打开房门朝里一瞄，就看到了早些时候坐在沙发上那个看起来端庄优雅的女子正把病人居高临下地按在病床上亲吻，乌黑浓密的头发里若隐若现地露出男人修长的手指，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为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挡住了跟在身后的护士医生，说了一声“打扰了”，就关上了门。 栗芷听到身后有动静，知道是医生过来，也不顾忌沈风和刚刚震荡过的脑袋，伸手用力地去推沈风和想要直起身来，却不知道这个姿势从背后看更加像她在强行非礼人家。 关上门冷静了一秒钟的医生“刷”地一下又打开房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警告道：“这位女士，虽然我们很理解你现在激动的心情，但是病人刚刚清醒，不适合做太剧烈的运动。” 第39章 栗芷被医生这句明显带着“真是不忍直视”的情绪的提醒说得恼羞成怒, 心一横用力咬了沈风和的嘴唇, 后者猛然吃痛，低低地哼了一声, 这才终于松开了她。 医生看不见具体情况，只听见躺在床上的病人哼了一声，又见摁着他的女人直起身后病人就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嘴，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连看栗芷的眼神都不对了：“咳咳，这位女士……病人现在……” “我知道了, 他现在很脆弱, 不适合做‘太剧烈的运动’！”栗芷可以说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后半句话, 扭头瞪了沈风和一眼，抬手理了理头发, 清了清嗓子, 试图恢复了理智, 深吸了一口气, 对着医生语气平和地说道：“他醒了有一会儿了，您快过来看看吧。” 医生心道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这么凶猛了，亲就亲了呗，毕竟车祸昏迷刚刚醒来，小情侣激动一下打个kiss也无可厚非，可眼看着这嘴唇上都给人家亲出血了, 就有点过分了。呵, 可当真是世风日下国将不国啊！想到这儿, 医生答应了一声绕过去，看了看沈风和的脸色，开始例行询问和检查。 栗芷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乌央乌央涌进来的实习生和护士，被迫接受了一番注目礼，想了想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举着手机跟进澄清声明发出后事情的进展，没想到刷着刷着，脸色就变了。 那边医生刚刚微微垫高了沈风和的脑袋，叮嘱他除了去卫生间以外最好不要下床走动，也不要做任何剧烈的动作等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坐在沙发旁“如狼似虎”的女士忽然一声断喝。 “沈风和！” 原本并不知道这病房住的是谁、只是跟在医生身后来观摩体验的几个实习生愣了一下，看了看卧床不起的男人又看了看栗芷，互相对视了一眼，开始用本夹子挡住嘴窃窃私语起来。 栗芷察觉到自己刚刚直呼了沈风和的大名，顿时有点后悔，但再后悔也抵不过她的愤怒，侧头看了一眼为首的主治医生，后者就非常识相地快速说道：“还有就是病人去卫生间的时候最好有人搀扶，以免途中出现意外；还有，呃，为了病人安全，避免留下后遗症，这两天请不要对病人做太过激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