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周家三兄妹,老大和老三的长相都继承了父亲周维明,只有老二周最像极了唐婉眉。不论是五官还是脸型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因为这点,唐婉眉打小就最疼爱周最。 “妈。”少年语调慵懒,像是没睡醒。 门一开,母上大人就立在门外,长发盘起,一身修身的黑色长裙,神态端庄优雅。 唐婉眉年轻时也是半山这一带有名的美女。倾城容颜让她在一干名媛淑女中脱颖而出。 后来嫁给周维明。周维明宠爱她,从不让她做任何事。平素里保养得当,不惑之年,皮肤依然娇嫩,貌美如花,看上去和双十年华的小姑娘并不二致。 “昨晚几点睡的你?又熬夜了?” 唐婉眉端着早餐进了周最的房间。 屋子里乱遭遭的,各种东西丢得到处都是。 唐婉眉一看到儿子这房间就忍不住皱眉,“看看这屋子都乱成什么样了,等下让阿姨上来收拾一下。” “哦。”周最点点头,“早餐送了,你下去吧,我要补个觉。” “还睡?”唐婉眉顿时提高了声线,嗓音尖细,“你也不看看几点了,马上就吃中午饭了,赶紧起床。” “妈,我又没事做,你干嘛不让我睡觉!”周最言语不满。 “你看看你这寒假过的,成天就窝房间里,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你就不能出去找朋友玩玩啊?”唐婉眉说着想起了那张快递单,赶紧拿给周最,“喏,这是阿姨早上洗衣服洗出来的,给你搁桌子上了。” 周最抬眼瞟了一眼,神色平静,嗯了一声。 “这徐长安是谁啊?你同学吗?你给人寄了什么啊?” “一个朋友,给她寄了点吃的。”周最赶紧把母亲往门外推,“妈,我困死了,让我再睡会儿。” 唐婉眉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视线在房间里逡巡。视线最终定格在一条围巾上。 一条格纹围巾,规规整整地挂在撑衣架上,样式倒也普通,并不起眼。只是瞧着有些眼生,之前从未见周最戴过。 她细细看了两眼,好奇道:“阿最,你这围巾什么时候买的?你过去可从来不围围巾的。” 顺着母亲的目光周最远远看着那条围巾。脑海里又忍不住浮现出那晚的画面—— 满城的灯火,烈烈寒风,飘飞的流苏,墨绿色的裙摆,徐长安痴迷的那张脸…… 历历在目,尤在眼前。 他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旖旎的画面。他不能再想了。 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看那条围巾,讪讪道:“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唐婉眉眼神倏然转亮,“男的女的?” “妈,您查户口呢!问得这么多!”周最起身撵人,“走吧走吧,我还要再睡会儿,困死了都。” “你meimei在同学家已经住了两天了,你下去去把她接回来。老是住别人家像什么样子!被你爸知道都该教训她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下午就去接她。”周最不耐烦地答应下来,把房门关了。 走到书桌旁,周最拿起那张快递单,看到上头一串数字。他这才想起去查一下那两瓶药酒到哪里了。 敲下单号后,物流信息显示那两瓶药酒已经到到青陵了。 这速度还是很给力的嘛!昨天刚寄的,今天就到青陵了。 他掏出手机给徐长安打电话。 铃声响了两声,那边人接通。 “喂?” “师姐是我。” “周最啊!”徐长安轻声问:“有什么事儿吗?” 周最:“我给阿姨寄了两瓶药酒,专治老风湿的,效果特别好。快递今天应该就到了,你记得签收一下。” 徐长安心里有些感动,她没想到周最竟然记得母亲的手患有老风湿。 “有心了,谢谢你。”她感激道。 少年异常轻快的嗓音,“客气啥!” 目光转向那条围巾,眼神似乎又浮现出徐长安的墨绿色的裙摆,它飘啊飘…… *** 徐长安当天傍晚就收到了快递。那两瓶药酒包装精美,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肖晓慧奇怪地问:“谁寄的?” 徐长安回答:“是周最,他说你有老风湿,就给您寄了两瓶药酒。” 肖晓慧瞅了一眼,不安道:“这药酒看着挺贵的,收人这么贵的礼不好吧?” 徐长安倒是没太在意,只说:“我开学拿钱给他。” “这孩子真有心,替我好好谢谢他。”肖晓慧面露笑容,对周最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 “已经谢过了。” 肖晓慧看着女儿,有意试探一句:“长安,你觉得周最怎么样啊?” 徐长安小心地把药酒放进柜子里,抬了抬眸,目光聚焦在母亲身上,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妈,他就是我一个学弟,您别想太多。” *** 母女两个依旧过着简单温馨的日子。春节越来越近,年味儿也越来越浓厚。 春节前几天,镇上的游客少了很多。徐长安和肖晓慧总算是空闲下来了。 徐长安帮着母亲一起置办年货。肖晓慧是个重仪式感的女人。寡居多年,却对春节格外看中。哪怕只有她们母女两个,每年的年夜饭却也是丰盛隆重的。 素以要在家待到元宵才回学校。 两个姑娘又成天厮混在一起。 一转眼就过年了。 除夕那晚,徐长安和母亲早早吃了年夜饭,然后在一起守岁。 对于这对母女来说,每年除夕都是一个样子的。别人家一家团聚,热热闹闹,而她们家总是这么冷清。十多年了,从徐长安有记忆以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早就习惯了。倒也不会生出什么所谓的心酸和凄凉。孤独于她和母亲而言都是常态。 《夏目友人帐》中说:“我必须承认,生命中大部分时光是属于孤独的。” 她还好。因为没见过父亲的面,她对父亲有限的认知全部来自母亲的叙述和家里的老照片。一个从未蒙面的男人,即便是父亲,也委实生不出太多浓烈的情感。 可母亲不同。她和父亲有过一段最炙热,也最真挚的感情。彼此都镌刻进了对方的生命里。这样的两个人,本该相伴余生,可一个人溘然长逝,留下另一个忍受这世间的无尽孤独。 母亲比她痛苦百倍。 “长安,mama一直后悔没有早点生你,这样我们一家三口还能在一起过年。” “mama,是你说的爸爸一直在我们身边,他现在一定也在陪着我们一起过年。” “是啊,我一直告诉你你爸爸在我们身边。可是长安,一个人走了就是走了,他不复存在了。是我们一直在自欺欺人呀!” “不mama,我相信爸爸在的,他一直都在。” “长安,mama有点累了。不想再等你爸爸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想看着你早点成家,有个人替我好好疼你、爱你。有一天你也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不希望我们这个家一直都这么冷清了。”肖晓慧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长安,mama的意思你明白吗?” “mama,我大学都还没毕业,你就着急抱外孙了,您是不是太心急了呀!”徐长安一把抱住母亲,撒娇道。 知女莫若母,肖晓慧一看到徐长安是这种反应,她就知道女儿听懂了她的话。可惜她还是放不下啊! 不怪她。自己这一生都没放下,女儿一时半刻又怎么能够轻易放下呢。 —— 和寝室那三只挨个通了电话,断断续续听了很多。宋如依和谢微吟这个年都还过得不错。可付忘言却过得不太好。 大家族里不受宠的小姐,真没有寻常百姓过得舒坦。 徐长安说:“小九,明年过年你来我家,不要去老宅过年了。” 付忘言被寒风迷了眼睛,哽咽地点点头,“好啊,长安!” 零点时分,无数礼炮齐发,夜空烟火璀璨。 肖晓慧上了年纪,早就去睡了。 徐长安站在窗户旁,注目着外头绚烂的夜空,毫无睡意。 又是新的一年,可她还是一个人! 搁在书桌上的手机滋滋响个不停。 她转身取了过来,手机屏幕不断闪烁,熟悉的名字跳跃。 “师姐,新年快乐!”少年喜悦的嗓音透过电流传入耳中。 一瞬间,像是砸进了心里。 “新年快乐!”女孩的嘴角划起弧度,音色温柔。 *** 相较于徐家的冷清,周家却格外热闹。 周维明是长子,底下还有一个弟弟和meimei。周最的叔叔和姑姑每年都是在他家过年的。 三个家庭,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彻夜狂欢。 除夕夜一大群人聚在一起搓麻将,气氛很好。 周最手气最佳,赢了一大把。正在兴头上,零点一到,周最立马就扔了麻将对大哥周望说:“哥,你来替我打一圈儿。” 周望:“你哪儿去?” 周最:“上厕所。” 隔了一会儿,唐婉眉女士给大家伙上夜宵,却看到嘴上说上厕所的周少爷蹲在角落里打电话。 隔得有点远,她听不清周最说了什么。可远远瞧着儿子的神态倒是兴奋喜悦的,似乎和电话那头的人聊得很不错。 周最打完电话回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阿最,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唐婉眉看着儿子,神色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