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赵怀瑾听到他的话,笑了一下,道:“这不也算帮了你的忙?” 前世他与襄城成婚,做了驸马都尉,外人都道他与襄城恩爱和睦,令人羡煞,只有与他亲近的人才知, 他的一切政治抱负都烟消云散, 由进士到最高的宰相位, 再也实现不了。 孙常华愣住, 沉默许久,道:“我连考三年科举,每次都在最后一场失手, 因为我知道,我很可能要与公主联姻,所以最后一场的答卷每次都只写了一半,我是准备接受家里的安排的,但你呢?” 他想挣扎,但又无力,因为父母认为靠他是无法保证以后在官场上会飞黄腾达,但现在与公主联姻,就可以直接得到荣华富贵。 赵怀瑾淡道:“我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 “为何?” 赵怀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不是知道吗?你们孙家在扬州做的事,广化寺的事。” 孙常华震住,顿时哑声。其实之前已经从赵怀瑾的古怪举动中猜到他知道了自己家做的事情,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惊住,难以面对。 他不说话,赵怀瑾冷笑着去外面要了酒。 孙常华颓然坐在桌前,看到他拿回来的酒,便伸手拿过一壶,“咕咚咕咚”的饮了半壶,却是先问:“你怎么知道我知道这件事。” “茜茜去广化寺上香前,你对她说让她小心点儿,”赵怀瑾淡淡道,“她觉得疑惑,所以告诉了我,击鞠比赛那段时间,你在凉亭里对韩婉宜多次主动攀谈,我也看到了。” 孙常华的手颤抖着,重重的把酒壶放在桌上发泄似的,道:“去年我无意间听到了二叔三叔商量着去扬州找人,我知道是要找韩小娘子,但不知他们为何要找,当时听得不够清楚,直到你从扬州回来,我听到了韩小娘子的相貌。” 赵怀瑾的眼神逐渐冰冷,喝了再多的酒,现在也清醒不已,如果醉了,他就能毫无顾忌的揍孙常华一顿。 “从你对韩小娘子的重视,我逐渐猜测到二叔他们要做的是什么,”孙常华艰难道,“只是一直不敢相信。” “所以你选择了沉默?”赵怀瑾平静道。 孙常华垂下了头,握着酒壶的手越来越紧,羞愧难当。 如果前世他也知道,如果他能告诉他……赵怀瑾微闭了眼睛,这一切就能阻止了,许多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不管我隐瞒了什么,你都不能轻率决定这桩婚事。”孙常华道。 “怎么,你担心我会亏待她?”赵怀瑾嘴角一抹讽刺的笑。 孙常华默认。 赵怀瑾喉间一声短促的冷笑,拿起酒壶灌起来,他喝的太急,酒水洒进了衣服里,忽然被呛住了一样,弯着腰剧烈的咳嗽,好一阵才停下,眼睛怔怔的拦着滚落在地上的一只酒壶,声音沙哑道:“你放心,我必会细心待她,如这世间所有的夫妻一样,扶持恩爱。” 孙常华愣住,他的样子与其说他是在做承诺,不如说更像忏悔。 “为什么这么做?”他问。 赵怀瑾已恢复如常,再不见刚才的半分失态样,淡道:“这是我的事。” “赵二,告诉我!”孙常华再问,眼睛紧盯着他。 赵怀瑾已经不理他,自顾自的喝酒,他对孙结香会如寻常夫妻一样,不会像前世他对待楚言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薄幸郎。 孙常华看了他许久,他神态自若,全然一副不再理会任何人的态度。 孙常华纵然再生气,也知此时的赵怀瑾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说什么了。他什么也没有说,起身直接离开了厢房,走到走廊尽头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哗啦”的酒壶碎声,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里面在那一声响后再无动静。 赵怀瑾伏在桌上,蹙着眉头,虽然不敢酗酒,但几乎每天他都有饮酒,求醉而不敢醉,稍有失态就会别人议论纷纷,楚言也会被他牵连。 一只纤细的手忽然抚上了他的眉,轻轻的,似乎想要抚平他的心事。 赵怀瑾迷糊,一声“茜茜”唤了出来,抬头看去,一张很美丽的脸浮现眼前,他一怔,眼神恢复清明。 “谁让你进来的?”他的语气冷漠,毫不客气。 玉燕轻轻一笑,边整理桌上凌乱的酒壶,边道:“屋里突然传来声响,我们自然要进来看看情况了。” 靠近窗户的桌子脚下有一团碎成数片的酒壶。 “出去。”赵怀瑾冷声道。 玉燕对他这句逐客令无甚反应,仍是笑着道:“酒饮多了伤身,青郎可切莫再贪杯了,有人不心疼,但有人看见了,是会心疼的。” 说罢,她起身欲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到赵怀瑾抓住了她的衣裳。 “玉娘说的对,一个人饮酒自是伤身,怀瑾就请玉娘留下,可否抚琴助兴?”赵怀瑾道,声音平淡。 玉燕看着坐在席上的英俊男子,柔柔一笑,道:“能为青郎抚琴,是奴荣幸,还请青郎稍等,容奴取琴过来。” 赵怀瑾颔首,看着步态柔媚的女子,眼神晦暗不明。 夜晚已至,繁星布满空中,孙常华回到家中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他去找了孙结香。 孙结香看着满身酒气的哥哥,不解:“四哥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我什么要感到高兴?”孙常华问。 孙结香对他的一脸严肃感到好笑:“meimei知道四哥的凌云壮志,四哥也知道meimei的心意。” “那赵二的心思呢?你不知道?”他反问她。 孙结香沉默一瞬,又笑了:“这世间哪有什么十分如意的事情,meimei能与心仪的人在一起,已经很开心了。” “你与赵二私下见过?”他问,虽是疑问,但也是肯定的语气。 孙结香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我说他怎么会突然来提亲,你们说了什么?”他问。 孙结香淡道:“这与四哥无关。” 孙常华凝视着meimei,想起赵怀瑾提起她时的嘲讽,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你……是否知道了什么?” 孙结香微顿,迎着他的眼睛回道:“四哥什么意思?” “赵二不会无缘无故的提亲,除非你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孙常华道。 孙结香一愣,恼怒道:“哥哥的意思是我威胁二郎?” 孙常华默然,看着meimei秀美的脸庞,缓缓道:“五娘,你的小心思我岂会不知?只是你是我的meimei,所以我才当做不知道。” “四哥什么意思?” “蹴鞠比赛时,普安为什么会故意伤害茜茜,你以为我不知道?”孙常华沉声道,“你暗示普安装作失手去击打茜茜,不是吗?” 孙结香愣住,眼神闪烁,气恼道:“四哥说什么呢!当时受伤的是我和武阳啊!” 孙常华眼中失望,道:“是啊!但你为普安辩解的话,我听的清楚,五娘,你只是在暗示而已,成功了也好,不成功也罢,总之都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孙结香的呼吸乱了,拿着茶碗的手微微颤抖。 “小时候你与茜茜有了冲突,你们还打了一架,后来你是怎么做的?”孙常华笑容惨淡,“你知道普安对茜茜受尽大家的宠爱而嫉恨,所以告诉普安,茜茜收到了赵二送的蜜饯,普安气的让宫人抓了一条蛇去吓唬茜茜,害得茜茜病了一场……” “够了!”孙结香失声制止他再说下去,“我是知道了那件肮脏的事,那又怎样?不过没想到,赵怀瑾早就知道了,也更想不到,四哥也会知道,而且你们知道了,居然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 孙常华心一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眼中难掩恶心,又有些怜悯,道:“五日前我去向阿婆问安,中午在宫中休息,但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了,于是我去佛堂里找阿婆,但她不在,里面也没有一个人,我觉得奇怪就在里面寻着,结果……”她的声音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我、我看到了一个、一个……很眼熟的女子与圣上……” 她再也说不下去,眼泪不知为何掉了下来。 孙常华震住:“你是说……” 孙结香忍住泪意,又道:“我不认识那个女子,远远的看到后,我就立即离开了。” 所以说,因为赵怀瑾几次阻挠,二叔他们放弃了韩婉宜,转而找到了别的女子送进了宫里。 “你告诉了赵二?”他问。 孙结香点头,她那时心很乱,想找人诉说却又不能,想到赵怀瑾对韩婉宜的不同寻常,便猜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圣上的心思,所以便找了他。 “我没有威胁他,我也很意外。”她说。 孙常华默然无语,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他的五妹是没有威胁赵怀瑾,可大家都是玲珑心思的人,五妹说这件事的意思,却也是在告诉赵怀瑾她知道了不能说的宫中秘闻,事关楚言,赵怀瑾为了保住这个秘密,才会决定求亲。 第77章 楚言终于把百花图画完了, 拿去送给了李飞迎,走进院子里就见元宝“嗖”的速度极快的从里面跑了出来,经过她跑向了外面。 这段时日她算是明白了, 宫阑夕说的“各种临帖”是什么意思, 元宝太喜欢来李飞迎这里玩耍了,弄坏了东西, 都是宫阑夕来赔的。 李飞迎接过画, 看完后, 说:“果然还是牡丹画的最好了。” “你这里有什么, 元宝这么喜欢来。”楚言感慨。 “如果我知道, 我一定把吸引它的东西扔了。”李飞迎淡道。 一句话搞得楚言无言以对。 “听闻昨天阮娘子她们过来了?”李飞迎忽然问。 “嗯,可惜昨天你不在府中,原本还想着一起坐坐。”楚言说。 李飞迎瞥她一眼,淡道:“孙五娘没有过来?”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楚言疑惑地看她一眼:“是没来,大概在忙着定亲的事宜。” 李飞迎听她语气平静,道:“也是不好与你见面吧!” 楚言顿住,确实会难为情, 但她提出来说这件事, 就显得格外不好意思, 都怪她以前太肆无忌惮了, 造成了这种局面。 不过,李飞迎居然会谈论这种事情,她暗暗吃惊。 李飞迎似乎知道她想的什么, 便道:“对于这些风月之事,我自然也会好奇,尤其是像你们这样大有名气的人。” “大有名气”这几个字让楚言感到尴尬,他们的事的确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这两年有些精彩了,她嫁给了宫阑夕,赵怀瑾跟孙结香定了亲,这么快东都连璧的亲事就先后定下,可不就伤了一大堆怀春少女的心? 楚言翻出了去年夏天买的书又看起来,内容写的很一般,胜在她成了插足的人,东都连璧到死都没有娶妻,难怪在京城那么受欢迎,她在买了之后让春来又去打听了一下,这书在话本故事中,是卖的最好的。 “看到哪里了?”清淡的声音问。 “马上就要结局了。”楚言懒懒的回道,忽又觉得不对,抬头一瞧,宫阑夕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楚言:“……你回来了。”说着就赶紧把书合了起来。 宫阑夕却按住了她的手,淡道:“天色不晚,既然快看完了,那就看完吧!” “不,我不想看了。”楚言看着他的笑容可谓甜美。 “还是看完的好,我还等着你给我讲讲故事的结局呢!”宫阑夕把书翻开递给她,不容置疑的架势。 楚言硬着头皮看去,还有三四页,每看一会儿,宫阑夕就会问她看完没,看完了他还帮她把书页翻过去,如此,她坐如针扎的看完了结局。 “来跟我讲讲吧!”宫阑夕合上了书,封面写着这几个字“东都连璧杂事记”,去年夏天他和赵怀瑾还因不想楚言看到而去争抢,最后还是被楚言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