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向来被花氏压一头的刘氏，见到二嫂吃瘪的模样，也忍不住心里暗喜。 “行了，”大家长老谢头终于发话，“吃完了饭，就各干各的去吧，咱家不养闲人。” “是，爹。”众人都应了，纷纷离桌。 谢保安两口子从地窖里将魔芋吊上来，放到竹筐里，背着去了韩猎户家。 谢保顺刚收了一筐魔芋，一抬头，看到自家兄弟，好生愣了一下：“你们怎么来了？” 谢保安向来是个闷葫芦，此刻也依然没开口。 倒是刘氏陪着笑脸道：“大哥，我们也来卖魔芋。” “哦。”谢保顺有点结巴，“爹，爹娘知道不？” “知道，”刘氏道，“就是爹娘让我们来的。” “这样啊，”谢保顺松了口气，转过头去看韩猎户，“老韩，你看这……” 韩猎户笑了笑，道：“大丫早吩咐过了，不管谁送魔芋来，咱都收。保顺，给他们上称吧。” “哎。”谢保顺这才放了心，给他们称魔芋。 “一共七十九斤挂零，就算八十斤吧，一文钱一斤，一共八十文。” 得知自己家送去的魔芋跟别人一个价，并没有多给一个子儿，仇氏气得又在院子里跳脚，骂骂咧咧了好一阵。 二丫在后院听到了，皱眉道：“我奶怎么又开始作妖了？” 谢悠然笑了笑，道：“好歹不敢来后院骂了，这是好现象，不是吗？” 二丫想想也是，于是也笑了，姐妹俩加紧做卤煮。 很快，便到了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 按照当地习俗，这一天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送节。 家境差的，最不济也得送块月饼，家境好点的，少不了加两包点心之类。 这个年代的月饼跟现代社会可不一样，现代社会的月饼很小一块，口味多种，包装也好看。 这时候的月饼，一块足有两斤重，看起来真的像个圆月，就用油纸包着。 而且基本上馅儿都是五仁的，没有那么多花样。 即便如此，家家户户都会买上一块，晚上赏月的时候切了吃。 谢家大房还是没有跟前院分家的时候吃过几次月饼，后来分出来单过，日子困顿不堪，就再也没有吃过月饼了。 今年，谢悠然买了两个，一个让谢保顺带着去给外祖家送节，一个留着家里人自己吃。 这里送节都是大早清去，在岳家吃顿饭，然后后晌回。 谢保顺已是很多年没有去岳家送过节了。刚成婚那两年，还凑了钱买了月饼去过，后来迷上了赌博，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岳家一气之下跟他断了关系，也就没有再去过了。 如今日子好了，自然是要再去的。 杨氏因着有孕在身，不宜奔波，谢悠然又忙着家里的生意，便和二丫留在了家里，打发三丫跟着谢保顺去了杨家坳。 怕谢保顺到了杨家提起那八百文的事穿帮，她早跟夫妻俩“交代”了，说自己当初还王癞子那八百文的钱是找韩家借的，为此还提前跟韩墨辞串好了词，怕露馅。 杨氏得知不是自己父兄借的钱，心里虽然有些许的难过，但一想到丈夫又可以去娘家送节了，也就释然了。 更何况今年的中秋节礼大闺女准备得还很丰厚：一盒祥顺斋的点心，一包糖霜，一只老母鸡，外加一个大月饼。这比一般人的节礼可多多了。大丫这么做，很是给他们长脸。杨氏很欣慰。 一大早，谢保顺和三丫父女俩就换了新衣，穿了新鞋，带着谢悠然精心准备的节礼上路了。 打村子里经过时，遇到人，谢保顺意气风发地跟人打招呼，言语间颇有几许扬眉吐气之意。 村人见他带这么多东西去送节，目光也是几多羡慕。 大家都在想：看样子，这谢保顺一家真是赚了大钱了，这节礼一般人可比不上。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谢保顺的背脊也挺得更直了，走路都比以前有底气了。 踩着早上的露水，赶了二十里地，走到杨氏的娘家杨家坳时，已近晌午。 杨家人压根儿没想到这个女婿会来送节礼，所以，当谢保顺带着三闺女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时，众人都有些惊讶。 老杨头有两个女儿，杨氏是老大，嫁了谢保顺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他们早就死了来往的心。 如今见他竟然带着这么丰厚的节礼上门，父女俩又穿戴一新，跟过去穷酸窘迫的模样截然不同，大家都很好奇。 再者，来者是客，他们也不好拒人千里，便把人给迎进了门。 杨氏的两个哥哥和早到的妹夫都围着谢保顺寒暄，杨氏的娘白氏早搂了三丫过去，一口一个心肝地叫着，抹着泪儿询问着家里的情况。 这些年，他们虽然对大女婿有成见，但对于这几个外孙女，还是挺心疼的。 杨氏的meimei和两个嫂嫂也都围了过来，这个抓把糖果，那个抓把瓜子的塞到三丫手里。 三丫礼貌地道了谢，然后口齿伶俐地跟大家讲了家里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听到大丫头被王癞子逼得撞了墙差点死掉的事，众人都心惊不已，尤其是白氏，更是气得差点厥过去。 再听到大丫因祸得福，得了老神仙点化，学了不少本事，还领着人一起做生意，为家里赚了不少钱时，大家都唏嘘不已。得知杨氏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便都暗自替她祈祷这胎是个儿子。 第089章 月圆人团圆 “老天终于开眼了，我可怜的红英，终于熬出头了。”白氏抚着外孙女的手背，抹着泪欣慰道。 乡下人虽然有一天吃两餐的习惯，但逢年过节的，还是会吃三餐，尤其是家里来客人的时候。 是以，杨家人将谢保顺带来的那只老母鸡给宰了，留他们父女吃了顿晌午饭，又打发了不少东西，这才让他们回了。 日落时分，父女俩终于回到了烟村。 谢悠然和二丫早将魔芋豆腐做好，这会儿正在灶房里忙活着夜饭。 中秋团圆夜，这么隆重的日子，自然得弄一桌丰盛的饭菜。 本来谢悠然要亲自下厨的，但二丫说，她想试试，还让jiejie给她个掌勺机会。 谢悠然看得出，二丫是真心喜欢做菜，而且对厨房之事有种天生的热情，正好她也想锻炼一下她，所以自己便给她打了下手。最后，在她的指点下，二丫做出了四荤两素。 一道水煮鱼，一道干锅肥肠，一道熘肝尖，一道红烧排骨，一道凉拌藕片，一道清炒小油菜。 中秋节怎么能没有螃蟹呢？所以，谢悠然又加了一道水煮大虾和清蒸螃蟹。 昭阳县隶属南方，这儿到处都是水塘湖泊，鱼虾螃蟹之类都算不得稀罕物，而且价格也没有现代社会那样贵。 尤其这儿的生态环境都很全天然，没有遭到破坏，水质干净纯澈，养出来的鱼虾绝对新鲜够营养。 一家人坐在屋子里吃饭，谢悠然破天荒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酒。 “爹，今儿中秋，我陪你喝一杯。” 谢保顺愣住了，“大丫，你几时学会了喝酒？” 从小到大，三个闺女可没有沾过一滴酒，这丫头今儿居然要陪他喝一杯？ 杨氏也很惊讶，“大丫，你是女孩子，怎么能喝酒呢？” “女孩子怎么了？”谢悠然不以为然，“女孩子就不能喝酒了？娘，你的思想太传统了。” “再说了，”她撒娇似地道：“娘，今儿过节，大家都这么高兴，你就让我喝一点吧。” “是啊是啊，”谢保顺也帮腔，“今儿过节，少喝一点也无妨，小酒怡情嘛。” 正愁今天这么好的菜没人陪他喝两盅呢，既然大闺女愿意作陪，他自然乐意。 杨氏只好道：“那行，大丫，你少喝一点，二丫三丫就算了，你们就喝水吧。” 三丫咬着筷子吃吃地笑，二丫灵机一动，“不如我们以水代酒，陪爹爹和大jiejie一起喝一杯吧？” “也好。”谢保顺道，“一家人，图的就是个热闹。” 二丫赶紧给娘和meimei倒了杯水，一家人都举起了杯子。 杨氏道：“她爹，说两句吧。” “行。”谢保顺端起杯子，一家之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今儿是中秋节，难得咱们一家人这样团聚在一起，快快乐乐地过节，希望咱家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日子越过越舒心。也愿咱们一家人永远和和美美，团团圆圆。” “和和美美，团团圆圆。”一家人举杯，干了。 这古代的酒到底是没有经过提纯的，一口下去，直辣嗓子眼，谢悠然差点眼泪都飚出来了。 “这酒好辣。”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其他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过，还真给劲。”一口辣酒下肚，只觉得满肚子都热乎了起来。 “来，别光顾着喝酒，也吃点菜。”杨氏给丈夫和女儿们都夹了菜。 谢保顺吃了一口，道：“嗯？今儿的菜好像不是大丫做的？” 谢悠然笑，“是二丫做的，怎么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谢保顺赞许道：“还别说，二丫头还真有做菜的天赋，以后让你大jiejie多教你，也好帮她减轻点负担。这一家子的重担全落她头上了，她一个人忙里又忙外，也挺辛苦的。” 穿过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老爹嘴里说出这么慰贴的话。 谢悠然眼眶一热，一时间嗓子眼就好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 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朝谢保顺端起：“爹，就冲您这句话，以往我对您的成见，全消了。” 也原谅那日王癞子来闹事他躲着不敢出来护着妻女的行为了。 说完，她一仰脖，将小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谢保顺愣了一下，脸上浮起一抹愧色。不发一语的，男人也将杯中的酒喝尽了。 “爹，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想你把家里的担子挑起来，”两杯酒下肚，谢悠然忽然觉得有好多话想说。 穿过来的这段时间，她忙着挣钱，忙着养家，每日都几乎脚不沾地，连睡觉都在寻思着怎么挣钱，怎么养活这一大家子。还要应付外来的压力，几乎没有时间和家人这样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聊聊心里话。 “爹，我知道，你怀才不遇，一直郁结于心，企图用赌博来沉迷自己，躲避世人。我理解你。可是爹，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你就这样放弃自己。人活着，不能只想着自己，你别忘了，你还有妻女。所以，你不能一辈子都这么糊涂下去，人生在世，有很多种过法，不一定就要考科举，读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只要咱们一家人能永远在一起，夫妻恩爱，父慈女孝，和和睦睦地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 “你担心自己身无所长，给不了妻女好的生活，没关系，以后有我，我会挣钱，会养家，会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们，不会让你们受任何人的欺负。只要你能真正地戒赌，收敛心思回归这个家庭，好好地对娘，用心地栽培两个meimei，再多的辛苦，我都无怨无悔。人生在世，不过数十载的功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所以，趁着我们还活着，趁着我们还是一家人，珍惜这段缘分，彼此呵护，相互扶持，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