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被迫的在线阅读 - 第11节

第11节

    都天禄还没反应过来,柱子间已经一掀门帘出去了。整个帐篷里的气氛十分凝滞,各个叔叔辈的都站在不起眼的地方一声不吭,阿公拄着拐杖,也不看都天禄,就转身坐回了红木椅上,高个子的大汉则殷勤的端茶倒酒忙活着。

    都天禄一个人站在椅子前,金瞳似抹了层灰,暗淡下去。安嘉瑞倒是施施然的又坐回了椅子上,半点没有陪着他罚站的意思。

    柱子间很快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二哈体型大小的哈慈,哈慈一进帐篷,看见都天禄,整只狼都兴奋了起来,飞奔到他脚下,亲昵的扒拉着他。都天禄蹲下身摸了摸哈慈的头,哈慈舔了他一脸唾沫,又是蹦又是跳的,最后把前爪扒拉到他手上,用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都天禄低笑了一声,抱起了它,它骄傲的挺着头趴在他肩上,用一种看愚蠢的凡人的眼神扫视堂中众人。

    安嘉瑞怀疑这可能是一只狼身二哈心的穿越狗,不然怎么能把这种讨好的行为做的如此行云流水,又流露出跟二哈一模一样的愚蠢眼神?

    看着都天禄和哈慈的这一波互动,气氛悄然松弛了,柱子间才朗声道:“阿公,难得殿下来一趟,不若带他去狼营里看看吧?最新哈沐新生了几只小狼,殿下还没见过呢。”

    都天禄闻言,脑袋一扬:“哈沐终于找到配偶了?”

    艾赞哼唧道:“要不是他死皮赖脸的,睿睿才不会同意。”艾赞这么一搭话,气氛整个都活泼了起来。有人打趣道:“就你家睿睿是个宝是吧?哈沐也是狼中美男子了,配它不亏。”

    阿公瞥了眼都天禄,冲柱子间微微点头。

    于是一行人又朝着狼营浩浩荡荡的走去,一路上还随意的停下来和路过的人打招呼。整个部落都沾亲带故,几乎没有外人,安嘉瑞不起眼的跟在都天禄身后,看了眼毫无纪律的人群,乱糟糟各聊各的,又看了眼都天禄,他双手抱着哈慈,走在阿公身边,似乎完全不在意或者说习惯了这种氛围。

    在大都中心权利味更浓重些,而这些部落里似乎还遵循着以往的传统,长者为尊,并没有建立起强烈的阶级观念。这对刚立国没多久的大金可不是件好事,这意味着大金对草原的统治尚未稳固,只能通过加强对部落首领的控制,进而达到统治整个草原的效果。

    都天禄并不知道安嘉瑞在想些什么,他正拿余光悄悄瞥阿公的神情,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再服个软撒个娇什么的,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他是在撒娇。

    他还没想好,狼营到了。跟安嘉瑞想象中的不同,狼营是一个用木头搭建的宽敞建筑物,里面一间间搭出了小窝,井井有条,毫无脏乱,不似是给动物居住的地方。

    等走进狼营,才发现建筑物后面敞开着一扇侧门,通往后方宽广的草原。草原被圈出了一大块地,足够它们肆意的在草场上奔跑,而有些怀孕的母狼和生产完的小狼则窝在窝里,懒洋洋的,似乎毫无威胁。

    里面人还不少,都带着狼伙伴一起玩耍交流,如同一个大型铲屎官聚会,除了他们脚下趴着的是狼以外,一切都很和谐。

    走进狼营,气氛再一次舒展,阿公看似严肃实则宠溺的对都天禄道:“你不跟哈慈去跑一圈?”

    都天禄自己也有些跃跃欲试,他放下哈慈,吹出一声号子,带着哈慈往草场上跑去,后面的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开了,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伙伴,亲昵的交流了起来。

    安嘉瑞正远眺着草场,发现那边影影绰绰的似乎是有些训练道具的模样,他心头一跳,又环顾了下四周,入目皆是或趴或动的成年狼,回想起原身听到的关于袁三军的记录,他有些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有人可以和狼心意相通到能上战场的地步?

    战场硝烟弥漫,加上刀光剑影,血rou横飞,对于驯熟的马儿来说尚且容易发狂,更何况野性未消的狼群?简直匪夷所思。

    有狼共战,怪不得袁三军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安嘉瑞了然,怪不得都天禄的地位显的这么特殊,而又显的过分天真。

    在腥风血雨中片叶不沾身是因为他身份特殊,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富贵伴其身,权势手中握,吉尔黑部落需要他来稳定牧地烈部落,巩固对草原的统治,而牧地烈部落需要他来降低大汗的防备和挟制,争取进一步的权势和利益。

    但是他们唯独不需要他反过来通过这个挟制他们,所以他就应该是天真的,嚣张的,肆意张狂的。

    安嘉瑞想,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一直都很幸福,而且也没有被养成让人厌烦的模样,他目光落在都天禄的背影上,肯定的想,现在这样的都天禄,他很喜欢,天真但不失理智,嚣张而又可爱,肆意张狂才是少年本色。

    “辞国人?”阿公站在他身边慢悠悠的喊道。

    安嘉瑞收回飘远的思绪,扭头看他,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

    阿公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图,直接道:“我听说天禄很喜欢你?”他慢悠悠的在“很”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莫非是要进行恶婆婆棒打丑媳妇的戏码?安嘉瑞微勾嘴角,有些讽刺道:“我亦如此听闻。”

    阿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不是跟你咬文嚼字来的。”他突然目光锐利的盯住安嘉瑞:“你想回辞国吗?”

    安嘉瑞眨了眨眼,有了些许兴趣:“您的意思是?”

    阿公不耐烦道:“别跟我绕来绕去的,你就说你想不想回辞国?”

    安嘉瑞很想果断的回他一个不想,但是喉咙口瞬间涌上一团血气,他轻咳了两声,这下真心实意的讽刺的笑了起来:“我当然想回辞国。”他停顿了下,看着阿公脸上的老人斑继续道:“但是我想您老人家也没什么法子吧?”

    阿公扬了扬眉毛,有些意外道:“天禄在,我确实没有什么好方法。”他慢吞吞的道:“但是如果他不在大都……”

    安嘉瑞又咳嗽了几声,感觉到血气慢慢消散在喉咙口,才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微笑:“愿闻其详。”

    阿公看了眼都天禄的背影,确定他短时间内应该是赶不回来,才斩钉截铁的道:“如若天禄出征辞国,必然不会带你一起,而大都没了天禄,送你离开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啊,安嘉瑞品着这个词,半晌才微微一笑道:“您的意思是……”他停顿了下道:“让我劝都天禄请缨出战?”

    阿公看着草场上都天禄的身影,冲安嘉瑞意味深长道:“我亦听闻了安老先生当年之事迹,风骨凛然,令人叹服,闻君之高洁,亦远甚于他。天禄折辱你至奴仆之流,想必君已恨之入骨。虽面上不显,吾闻君郁结于心,何必至于此?我当送君归去,与他两相别。”

    这不是会拽文吗?还一套一套的。安嘉瑞垂下眼,目光微动,却一言不发。

    阿公看了眼都天禄回转的身影,语速加快道:“机会只有一次,没有我们的帮助,你决计不可能活着回去。”

    安嘉瑞这才有些疑惑道:“为什么您笃定他不会带我出征呢?万一……”

    阿公眉梢一挑,看着都天禄脸上泛起疑惑朝他们快步走来,脸色不动,却轻声道:“出征辞国,他岂会带你?”

    话音刚落几秒,都天禄走到了他们面前,目光从脸上似乎有些疲惫之色的阿公扫到面无表情的安嘉瑞,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阿公冷哼了一声:“看来你的宝贝放我们这里你是一刻都不放心啊。”他拄着拐杖敲了敲地:“我累了。”

    艾赞连忙过来搀扶住他:“阿公你小心,巫都说了你最近身体有些虚,还这么大动肝火的。”

    都天禄立刻紧张了起来:“阿公你小心身体。”

    阿公懒的看他,只是很有些孩子气的哼哼道:“我看你巴不得我管不了你才好。”

    都天禄闻言颇有无奈之色:“阿公……”他诚恳道:“阿公看着我长大,我岂会如此。只是此事我刚得知不久,还需要斟酌一番。非是我不愿也。”

    阿公扭过头不看他,只是道:“你要是有心,又岂会刚刚得知此事?”

    都天禄一时语塞,却悄悄看了眼安嘉瑞,耳尖突然红了。

    安嘉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慢慢梳理了一边阿公所说之事,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都天禄出征辞国,不然他回不回得去辞国且得再说。

    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个问题,阿公既能轻而易举的送他回辞国,也能轻而易举的送他回老家,而后者的难度还远远小于前者。

    18.第17章

    待都天禄好说歹说总算是把阿公哄开怀了,才乘着夜色未至,携安嘉瑞回了府。

    回房前,安嘉瑞的目光在一旁恭谨垂手的柱子间身上漫不经心的转了一圈,似有些趣味,才带着死活要赖在他身边的哈慈回了房。

    安嘉瑞前脚刚走,后头柱子间立刻跪在了都天禄身前。都天禄没有急着发火,而是冲一旁的侍从挥了挥手,一时间,整个大堂里仆从退的一干二净,门被悄无声息的关上了。

    都天禄才慢慢往后一靠,依着椅背,落塔罕见的没有跟在安嘉瑞身边,在一旁帮都天禄倒了一杯茶,又默不作声的站到了他身后。

    都天禄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也不开口,只用目光不紧不慢的打量着柱子间。

    柱子间垂首不敢直视都天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额头慢慢渗出了汗水。

    都天禄轻轻放下茶杯,茶杯与桌面相触,发出了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大堂内显的异常清脆。

    一滴汗水从柱子间额头慢慢滑落,碎裂在地面上。

    都天禄才不温不火的开口道:“柱子间,看来是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座大佛了。”

    柱子间微微抬头,也不敢出声,只是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大礼,额头触及地面,久久不曾抬起。

    都天禄露出一个轻笑,似有嘲讽之意:“我早就已经警告过你,看来你是完全没把我的话放在眼里?”落塔帮他倒上茶,都天禄接着道:“一条连我的话都不听的野狗,我要来何用?嗯?”尾音微挑,有似笑非笑之意。

    听出了都天禄话中的询问之意,柱子间才轻声道:“殿下容禀,子间实不敢有他念,然阿公抚育我长大,又请求我至此……”

    都天禄摸了摸杯壁,慢慢松开手,茶杯在地面摔的粉碎,打断了他的话:“你只想说这些?那看来我没必要陪你浪费时间了。”

    柱子间语速飞快道:“子间一心为了殿下,绝无二心,若子间拒绝阿公,阿公势必会找另一个人来请殿下,子间拒绝毫无意义,还涂增阿公之警惕。”

    都天禄看着地上粉碎的瓷片,漫不经心道:“就这个理由?”

    柱子间沉默了一瞬,突然抬头看向都天禄,直视他道:“自殿下见到安先生之后,子间不敢质疑殿下,然殿下诸多举止,皆使子间疑惑殿下是否已沉迷美人乡,而忘却宏图大志。遂,子间欲借阿公之手,以试殿下。”他看着都天禄毫无喜怒的脸,加快语速道:“子间自知此举,罪无可赦,亦不敢抱有侥幸。唯望殿下早日得偿所愿,一统中原!”

    他指尖银光一闪,往脖子处抹去,速度极快,没给自己留下一丁点退路。但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落塔向前迈出一步,微抬手,露出一根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黑色软鞭,似蛇般在空中一卷,发出迅疾的破空声,柱子间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被软鞭卷回到落塔手中,落塔看了眼开了刃的匕首,反转刀尖,恭谨的递到都天禄手中。

    柱子间跪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一向毫无存在感的落塔:“殿下竟然还防了我们一手。”

    都天禄举着匕首,看了两眼,态度稍微缓和了些:“我还没开口,你就急着去死?”他托腮沉思道:“看来你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

    柱子间顿生不服之感:“自子间宣誓效忠殿下以来,凡殿下令,子间无不从之,子间自知此罪罪无可赦,不欲殿下为难,愿为殿下解忧,遂欲自裁于此。殿下何以如此辱我?子间之赤胆忠心,狼神可鉴!”

    都天禄把匕首甩到他面前,发出”叮当”一声脆响:“你要是真的想死就死的远一点,免得污了我的眼。”

    柱子间看了眼匕首,品出了都天禄的态度,不着急抹脖子了,恭谨道:“若殿下还欲用子间,子间自当为殿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他停顿了下,才接着道:“然,子间欲直言相谏,恐非殿下想听之言。”

    都天禄眯起眼,金瞳中似有流光溢彩,他手指轻点桌面道:“如果是关于嘉瑞的事情,那你就不用多说了,我心中自有定数。”

    柱子间毫无畏惧,挺直腰板,昂首道:“殿下,英雄难过美人关,古已有之,何以以身试之?更何况,此人被大巫评之“毫无风骨,心狠手辣”,绝非良配……”

    落塔拿出另一个茶杯,倒上茶水,放到都天禄手边。

    都天禄冷笑了一声,阴鸷而血腥,慢悠悠的打断他道:“闻君言,我亦以为君是姆妈忠诚的子民。”他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看到柱子间脸色一白,似有争辩之意,才接着道:“三年前,我还闻君言:神殿势大,实乃心腹之患,不得不防。今日君已信大巫耶?”

    牧地烈部落信奉狼神,而吉尔黑部落则信奉的是草原上较为普及的信仰姆妈。在草原上,巫的权柄是辞国人无法想象的,在巫的权势鼎盛时期,甚至连部落首领更替也取决于他的意见。自古以来巫与部落首领皆有诸多摩擦,不是部落首领的权力压倒巫,就是巫的威信远超部落首领。但在草原尚未一统之时,这些小摩擦还称不上是大问题。

    然自袁吉多尔率领吉尔黑部落一统草原之后,姆妈的信仰几乎遍及整个草原。大巫的声势一时远胜昔日。暗流涌动之下,牧夺多称帝,大巫主持祭礼之后,遂闭门不出,参悟神意,才算是缓解了当时紧绷的局势。

    但谁也未曾想到在低调数年之后,大巫竟然对都天禄结契之事做出了如此论据,似有插手下一代继承人之意,堪称是对牧夺多汗位权柄的一次严重挑衅。

    柱子间争辩道:“然大巫确有神异之处,虽提防于他,亦不可不信耶?”

    都天禄重重的放下手里的茶杯,厉声道:“君若信他所言,我岂不是已然无望于汗位?恐有负君之期望,不若君再另寻明君以施宏图之志乎?”

    柱子间长叹一口气道:“是子间之错。”

    都天禄转了转茶杯,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此次记下,且观后效。”

    柱子间沉默片刻,才道:“殿下宏图之志未改乎?”

    都天禄站起身,气势磅礴一字一顿道:“逐鹿天下,一统中原,吾辈为先!”

    柱子间垂首行大礼道:“袁三军枕戈待旦,为殿下解忧!”

    都天禄微微一笑,亲手扶起他道:“袁三军如何?”

    柱子间站直身体,低声道:“殿下所指之处,便是铁骑所向。袁三军上下皆愿为殿下死战!”

    都天禄点了点头,安抚他道:“你且放心,嘉瑞之事我自有定夺。汗位,我亦势在必得,大巫携势而来,绝非善意,你且盯之……”他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似欲择人而噬:“我倒要看看是谁……”他拖着尾音,战意凛然:“想从我手里抢东西!”

    他双手负在身后,笑容开朗而无阴霾,一如安嘉瑞所见般,然语气森然:“那也要看他的牙有没有这么硬!”

    柱子间领命。

    都天禄想起阿公,收敛了笑容,皱眉吩咐道:“查下最近谁跟阿公接触过了。阿公这言之凿凿我不欲出战,可不似空xue来风。”他沉默了片刻,继续道:“部落里你派人看着点,查查是谁又心大到想替我做主了?”

    说完之后,他余光看到落塔,突然想起一事,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柱子间正弯腰聆听殿下的旨意,听见这一问,他不由微微一愣,还在思考深意的时候。落塔已经沉声道:“快到二更了。”他善解人意的道:“先生今天外出了一天,有些受累,可能已经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