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摄政王在线阅读 - 第1节

第1节

    《摄政王》

    作者:蝎子兰

    文案:

    帝国风雨飘摇,油尽灯枯的皇帝梦见日月坠于海——弥留之际,陛下喃喃低叹:日月,没矣……

    先帝没有来得及看到,天崩地裂的万顷惊涛中,一条玄龙肩负日月出东海,直入苍穹。

    终有日月丽天,天下大安。

    鲁王李奉恕安安稳稳活到二十二岁,期间在山东默默种了六年葱。兄长撒手人寰,太子年幼,一朝天降大任,进京……摄政去了。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老读者作证,本人写的故事be过么╭(╯^╰)╮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朝堂之上

    主角:李奉恕,王修

    孤臣幼主

    第1章

    摄政王当得真挺憋屈。

    对于李奉恕来说,可能区别在于在山东种大葱还是在乾清宫种大葱。

    李奉恕从小到大安分守己。兄弟几个他出身最糟,亲娘是个嫔,死得还早。其他兄弟,即便都是庶出,亲娘或是皇帝青梅竹马或是皇帝一见钟情要不然娘家势大财大,最不济能唱能跳有点撩拨男人的特长。他娘……来得悄无声息,走得悄无声息。李奉恕深刻怀疑,要是没自己的话,皇帝压根不会记得她。

    李奉恕的爹,景帝,是个各种意义上的炮仗。景帝出生就是太子,打小就受宠,脾气不是一般的大。景帝的老子宣帝性子比较懦弱,给御史言官欺负得半死。有些话皇帝不能说皇帝儿子可能说,宣帝乐得有个儿子给他出头。景帝益发骄纵暴虐。景帝亲娘,当时的皇后甚至都怕他。景帝即位,脾气简直不能叫脾气,叫霹雳。贩夫走卒脾气大那叫莽夫神经病,皇帝暴躁那叫君威难测。一般皇帝打人都是让大汉将军动手,景帝爱好自己亲自上,挽起袖子对着臣zigong人儿子连踢带打。宣帝唯唯诺诺谁的话也听,御史言官皇室宗亲跳得不能更高,哪儿都有话说。景帝性子躁烈动不动暴跳如雷,大晏朝不能更和谐。可见不论是皇亲国戚的金屁股还是文曲星下凡之后的清贵屁股,都是怕打的。

    景帝前朝臣子后宫嫔妃揣摩圣意全都有各自一套独门绝技,使着看家的活儿讨好景帝,只除了一个人,景帝六儿子,李奉恕。

    李奉恕亲娘早死,皇后可怜他没娘就抱到自己宫里养着。说实在的也没亏待他,因为嫡出的太子也不是日日都能看见自己亲娘的,皇家要脸面规矩。伺候的宫人们没必要尽心竭力,也不至于偷jian耍滑,李奉恕自己一个人浑浑噩噩长大。

    六皇子没亲娘,看着好像也不是天纵英才,皇帝几乎忘了他,天时地利人和,宫斗水深火热的要紧关头都把他漏了。娘娘们花儿粉儿小曲儿地斗,皇子们诗啊文啊骑射啊地撕,见面一句话里十个机锋,一个假笑里十成毒。

    ——六皇子自己站在自己的小院里看着砖缝里的枯草发呆。

    李奉恕不懂得宫斗的精华关窍,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没比这一宫人精高哪儿去,机锋打到他身上他也未必能明白。景帝发作他,他就木木地跪着,任打任骂。在景帝看来他那个德性,不是梗着脖子不服气就是对着自己老子甩脸子,肝火更胜,怒骂他“骄横跋扈,放肆狂妄”。

    可冤枉他了,他就是单纯的,没表情而已。

    景帝挺快就把自己气死了。死那天宫里不太平。李奉恕十五,没人提他出宫建府的事儿他就一直住在宫里,那天睡到半夜爬起来看满地火把,四处是兵卒跑步时摩擦的声音。娘娘们皇子们的鸡争鹅斗有了结果,嫡出的太子名正言顺地继位,就是死了以后的成帝。

    李奉恕没站过队没害过人,成帝或许是不想搞太绝,封他个鲁王扔山东去了。第一山东离得近便于监管,第二成帝对李奉恕印象不算坏,山东也算富庶之地。

    离宫那天,下着小雨。李奉恕一点留恋也无,逃命似地跑出了皇宫,跑出了京城。他一直觉得脖子上掐着一只手,稍稍用点力就能掐死他。京城在他身后越来越远,渐渐看不见了,追不上他了,他觉得脖子上那只手松了松,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在山东的日子乏善可陈。鲁王府是景帝朝就闲置的,一片荒芜,新晋鲁王刚下马车,王府里还没收拾妥,乱七八糟兵荒马乱。鲁王府的大奉承一看李奉恕心肝儿就颤,这位主仿佛不像好伺候的样子,十几岁的年纪一身杀伐之气。李奉恕抬腿走进院子,盯着鲁王府地面上的石砖看,石砖缝儿里钻出杂草,异常顽强地活着。鲁王殿下看得专注,仿佛终于找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属官下人缩着假装自己是鹌鹑,呼吸都含着半口气。

    高而威严的龙子凤孙冒一句:“种什么好活?”

    所有人瞄鞋尖,一个黑眼睛的年轻人cao着浓重的胶东味官话说:“葱吧。”

    李奉恕看他一眼,年轻人临危不惧不卑不亢,端着风仪站得挺拔。瘦,高,单薄,一对黑龙晶似的眼睛,有勃勃的神采与……笑意。

    李奉恕把兴趣从地砖挪到年轻人的脸上:“你……是哪个?”

    年轻人掷地有声:“回殿下,我叫王修,是仪宾。”

    鲁王殿下李奉恕刚刚抵达山东,记住一个人,叫王修。

    于是鲁王开始六年的种葱生涯。他基本不出门,也不咋爱搭理地方官员。没有王妃,对美女美男全都没有兴趣,天天种葱。整个鲁王府倒真正“郁郁葱葱”。

    全是葱。

    鲁王的葱能长到比人高,酒盅粗细。鲁王不爱搭理人所以进项寥寥,胶东仪宾王修灵机一动把他种的葱都拿去卖,打着“鲁王亲种,王府大葱”的噱头。没想到销量不错,大葱外面看着就是有点粗,剥两层下来味道又鲜又冲,特别下饭。

    京城把鲁王给忘了,鲁王自生自灭。

    谁知道鲁王自得其乐。

    大奉承发现这位主就是长得凶,其实挺好打发。平时就爱蹲着种个地,以葱为主。

    胶东仪宾蹲在一边感叹:“王爷的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鲁王两手泥,大高个子蜷着,听王修大大方方的响脆马屁。

    胶东仪宾王修乐呵呵。

    王修原本就是豁出去了。才学还是有的,起码二十岁中举,不是啥天纵英才在大晏朝也算数得着的。爹娘给的外表也好,长身鹤立一表人才,要不然不能进王府当仪宾负责礼仪接待,要知道一般情况下这个职位上的可都是王爷女婿后备役。有才有貌,可惜了,家里太穷,中了举没钱打点找差事基本和没中一样。接着往下考吧,也可以,看着爹娘饿死在自己眼前。既无法上下打点也无法接着科考,偏偏别的本事没有,一辈子心眼儿都用在读书上了。一个举人给人当西席王修也咽不下这口气。

    正赶上山东天降一个鲁王。说是现从宫里带人来不及了,直接在山东招吧。王修把心一横决定去试试运气,好歹是份差事。家里几天没开锅,王修把裤腰带勒得紧了些。他基本上到了山穷水尽,逼得自己只想笑,摸着腰带盘算,如果应聘倒也好,人家不要呢,就用这根裤腰带吊死在鲁王府门口。

    幸而李奉恕不知道自己的王府差点面临如此风险,对王修不错。在王修看来,虽然这个鲁王天天蜷在家里憋着,看着一点也不那啥,贵在好糊弄,脾气不错。

    脾气当真不错,一次无意间撞见王修光着身子用井水冲洗,夜里白白一大条两溜小排骨,都没说什么。那之后,才真的算记住王修的名字。王修颇有自知之明,李奉恕铁定不是因为自己的姿色。

    然而老天终究是看李奉恕不顺眼。四平八稳过了六年,京城又宫斗,成帝翘辫子了。翘辫子不要紧,太子刚三岁,主少国疑。景帝直系儿子剩了俩,粤王李奉念,鲁王李奉恕。臣子们决定迎一个王爷进京监国摄政,粤王是来不及了,鲁王刚刚好。新晋太后拼死反对,奈何太后的娘家不能以一当十,对抗不了整个文官集团。太后天天抱着皇帝哭,惶惶不可终日。

    当年可是老皇帝认证的,鲁王骄横跋扈。摄政王,王莽就是摄政王!可怜他们堂堂嫡出的太子如今登基还要受制于一个小人得志的庶子,哪有他们娘俩的活路哟!

    鲁王进京那天整个京城都在窃窃私语。鲁王不在的这几年市井流言翻着花样地编,景帝骂过他骄狂,他如今在流言里比得上梁冀。

    可惜李奉恕浑然不觉自己在话本里还能如此有魄力,他拉着大葱和王修,怀里揣着葱种,打老远看见皇宫张牙舞爪的剪影,抿了一下嘴。脖子上那只手,终于又掐了上来。

    鲁王回京欢迎仪式一切从简,鲁王没有异议。太后领着小皇帝绕来绕去试探来试探去,李奉恕一部分听明白了懒得理,剩下一部分没听明白懒得想,沉默以对。他生得高大严肃,五官轮廓很深,这六年种葱太阳晒得棕黑,微低着头就像陷在影子里,十分有一种沟壑城府深藏不露的错觉。

    太后心里悲从中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跟鲁王周旋。鲁王没应付他,盯着三岁的皇帝看。皇帝也盯着他看,两只属于景帝的眼睛。皇帝像景帝,也像成帝。景帝暴虐成帝狡诈,景帝之前还有很多帝,一代一代亲娘宫斗自己宫斗自己老婆儿zigong斗的胜出选手的优良血脉一点一滴完美地汇集在皇帝身上,他还会有儿子,儿子再斗下去,而且会乐此不疲。

    摄政王看着皇帝和太后几乎是瑟瑟地依偎在一起,笑了一下。他原来,是作恶来了。

    第2章

    天承六年十月二十,小皇帝李启烆,在鲁王敕封诏书上用了宝。一片恹恹的白孝中,鲁王正式摄政。天上没异象,地上没祥瑞,民间没动静。摄政王走马上任的开始显得四平八稳,甚至于乏味,丝毫没有影响到小民的生计。

    李奉恕正式摄政第一天,啥也没干。皇帝坐太和殿正中龙椅,他坐左边新加的大椅,堂下朝臣吵成一团。难为三岁的皇帝沉得住气没尿裤子。朝臣还没把李奉恕揣摩透,看他沉着脸很能唬人的样子,心里都有点惴惴。历来摄政王就不是什么好词,不和皇帝你死我活都不称职。首辅力主迎鲁王,老神在在。

    众人顾虑到鲁王跋扈的名声,恐怕不好相与。何首辅经历过景帝成帝,伺候过俩神经病而屹立不倒,很是让人尊敬。比较粤王和鲁王,粤王是景帝老儿子,景帝死的时候才九岁,现在也刚十五。他本人也无不良记录,无奈有个能作天作地作死的娘,把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皇太后恶心得够呛,景帝一死,封他个前无古人的粤王,滚蛋就国了,一去三千里,基本等同发配。

    鲁王年少的时候没摊上什么好词儿。景帝就骂过他一回统共八个字,民间给润了润色成了八百字明君教子,明君发神经把自己弄死之后扩充成了八千字,成帝即位有了个话本,骄奢yin逸欺压百姓的“潞王”被不拘哪个青天大老爷为了正义铡了又铡。这回成了摄政王,戏曲回目都出来了。

    大多数人都认为粤王应该比鲁王好拿捏。要不怎么说只有一个人能当首辅呢,眼界就不一样。

    当时文臣分了两派,一派支持迎鲁王,一派支持迎粤王。粤王到底还是输在路途遥远,鲁王轻车从简,先进京了。

    文官们做了充分的战斗准备。毕竟鲁王声名在外,真要是个梁冀,就一定要豁得出去。这权利交接的档口可是文死谏的绝佳时机,整个大晏朝都虎视眈眈,成帝陵还没修好,成帝的棺材还停在乾清宫呢。自古死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白死。宣帝优柔寡断,真要惩治撒泼的大臣,人家坐念唱打一套活儿都使完了,就等着天子一怒给他的一副铮铮傲骨画龙点睛。景帝可不,塞了嘴拖下去直接打,半句废话也不要有。因此宣帝实际上脾气挺好个人,风评民意甚至不如景帝。都知道景帝不吃诤臣那一套,也不给自己时间唱大戏,名声根本落不下,一顿打只有同僚知道——同僚知道有个屁用。景帝朝的大臣反而都跟鹌鹑似的。人善被人骑,皇帝也一样。

    其实现在也像唱戏。摄政王坐得板板直,面沉似水看着大臣们激烈地吵架。他算看出来了,吵架也是有技术的。毕竟一个早朝从天没亮开始到晌午将近两个半时辰,一直不住嘴地打舌头架还不用喝水,并且得保证嗓音洪亮气势不输,摄政王自己都不行。这是基本功,再往上的,谁明着给谁结尾实则下绊,谁跟谁争得面红耳赤其实落衙回去好得一起喝酒。

    吵架的嗡嗡声很催眠,摄政王越来越困。早朝完了还有午朝,中午吃了饭根本没法睡觉。很久没起得比太阳还早的李奉恕困得有点犯恶心,皇帝还在那儿坐着呢。真不愧是成帝的种,虽然浑身奶膘坐龙椅里就是一坨,但是还是挺像模像样的,天不亮就能起来,比摄政王都能熬。

    李奉恕昨天收拾带来的葱收拾一下午,腰酸背痛。带来的葱真心不少,四辆大马车里塞的全是葱。本来还想送送人,被王修坚决反对了。李奉恕看葱就跟看花似的,有的人凭味道就能分出牡丹品种年岁,他也是一样的,葱是宝贝,理气通络,解热祛痰。可惜除了他,别人不这么想。

    朝臣底下还在激烈争论。李奉恕都忘了他们在争啥,极有可能他们自己也偏题万里。摄政王决定稍微挪挪屁股,将一条胳膊撑在大椅扶手上。一屋子中老年男人实在是没啥看头,李奉恕眼神乱飘看着看着看到藻井上。他一直听说龙椅上面悬把大锤子,太和殿实在是高,加上有层层布幔,看不大清楚。

    群臣忽然停了争执,愣愣地看摄政王。摄政王随意歪着,一支胳膊撑在扶手上,仰着头向上看。比起历朝历代像被罚坐一样的皇帝,摄政王这个姿势够狷狂孟浪的。皇帝实在挨不住好奇,转过脸来看他。摄政王不紧不慢地把目光从藻井上放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群臣,忽然问道:

    “孤听说这龙椅上都悬着大锤。有违天意的人坐上来便会被大锤砸死。是么。”

    大臣们惊恐。小皇帝到底小,霎时眼红要哭不哭。李奉恕懒洋洋站起来,高大健硕的影子哗啦把皇帝给遮了。他伸长胳膊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道:“今日起,皇帝午朝免了。皇帝年幼,仍需读书上进知礼明理,午膳过后歇一歇下午用作读书习字。你们吵够了?”

    群臣面面相觑,李奉恕道:“那散了。”

    说罢,他一步一步走下丹墀。他实在太高,或许他是像了那个开国的太祖,每个动作肌rou都隐蕴着力量。他穿过那群读书人中间,老的少的都要微微瑟缩一下。许久不见的生物本能告诉着这些大人物们危险。

    京城里一直服国丧,到处白布都没拆。京城里本来的鲁王府需要修缮,现在去踹宗人府的门估计也来不及。干脆自己找人弄一弄算了。还要收拾一下那个花园,看看土地能不能种东西。那帮东西鼻孔都快长脑门上了,可真是求不动啊。

    娘的。

    第3章

    王修是摄政王的狗腿子,所以被李奉恕塞进了中书省,目前是七品的都事。

    摄政王去上朝,王修去报道。

    一个乡下土炮举人呼噔成了七品京官,不被排挤那像话吗。虽然中书省已经是个摆设,王修第一次去值房,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他笑。他询问找谁录名,他们笑。他转晕了问路,他们还是看着他笑,他们就是不会开口说话。从值房到花园都很寂静,上空单只飘荡着王修胶东味浓重的官话——他们就是要让他听听,好好听听,他自己这满嘴的土渣子。

    摄政王下朝就回家,京城鲁王府新晋的大奉承姓刘,是宗人府调来的,惴惴地揣摩这位殿下的心性。揣摩来揣摩去,竟然只有一样:不搭理人。

    摄政王是真的谁也不搭理,轻易也不要烦他。刘奉承小时候在街上听说书,说兽王老虎吃饱了喝足了自己趴着,等闲不要去招惹,还能保一命。这位鲁王真心不像皇家锦绣堆里长出来的芝兰玉树,一身疆场上带下来的杀伐之气。可是山东这六年好像也没发生啥战事?即便有战事,一个王爷用得着上战场么?

    摄政王撸着袖子在家拆捆好的大葱。进京来得急,在山东没晾得完全干透,捆在一起路上闷着了,有些葱表皮甚至发烂。他把前襟往裤腰带上一塞,然后把拆开的大葱小心地摆在各种能摆的气流良好的地方,等表皮完全干透。京城的鲁王府生机盎然,葱气冲天。

    “葱是好东西。”

    他自言自语。

    鲁王府,或者摄政王府里的下人都被他赶到一堆挤着,谁也不能碰他的葱。他亲自搬运拆解晾晒,几十斤几十斤地扛来扛去不假人手,活像在囚笼里被着自己的猎物打转的困兽,在无声地咆哮。有个皇后塞来伺候的丫鬟忽然就哭了。

    李奉恕扛着一捆葱差点被绊着。地上蹲着个人,傻不愣登地看他忙来忙去。李奉恕伸脚踢踢他的屁股:“起来。”

    王修抓着根葱仰脸看他:“王爷,你的葱不错。”

    李奉恕嗯一声。

    王修盘腿坐下,剥开一棵半人高的大葱表皮,大口大口啃起来。他家穷,太穷,他很小还不算要脸的时候经常去掐别人小摊上的葱叶子。一般人买葱不怎么吃叶子,他掐几下摊主不会说什么。于是那几根葱叶子就成了他口中可以丰富一下贫瘠记忆的味道。那时候他想要的,是一整棵的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