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比如说,温煦拿着那支笔陷入沉思的样子,好像是在透过它触摸到什么东西一样。 但走到房间门口之后,她突然就不想跟贺凉喻说这些了。 作为一个局外人,她不能够对温煦和贺安南,亦或是贺凉喻去评价一些什么,或者说去帮着谁去做一个说客。 她能懂温煦的感觉,女人是看到了这只再普通不过,却被儿子珍藏了多年的笔,才知道自己这些年里缺席了什么样的一个角色。 她能懂,却不能体谅。 温煦嘴里的苦衷,是女人自己的苦衷,是只感动了自己的苦衷。 而她的苦衷,让眼前这个大男孩在年年岁岁的失望和落空里,慢慢渗出了刺,用暴躁和狂戾,把自己给包裹成一个刺猬。 所以她只是想把笔还给他,并且在他突如其来地说送给自己的时候,跟他确认一下而已。 但男人似乎误会了一些什么。 他慢慢合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目光变得冷淡,伸出长指将她手里的钢笔拿了过去。 尤一听到他低低呵了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解释着:“我只是想问清——” “你是没其他事做了吗?”贺凉喻打断了她,稍稍偏了偏头,唇角紧紧压着,绷成了一条线。 尤一反应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他说了句什么。 他是在说自己很闲,管太宽的意思。 她一下就不说话了,将唇瓣缓缓合上,轻掀眼皮静静看他。 过了良久,她才轻声开口:“你现在心情不好,我不想跟你说话。” “你先冷静一下。” 听着隔壁传来的轻轻关门声,贺凉喻将身侧的两只手慢慢攥紧,力度之大,十指的指甲几乎都要戳穿手心。 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他转身回房,将门砰地一下关上,靠着门板轻轻下滑,坐到了地上,独自面对着满室的暗光。 女人最后的那句话提醒了他,他今天确实是丧失了冷静。 说出了一些没有经大脑审核,就蹦了出去的不带理智的话语。 但没办法,一碰到与家里人有关的事情,他好像就会变得很烦躁。 听到她的话,他的第一反应是,她知道了。 他是去过她的家里的,见过她同样好脾性,非常有爱欢乐的父母。 也知道了她这样子人畜无害,软糯又坚强,充满了正能量,积极向上的个性,是在那个有□□里形成的。 他顿时就有些慌了。 她可能已经发现了,发现了他暴躁个性的来源,是一个不完美的原生家庭。 发现了他心里的阴暗面。 她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将身边的所有事物都照得亮起了光,变得暖洋洋。 那么,太阳在遇到飓风天的时候,会躲起来吗? 他不知道,只觉得刹那间像踩空了楼梯一样,慌张得可怕。 将钢笔放到了地上,他挫败地吐了一口气,慢慢伸出双手捂住脸,手背的青筋一点一点暴起。 ** 第二天一早,饭桌边。 温煦端着早饭上了桌,看一眼尤一,又看一眼贺凉喻,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两人肯定是出了点什么事。 平时很活泼的小姑娘,今天闷闷地低头喝着粥,连伸手拿鸡蛋的时候,都是低着头摸着桌子过去拿的。 甚至看都不看自己儿子一眼。 而自家儿子,则是抿一口粥,拿眼角偷偷斜女孩一眼。 在看到她的头发丝几乎都要掉进碗里的时候,手都抬到一半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收了回去。 她和贺安南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寻常。 这两人,是吵架了? 到最后,两人明明是教的同一个班,却前后脚出了门,感觉跟怕被狗仔拍到的明星情侣一样,害怕牵扯上一点关系。 “怎么回事啊?昨天去镇上不是还好好的?”温煦咬着筷子,有些迷茫。 贺安南耸了耸肩膀,慢条斯理地将鸡蛋剥完壳之后,将白嫩的鸡蛋放到她的碗里:“不知道。” 他又看了一眼门外,无声笑了一下。 这臭小子。 遇上喜欢的女孩子,怎么就变得这么别扭。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英语。 上一节教数学的小贺老师下了课之后一直磨蹭在教室里不愿意走,背着手在教室里露出阴森的牙齿:“有什么问题的,可以来问我啊!” 教室里被他阴郁的气息折磨了一节课的初三一班众学生屁股都不敢挪一下:“……” 他们没有问题,只想尿尿…… 造孽啊!这位大爷还留在这做什么啊! 好不容易等到上课前一分钟,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前门的时候,他才蹭地一下直起了腰,人模人样地拿起课本走向门边。 尤一没想到他还会在教室里,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了半分钟。 贺凉喻紧抿着薄唇,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趁着面对面的时候主动打个招呼吧,他想。 她昨天说他心情不好,不想跟自己讲话。 那他笑一下,告诉她自己心情已经恢复过来了,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吧。 对,就是这样。 他缓缓调整了一下微乱的气息,唇角的弧度刚刚往上加了一些的时候。 面前的少女就平静地收回了视线,低头往前走去。 交错而过的时候,衣服轻轻擦过他的肩膀。 那是一个冷冰冰的,莫得灵魂的碰撞。 他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教室,抬起手来摸着左边胸膛的位置。 觉得那里拔凉拔凉的。 难受。 第27章 二十七块都不给我 ... 贺凉喻无视偶尔路过的其他教职员工异样的目光, 在教室外面蹲了一节课。 一边揉着发麻的腿,一边听着里面软糯温柔的小尤老师的声音,一边暗骂自己。 作什么作! 要是昨天晚上没作死, 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 只能蹲墙角才可以听到小羊羔那样软绵绵的声音。 她的温柔, 不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一想到这里,他便攥着拳头咬着牙,脸上几欲流出两道面条宽的眼泪。 终于等到下课铃响,他立即站了起身,龇着牙左右抖了抖有些发麻的腿, 然后快速调整好表情, 背着手漠着一张脸站在走廊上。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放学, 撒开了脚丫子热泪盈眶地打算奔向洗手间的学生们:“…………” 妈蛋。 请放过孩子吧。 等到周边又恢复宁静, 他整了整衣领,又抬手看了一下表。 然后缓缓蹙起了眉。 都下课五分钟了,她怎么还不出来。 沉吟片刻,他探出脑袋到前门处, 悄悄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然后那双目光炯炯的眼睛一点一点, 慢慢地瞪大了。 讲台上将脑袋凑在一起的那两个人在干嘛! 他要报警啦! 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幽幽地开口:“陈遇同学, 你在这干什么呢?” 今天没穿铆钉t恤,换成了最普通的衬衣牛仔裤的陈遇看起来比昨天顺眼很多,听到贺凉喻的声音, 他抬头往门口一看,唇角的笑容还没收回去。 “我在找一一老师辅导英语啊。” “……”男人眼皮跳了跳,绷直着背走了进去,“刚才上完数学课之后,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 陈遇哦了一声:“可能是因为小贺老师你讲的我都没听懂,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贺凉喻:“……” 他吐了口浊气,严肃地纠正着:“你要跟叫我一样,叫她小尤老师。” 一什么一,没大没小的,他都没这么叫过她。 陈遇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一一老师说我们可以这么叫她。” “……” 他觉得这个笑怎么这么刺眼呢? 还有,为什么要重点强调‘我们’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