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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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看见了的,近距离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确想要时停云的拥抱,又着实心疼那样紧张惶恐的时停云。 思及此,严元衡谨慎地点一点头:“是,一生只得这一次,再不会有了。” 今夜,确是个不眠之夜。 两月之后,苍江两岸三城,均飘扬起了北府军的旗帜。 归宁帕沙将军,守江防不利,被北府军攻入归宁,帕沙意欲逃窜,却被中原皇室,十三皇子严元衡一剑斩于马下。 长陵仡卡弘将军,带兵出城援救归宁,反致自身城池空虚,被八千北府军抄了后路,仡卡弘欲撤兵回援,却与帕沙部副将发生龃龉,争执间,北府军竟主动进攻,且其着南疆军服,cao一口南疆文,如同鲶鱼,灵活机动,在万军众中穿梭喊杀,一度引起南疆军的踩踏和自相残杀。 长陵不保,归宁失陷,稻城索祥却图谋自保,延宕不前,以至于贻误战机,给了北府军休养生息的时机。 在后期的正面交战中,稻城两万兵士不敌源源不断增兵而来的北府军,索祥只好率众弃城而逃,回到主将铁木尔主营,被判为临阵脱逃,施以腰斩之刑。 此战过后,苍江流域,尽归中原。 这场战役,池小池唯一不大满意的是,褚子陵竟然全身而退,没被他的“自己人”抓去砍死。 不过也够了。 从头至尾,池小池只用了三封去信,便斩断了他的全部生路。 听说他知道了帕沙的死讯,回到骁骑营后便大病了一场。 池小池生怕他病死,甚至亲自前去探望了一番,确认他只是急火攻心,且死不了,就拍拍屁股又回来了。 接手三城后,军务繁多,他成日忙得很,还要抽空去检查李邺书的功课,没工夫去关心褚子陵的心理健康。 他只要别一口气没倒上来把自己憋死就行。 某日,他正在帐中忙碌,突闻通传之声:“少将军,皇上的犒赏特使来了,马上就到营外。香案已经摆好了,您速速更衣来见吧。” 池小池依言而行,与同在营中的严元衡恭敬地候于香案之后,垂手低头,只待特使宣旨。 然而,在看见特使穿着的镶嵌着夜明珠的军靴后,池小池险些笑场。 他一抬头,果真是严元昭那张吊儿郎当、似笑非笑的脸。 ……但他却笑不出来了。 ——严元昭穿着的那套盔甲,像极了他死时所穿的那一身。 感受到时停云指尖的抽动后,他体内的池小池叹息一声。 ……时停云的情绪病又犯了。 好在这一次,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时停云至少没有失控,而是安安静静地跪下接旨。 严元昭宣读完圣旨,分发完赏赐,便兴冲冲地拉着时停云入了营,拉着他打量一番:“不缺胳膊不少腿儿,挺好。” 严元衡看着严元昭拉着时停云的手,不说话。 时停云笑:“你就不盼我好。” “是不是没良心?” 近半年未见,二人只攀谈两句,便自动回归了挚友的熟稔,严元昭扒开他的外甲,按住他的胸口:“来,我替你摸着你的良心啊,你说,六爷这半年来又是给你写信,又是给你寄东西的,是不是待你好?” 时停云:“就那样吧。” 严元昭:“得,就知道。喂狗我还能听个汪。” 时停云:“敢问您寄块女子用的手帕来,是打算给我们哪位用啊。” 严元昭:“这你就不懂了。我寄的哪是帕子?是上头的香。那鸿雁香是锦柔自己制的,香味能七日不灭,我觉得有些趣味,便寄来给你赏一赏。” 时停云:“我哪有空闻这个,鼻子里成日都是血腥气。” 严元昭:“那六爷岂不是雪中送炭,正好能叫你压一压那血腥气?……喏。” 他抬起手臂,献宝似的凑在时停云鼻尖:“你闻,这便是鸿雁香。” 时停云当真俯身去嗅了。 严元昭得意道:“好闻吧。” 身着盔甲,还不忘给自己涂香,这等作风,确是严元昭应有之态。 注意到他在打量自己身上铠甲,严元昭站远了些:“六爷这身是否玉树临风?” 时停云笑道:“不如你往日的缁衣紫袍好看。” 眼见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地叙着交情,严元衡心中酸涩得很。 他轻咳了一声。 听到咳嗽声,严元昭仿佛才察觉严元衡在他们身侧似的,睁大了眼睛,浮夸道:“啊呀,这不是十三皇弟吗。久别了。” 严元衡:“……六皇兄。久别了。” 严元昭:“听说你立下奇功,父皇很是喜悦。我也看了停云来信,知晓你英姿飒爽,单骑斩将,果真是有出息。” 左右无人,严元昭又不是什么顾忌天家颜面的人,信手搭上了时停云的肩膀,亲昵十足,由衷赞道:“不过还是我们云弟更有出息,能指挥万人作战,真不负六爷对你的栽培赏识。” 严元衡抿唇不语。 ……私下里,素常会写信给六皇兄。 素常从没给他写过信。 在另一间帐中卧床休息的娄影将一切尽收眼底,忍了又忍,终是一把将手中的书捏皱,坐直了身子,抬手扶上了自己的右耳。 下一秒,池小池脑子里响起了061略隐忍的声音:“……小池。” 池小池突然听到娄影的声音,微怔了怔:“先生,你能说话啦。” 娄影:“回来。” 池小池:“啊?” 娄影的声音稍稍柔和了些:“……有些事,想跟你商量。” 第205章 霸道将军俏军师(二十四) 时停云借军务之故告辞。 严元衡把严元昭引入自己的军帐之中, 吩咐仁青备好酒后, 兄弟二人一时无言。 严元昭早已习惯了这个锯嘴葫芦,自己负手在帐内逛来逛去。 虽然不抱希望, 他仍是习惯性地想在这找点乐子。 没成想,他还真找到了个稀罕物。 帐内角落里挖了一方土池子,里面放了清水,养着三只巴掌大小的小江龟。两黑一黄, 两只黑的在水里凫着, 好不悠哉,一只黄的爬上了岸来,看起来不怎么怕生人,正好奇地和严元昭互相打量。 严元昭瞧着稀罕,蹲下身来, 拿指节轻轻勾抚着它的下巴。 那小龟安静得很, 抬着小脑袋任他摆弄。 严元昭问:“这什么?” 严元衡:“龟。” 严元昭:“我还没见过龟?没见过龟跑我还见过鳖汤呢。我是说,你怎么在这儿养龟?” “素常送的。” 严元衡特意把“素常”两个字咬得很重。 严元昭哈地一乐:“行, 停云这礼物好。养得不好你送它, 养得好了它送你。” 严元衡:“……” 严元昭把不怕人的小黄龟捧在手心里把玩, 严元衡在一边坐着饮茶。 严元昭玩得兴起, 乐道:“跟你挺像的, 都不会说话。” ……严元衡觉得他这位六皇兄也不是很会说话。 他把茶盏放下, 走到严元昭身边。 严元昭逗乌龟逗得兴起, 只分给了弟弟一个斜眼。 严元衡轻咳一声:“六皇兄。素常经常跟你写信吗?” 严元昭头也不抬:“啊。如何?” 严元衡:“无事。” 严元昭跟那只小黄乌龟相处不赖, 捧回座位上接着逗弄, 还企图喂它喝酒,被严元衡阻止后,才取了些新鲜的鱼rou来喂。 严元衡忍了半晌,问:“……你们在信中说些什么?” 严元昭答:“边关战况,身体如何,是不是还活着。不然还能说什么?” 严元衡垂下眼睫,“嗯”了一声,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那边厢,严元昭顿了顿,拎起一小条鱼rou:“……偶尔也说起你。” 严元衡竖起了耳朵。 严元昭却没下文了:“就这些。” 严元衡失望道:“……嗯。” 兄弟两人沉默了一阵。 严元衡斟酌词句后,尝试打破沉默:“六皇兄同素常有信件往来时,可知会元衡一声。元衡也该写信,向几位皇兄通报平安……” “免,为你我二人好,十三弟可少费心思。”严元昭也不给严元衡面子,“想也知道跟你通信是怎样一番光景。我问你一句好,你给我回句多谢,咱们在信中只剩客套了。我还不知道你,你最是没劲的。 ” 兄弟二人再次陷入冷场。 问来问去,都未能问及他真正想问的内容。 严元衡按捺不住,终是下定决心,不再绕圈子了:“……素常在信中说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