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嫁入侯府,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竟还与什么书生私奔?再糊涂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夫人是这样报的,一切还请国公爷回府再定夺,三小姐身边的丫头海棠也扣住了。” 有城门守卫作证,也有海棠口供,换言之,此事有七八分真。 陈国公闭上眼睛,面容上的肌rou抖动了一下,倏然睁开眼睛,一拍桌子,厉声道:“怎么偏是这个时候?若此事是真的,她要走便走,若不是真的,她终究会回来,到时候问个明白便是,如今本官走不开,世子被掳,公主和李兄正是忧心之际,本官不能走。” 初三提醒道:“国公爷,外人说什么不打紧,但是,侯府那边,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侯爷在边疆,他的面子,总得顾虑一下啊,还是先想个法子,平息外间的流言为上策。” 初三跟了他多年,许多话旁人不能说,但是初三可以说,国公爷也会听。 果不其然,陈国公听了初三的话,沉吟了片刻,道:“你去请那位守门的兵卫过来,切莫大张旗鼓,私下请他来便是。” “是!”初三领命而去。 第14章 下辈子也别指望 京中,一个时辰之后,初三把那名士兵请来了。 “参见国公爷!”那士兵显得有些慌张,见了陈国公,便连忙行礼。 陈国公温和地打量着他,温和地道:“你不必怕,本官叫你来,是有事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回国公爷的话,卑职叫杨广全。” 陈国公微微点头,脸上依旧维持着亲切的神色,眸子却是淡淡一沉,“你今日设城门关卡,看到了什么?” 杨广全迟疑了一下,“这个……这个卑职,卑职没见到什么。” “你直说便是,本官绝不怪罪你。”陈国公请他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酒。 杨广全不敢坐,也不敢喝酒,犹豫了一下道:“国公爷请莫怪罪,卑职看见贵府三小姐与一个男子一同出了城,三小姐……依偎在那男人的怀中。” 陈国公眸色微凉,“你如何知道你见到的那个女子是本官的女儿?” 杨广全道:“卑职之前跟长孙将军,曾跟着他到您的府中拜访,见过三小姐一次,因此认得。” 陈国公噢了一声,随即笑了,“原来是见过,那一定是很相似了,不过,你认错人了,我女儿如今还在府中,不曾外出。” 杨广全一怔,随即就明白过来了,“是,是卑职眼拙看错了,国公爷恕罪!” “不知者不罪嘛!”陈国公微微一笑,扬了扬手,初三便递过来一张银票塞到了杨广全的手里。 “这个……”杨广全偷偷看了一下,竟是一百两的银票,顿时惊得眼睛都发直了。 陈国公笑着道:“拿着,这是本官请弟兄们吃酒的,只是吃了酒可别乱说胡话就行,有些事情该澄清的澄清。” 杨广全连忙便收了银票,谄媚地道:“国公爷放心,卑职知道怎么说的。” “去吧!”陈国公微笑打发他去。 杨广全连忙作揖告退。 初三把门关上,转身却已经看到陈国公的脸上骤然笼上了一层狂怒之色。 “国公爷,只怕难绝悠悠之口!”初三担忧地道。 流言已经传了出去,当时城门又那么多人进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不在少数。 陈国公额头青筋跳动,“你马上派人去追,追到天脚底,也得把那逆女给我追回来。” “是!”初三领命而去。 初三走后,陈国公慢慢地闭上眼睛,遮蔽住眸子里的狂怒,只是,耳边声声都是瑾宁那日的决然之言。 她会私奔?一切都毫无征兆。 也许,她只是回了青州? 当晚回了府,长孙氏迎了上来,哭哭啼啼地道:“国公爷,也是我的不是了,事前竟一点都看不出来。” 陈国公心头烦乱,见她在耳边哭哭啼啼,当下便冷着脸道:“你眼里可有这个女儿?但凡你对她在意一些,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长孙氏一味认错哭泣,“是我错了,瑾宁自从青州回来,便一直不喜欢我,母女之间也难免生疏,她心里有事从不跟我说,我见她昔日挺安分的,怎么会料到忽然就出了这种丑事?难怪这几天她如此反常,竟是存了要走的心思。” 陈国公一路进去,听着长孙氏的哭诉,心里的怒火点得越发炽盛,进了屋中一拍桌子,“她的丫头怎么说?” 长孙氏道:“那小贱人开始死活不招,后来上刑才吐了话,说瑾宁去年年底便与那书生认识了,两人一见钟情早已经私定终身,且那小贱人交代说,瑾宁和那书生……早就,早就生米煮成熟饭……哎,怎么会这样的?她还口口声声说嫣儿呢。” 陈国公听得心都凉了半截,生米做成熟饭,她怎还敢应下侯府的亲事?他和侯爷之间的交情,怕是要被她毁于一旦了! “带那丫头上来!”陈国公越想越生气,爆吼一声道。 长孙氏打发了令婆子去,半响,便见海棠被拖了上来。 海棠被打得奄奄一息,满身的血污,手指肿胀出血,看来确实是上了严刑。 令婆子一巴掌挥在她满脸血污的脸上,恶狠狠地道:“国公爷有话问你,你直说便是,但凡有一句隐瞒,叫你好受。” 海棠颤抖了一下,散乱的头发遮蔽着的眼睛慢慢地睁开,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肿得黑紫的嘴唇动了一下,“奴婢……奴婢不知……” “不知?”令婆子又一巴掌下去,揪住她的头发厉声道:“忘记方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国公爷面前,不得有半句假话,不得为三小姐遮瞒。” 海棠无可自拟地哭了起来,“奴婢知道错了,三小姐……是奴婢撺掇三小姐与那书生走的,三小姐不想走的……” 令婆子眼底闪过一丝凶光,长孙氏暗暗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做声。 陈国公狂怒不已,一脚踢向海棠的肚子,海棠疼得整个人蜷缩着,一口气几乎提不起来,许久,才吸了一口气,“国公爷……杀了奴婢吧!” “拖她下去关起来,等把那逆女找回来再杀了!”陈国公脸色铁青地下令。 令婆子连忙就命人进来把海棠拖出去。 长孙氏眼底闪过得意之色,却马上垂头掩去,忧心忡忡地道:“国公爷,这如何是好?侯府那边怕很快就要得到消息,这事儿,总得善后。” 陈国公满肚子的怒火乱窜,狠狠地瞪了长孙氏一眼,“内宅出了这样的事情,首先便得问你的罪,你若当不好这个家,我马上便去信母亲,叫她回来。” 长孙氏心头惊跳,眼睛乱飞了一下,却是兀自沉下这口气,道:“妾身无能,叫国公爷失望了。” 她顿了一下,又有些不甘心地道:“上次瑾宁杀了张mama,兄长刚好遇见她发狂,教训了她一下,您又心疼着她……” 陈国公眼光冰冷地盯着她,“你的意思是国公府的家事,得你兄长才能主持?” 长孙氏见他盛怒之下,也不敢造次,“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再生气,也总得解决,不是吗?” 陈国公压住狂怒沉吟了一会儿,道:“侯府那边若遣人来问,你先虚应着,我已经派人去找,想必她也只能去青州,到时候把人抓回来再算。” 长孙氏应道:“是!” 她退了出去,心底却是异常痛快,还能回来?不,陈瑾宁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她会死在狼山! 想嫁入侯府?下辈子也别指望! 第15章 福将 瑾宁被带到了狼山贼窝里。 前生,瑾宁便来过这里数次,是在山贼被剿灭之后。 这里的建筑都是木制的,虽然建筑不精美但是异常坚固,前生瑾宁来的时候,右翼被火烧过,其他地方还是完好无缺的。 这山贼窝里,有一个地牢。 是名副其实的地牢。 地牢的前身是一个山洞,被山贼占用之后,加固了铁栏和铁门围着,瑾宁便被丢在地牢里。 她听得山贼粗暴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慢慢地睁开眼睛。 地牢只有一盏油灯照明,光线微弱黯淡,仅仅能看清楚眼前一丈的距离。 她双手已经解绑,嘴里的堵塞的破布也被拿走,看来山贼认为已经她完全没有威胁了。 至少,在狼山上,莫说一个女子,便是来百个军士,都未必能起什么风浪。 有微弱的呼吸声传来,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她趴在地上盯了外头许久,确定黑暗中没有山贼,她才慢慢地爬过去。 是一个小人儿。 有呼吸的小人儿。 瑾宁确信就是晖临世子,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就着微弱的光线,瑾宁看到他肮脏肿胀的脸,涨红得厉害,人是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呼吸声很浅很短。 她伸手触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火烧一般的烫人,她心底咯噔了一声,发烧了。 她的触摸让晖临世子醒来了,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底注满了惊慌之色,瑾宁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世子不要怕,我是你娘亲派来救你的人,别怕,别出声。” 晖临世子眼底的惊慌慢慢地褪去,却涌上了泪水,浑身颤抖。 瑾宁放手,然后抱着了他,继续轻声安抚他的恐惧,“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别怕,很快就能回到你母亲的身边。” 他抱住瑾宁,一双小手死死地攥住瑾宁的脖子,身子依旧抖得厉害,眼泪一滴滴地落在瑾宁的衣衫上,但是却没哭出声来,一个四岁多的孩子,这般懂事坚强,瑾宁心疼得几乎落泪。 她为自己曾经想过袖手旁观而感到羞耻不已。 “好,晖临很乖,听我说,坏人在这里的时候,你继续睡觉,我叫你的时候你才起来,你不要哭,不要闹,不要出声,知道吗?”瑾宁拍着他的后背道。 “知道……知道了。”晖临世子鼻音重重地道。 “乖,好乖。”瑾宁鼻子一酸,其实她都能对平安公主和李大人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孩子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会不会受苦,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这种折磨,噬心得很。 她知道自己处境凶险,自己逃出去尚且有困难,带着这孩子更是困难重重,她或许会死在这里。 但是在这一刻,她竟然没想到前生的仇恨,只想着如何能把这孩子带出去。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晖临世子初七晚上遇害的,也就是说,距离山贼下手还有两三天。 她不能等到那时候才逃走,她得想个法子。 摸了摸腰间,流云鞭还在。 瑾宁知道这群山贼穷凶极恶,绝非善类,也不会有人情讲,如果真的和长孙拔勾结,长孙拔是一定不会让自己活着回去的。 不过,让瑾宁奇怪的一点是长孙拔如果真的要自己死,为什么山贼还不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