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华灯初上时在线阅读 - 第64节

第64节

    叶莲灯见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又去抓起他另一只手,却被他的力气阻拦,甚至指腹陷在琴弦的部分更多了几分。

    她害怕他更加用力,便松开了手,只是沉声质问:“你在做什么!你信不信我踢了这破琴!”

    邢墨终于动了,他一言不发,只是迅速抽出一只手霸道地点住了叶莲灯的xue道。

    叶莲灯怒了,但又发现了一处异样。

    今夜邢墨披着长发,墨发垂下遮住了他的面容,但在月色银辉下反而更加衬出一种苍白。

    叶莲灯想起了千雪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双目圆睁怒视着他。

    邢墨点了她的xue道后,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两只手割在琴弦上,把琴弦染得朱红。

    “华灯从前并不是魔琴。”邢墨终于开口,仍低垂着头,“南疆有一种古老的巫术,用骨血做蛊,将武器赋予‘念’使之入魔便可获得强大的力量。所谓‘念’,就是指人心无法割舍的东西,执念、怨念、痴念、妄念……而被赋予念的东西入魔以后,则根据那人所持‘念’的强烈程度来衡量力量,有的人心智不够坚定,则很容易在武器未入魔之前自己先入魔了。”

    叶莲灯心神一颤。

    呵,原来如此。

    澜炽弹得一手好琴,所以邢墨便用琴做武器。

    他的念,想必就是他念念不忘的澜炽了吧,居然如此执着。

    她虽是怀有醋意地这样想着,可看着他血淋淋的手指,她仍不由自主地觉得心疼。

    “这正如古老的以物易物的等价交换原则,有舍才有得。以刀作为武器,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以血rou抹拭刀刃;以长鞭作为武器,则需要定时鞭笞自身;以暗器作为武器,自然也需要以暗器自伤……那么,以华灯作为武器,便是你现在所看到的。只是,琴的本质是一种乐器,若想要它的音色不受损害,便须得在月圆之夜以血养琴,且,不能间断。”

    所以,邢墨的皮肤才会这么苍白吗?

    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为了隐藏身份才故意装扮成病弱的琴师,可如今才知道如果他真的每月都要用自身血rou来与这把魔琴交换的话,那么这绝不是装出来的。

    邢墨见她冷静了许多,终于解开了她的xue道。

    叶莲灯一得了自由便立即紧紧搂住邢墨,“不,如果要用血rou为引才能强大的话,我宁愿你做一个平凡的人。墨墨,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未来还没有来临,所以你看看当下不好吗?”

    有泪光从他的颈上滑落,滴在琴弦上,血水相交融。

    邢墨低低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

    “傻瓜,你曾深谙江湖的弱rou强食,自然应该知道如果不够强大,根本无法求得自己的当下,更保护不了乱世迷局中你最想要保护的人。”

    叶莲灯却恍若没有听见,靠在邢墨的肩上自顾自地继续道:“我知道澜炽对你很重要,也不敢奢求你忘记她,但若这份执念让你永远活在痛苦中的话,我希望你能不能放下那段过去。”

    “虽然我不是澜炽,但我希望你能接受我,接受叶莲灯。”

    邢墨顿了顿,“是不是慕容千雪和你说了什么?”

    “对,我知道了,统统都知道了,”叶莲灯缓缓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绪,“我不能代替你和澜炽的过往,但我希望在找到她之前你至少不要活得那么痛苦。”

    在叶莲灯没有注意的时候,邢墨暗自握紧了拳头,语调开始渐沉:“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为何与我无关?我喜欢你!其实,你也喜欢我不是吗?只是你不敢承认,因为你放不下曾经的澜炽,放不下你曾经背负的过往。”叶莲灯从他脖子上起来,“不如这样,在找到她之前,你就把我当作你的澜炽,找到她以后,我立刻回莲谷。”

    “你不能回去!”邢墨终于愿意抬眸看她,眼底闪过及不可查的惊慌。

    “为什么?”

    邢墨凝视着眼前人,手中的动作不觉地停了。

    然而他一字未言,沉默了许久。

    圆月隐入层云,突如其来的黑暗将这一刻雕刻得亘古恒长。

    月色重新洒下的时候,他润泽低沉的嗓音终于打破了寂静。

    他看着叶莲灯:“傻瓜,你一直都是我心底的澜炽。”

    叶莲灯露出一个了然的灿烂笑容,立即入戏。

    “嗯,我明白。”

    邢墨叹了口气,明白了两人的对话不在一个点上。

    他很快便擦干了手上的血,戴上了手套,抱起瑶琴起身道:“走吧,差不多了,下去吧。”

    “好嘞!”

    正当叶莲灯要自己跳下去的时候,邢墨已揽住了她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  墨墨:你一直都是我心底的澜炽

    莲灯:嗯,我明白

    作者:不,你明白个铲铲(四川话)

    其实,女主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还欠一些确定的条件而已。快了~

    第57章 伍拾陆 赌约

    叶莲灯在慕容府待了三天了,这三日里成天和邢墨黏在一块儿。

    好像经过那一夜的谈话,他们的关系一下子近了许多。

    “墨墨,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叶莲灯百无聊赖,把玩着从宫中带出来的刃雪。

    “是该走了,但还不能走。”邢墨抿了一口茶,“既然已经知道了千雪的目的,你觉得慕容涵秋来之前他会让我们离开吗?”

    “可是我们的目的是去找小谢啊,她很有可能在流寂那里,那么慕容涵秋也很有可能会去找流寂。”叶莲灯弹了几下刃雪,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问你,你想见到,慕容涵秋吗?”邢墨忽然问,澄澈的双目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想。”叶莲灯不假思索地答道。

    她心中有太多疑问了,邢墨总是在巧妙地回避,似乎一切问题的起源都指向了慕容涵秋和自己,那么只有从慕容涵秋之口问清楚。

    “那好,我们来打个赌。”

    “好啊,我最喜欢这些了,”叶莲灯来了兴趣,刹那间便利落地收了刀,手肘枕在桌上笑盈盈地凑近邢墨,“赌什么?”

    “赌慕容涵秋什么时候会来慕容府,我赌慕容涵秋今日就会来慕容府。”

    “那我赌今日肯定不会来。她早我们出发那么久,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势必发生了什么让她脱不开身。”

    “用什么赌?”

    “我用华灯和你赌,在附加一个条件,如果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今后都不许回莲谷。”

    叶莲灯虽然觉得这个条件很奇怪,但还是立刻答应了。

    在现在的她看来这不过是一个赌约,但不久之后当她终于明白其中的含义时,只有唏嘘而已。

    她笑笑:“我用刃雪和你赌。同样的,我也有一个附加条件。”

    “什么?”

    “嗯……”叶莲灯抿唇思索了一会儿,“如果我赢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回西岐。公平吧。”

    邢墨没想到是这样公平的要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

    似乎是在四月里,漫山遍野开满了金黄色的小花。

    微风吹拂,春草和繁华一块儿摇曳。

    在金黄与绿色交织点缀的柔波里,一片鹅黄色的身影穿行在齐腰的草丛中。

    “你来追我呀。”

    是银铃般的笑声。

    身后蓝色衣衫的少年背着瑶琴不紧不慢地跟上来,嘴角的笑容甜蜜而无奈。

    他似乎开口说了些什么,但是被山野呼啸的风声盖过。

    然而,鹅黄的身影似乎在同一时刻悦动起来,银铃在风中摇曳得更加清脆。

    那身影转过头来,冲着少年笑。

    可是就在下一刻,所有的声音都被风沙淹没。

    眼前的景象变幻成干涸残破的绿洲与无边的黄沙大漠。

    刺目的白沙上,一片鹅黄的衣衫被埋在沙层下,只露出了一角。

    转身,白骨成堆,微风不在,只余漠上鸣沙。

    ……

    叶莲灯从虚幻的梦境中醒来,头过菱窗看那入户的银辉,银辉洒入房间,把房内照得透亮。

    她没了睡意,忘记了梦里又梦见什么了。

    也罢,反正早就不是一日两日了。

    不知是不是曾经来过的缘故,自从来到了大漈后,叶莲灯睡眠就变得很浅,不仅多梦,还经常被极细微的声响吵醒——包括千雪夜里虚浮不稳、似乎受了伤的脚步声。

    今夜,她又是被这种声音吵醒的。

    其实,从那一日赏过夜景后,叶莲灯很少再见到千雪。

    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但是他经常白日里消失不见,然后夜里独自一人悄悄回来。

    为何要悄悄呢?是为了隐瞒谁?

    难不成是她和邢墨?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邢墨的方向。

    因为这间房的床很大,足够三四个人睡,所以邢墨和叶莲灯就一起睡在一张床上,中间隔了一根被团起来的被子。

    两个人三日来就这样保持着距离,夜夜相安无事。

    而此刻她看向邢墨那里,却只见到被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

    月光正好照在上面,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邢墨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