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顾父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虽说他早有信心儿子可以考中秀才,但万万不曾想,儿子又考了第一名,这可是整个河省童生中的第一名,自己儿子可真是太棒了! 顾驰整理好衣衫,“爹,一会儿报喜的人肯定要有赏银。” 顾父拍了拍腰间的荷包,“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报喜的人已经上到二楼,顾驰打开房门 ,迎了出去。 “恭喜秀才老爷! 在本次院试中,获得第一名! ” 报喜的人看到顾驰一愣,新出炉的案首还是个小子呢。 顾驰笑着点头,“多谢你来告知我这个消息,这些拿着吃茶!” 报喜的人接过来,暗自掂量,呦,还不少呢,面上挂着笑容,“那我今日也沾沾秀才老爷的喜气!” 给案首报喜,这个活计大伙抢着要,倒是最后被他得到了,也真是幸运! 这一通动静,自然整个客栈的人都知道,不少人打开门朝着顾驰张望,围在一旁的人也是个个向顾驰、顾父道贺,“顾秀才年少有为,如今夺得案首,日后前途无量啊!” 报喜的人插了句,“各位有所不知,顾秀才之前已连夺县案首和府案首,如今这是“小三元”,连续三次都是第一。在整个河省,小三元的考生,屈指可数。” 听了这话,这些人看顾驰的眼光更不一样,小三元,虽然他们不是读书人,可也有所了解,连考三次第一,并且还是贫家学子,真真是厉害! 共有一千二百名考生,最后只录取二百人,前十名为一等秀才,也就是廪膳生。可以去到府学或者县学读书,每人月给廪米六斗,每年廪饩银四两。成为了廪膳生,吃的有朝廷补助,每年还有银子,真是省了不少钱。 客栈的老板也很欢喜,在府城秀才还真算不上什么,但“小三元”的秀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一个。他已经可以料想到明年考试前,自家客栈的盛况,这可是案首住过的客栈,能是一般的客栈吗? 榜单前这会儿也是人山人海,等人报喜还是太慢了,是以不少人亲自来看结果,榜单前挤满了人。 看完了各自的名次,再从头到尾好好看一遍,“第一名宛阳府顾驰”,其他各府的学子苦着脸,昨晚的赌注要输了! 而宛阳府的学子,高兴的不得了,不管考没考上,昨晚的赌注可是要归他们了,这下子可要发财了! 不过这里面并不包括高亮,他找遍整个榜单,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本来信誓旦旦以为自己下赌会赢,可没想到顾驰如同话本子里的修仙道人一样,一步一飞升,又考个第一回 来,自己的十两银子泡汤了。顾驰果真就是个祸害,天生和自己不对付,一和他沾上关系,准没好事。 李宏看完榜单回到客栈,和顾驰道喜过后,给他讲述今天发榜的过程,他也通过了县试,不过名次不太考前,位于中等。 “有一些年龄大的,在榜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都要晕过去了,还是官府有经验,早就找好了大夫在一旁候着。”李宏笑道。 秀才虽是士大夫中最低的一个等级,可即便如此,有好多白发苍苍的还没考过,就拿顾驰来说,一路走来很是幸运,可也每日每夜加倍努力,每日手不释卷,这么多年,看过的书、做过的题、练过的字,堆积起来也有一人多高,这每一步,都很不易。 结果出来后,第二日顾驰去了府衙,领了秀才凭证和案首的奖励。其他秀才是没有奖励的,只有前三名会设置奖银,第一名的奖励最多,有八两银子,这是洛州府给予的奖励,而等到回去之后,宛阳府、临南县、县学都会再颁发奖银,对于优秀的人才,朝廷也很大方。 第三天是学政大人举办的宴会,每年都有此传统。这个宴会的目的,主要就是各同科秀才相互结识,搞好关系,以后彼此都是助力。 宴会时间定在晚上,顾驰和李宏结伴赶去,他们到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等候,桌面上摆着各色月饼和糕点,还有洛州府特有的美食。 虽已过了中秋节,但这段时间大伙忙于考试,中秋那天在路上奔波。因此学政大人今日补办一个中秋宴会,算是慰劳各学子一番。 顾驰一进门,不少人偷偷打量他,案首终于露面了,他们可很是好奇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虽不少人上来和他道喜,可也有那么一些人心里不忿,看着就是个年轻的少年,充其量长的好看一些,凭什么几次三番夺得案首,难不成还真是个神童? 不多时,宴会开始,荀学政入座,座位就是按照名次排列的,荀学政一眼看到顾驰。 原来是他,荀学政对顾驰有印象,当日在考棚中,三天过后,不少人狼狈不堪,衣服皱成一团,身上泛着酸味。可顾驰这个少年,每一刻都很清爽,看着那张脸,就让人一眼忘不掉,更何况年少有为。如果荀学政有闺女的话,都想赶快定下亲,定下这个有潜力的好苗子! 荀学政很看重顾驰,河省说起来地处中原、幅员辽阔,可惜的是,文风不盛,每年考中的举人进士,远远不如南方的江浙。之前他上京赴考,不少人嘲笑他们河省水土不好,只长粮食,却不滋润读书人的脑子在官场有名的,也极少出身河省,可以说,河省的境况堪危,如果没有读书人的支撑,再过几年,河省在大周朝的地位,只会一落千丈。 如今圣上提倡读书,器重读书人。河省想要发展好,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读书人,改变其他人对河省刻板的印象。河省的学子不只是会种地,更会读书,不必别人差。 勉励几番后,荀学政没有再多说什么,这场宴会的主角应该是诸位秀才,而不是他自己。 一人上来对荀学政和诸位秀才敬酒后,看着顾驰开了口,“顾秀才小小年纪,连夺三次案首,实在是令我等汗颜。之前曾听说,顾学子每日忘我读书,不喜交际,为人清冷,如今见了面,才知道并非如此。而吴某喜欢交朋友,会定期的和朋友一聚,实在做不到如顾学子这样心无旁骛。” 说话这人是这次院试的第三名,吴敬卓,他为人风趣,结交了不少朋友,和在坐的不少秀才关系都不错。 他的话音刚落,不少人赶忙接口,“吴兄为人仗义,能和你做朋友更是我们的荣幸,每每听吴兄一席话,胜读三日书。今次考了第三名,已经是佼佼者,这只是个开始,来日亦可期。” 顾驰笑了笑,这人表面在给自己正名,何尝不是在表明自己人缘不好、不善交际,只知埋头苦学,是个书呆子。 “吴兄不必妄自菲薄,不过有句话说的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些事情也不能只听一口之言。就像今日这样,如果不是亲自见到吴兄,我怕是也要信了那些谣言。” 吴敬卓面色不变,“敢问案首,是何谣言?我倒是不曾听说过。” 顾驰勾唇,开了口,“三人成虎,既已说是谣言,何须再次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省得外人误会! 就如你听说的那样,事实并非是这个样子,可经人传了几遍,和原先大相径庭。”挖坑嘛,谁不会,管你什么谣言呢,反正有谣言就对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对,顾秀才说的不错,流言最是可怕,谣言不可信,咱们也不能在不知觉之中,成为那个传播谣言的人!” 吴敬卓脸上的笑容淡了淡,顾驰这一番话,不就是说自己没有脑子,别人说什么都信嘛! 他刚想开口再说几句,后面传来李宏的声音,“我就是顾学子的同窗,他和县学学子关系非常好,我也正是在他的监督和鼓励之下,才考过院试。这想必比吴兄听说而来的消息,要更加可信。” 杜若茗也站起身,“我与顾学子只有考试时三天的相处时间,可在考场时,多亏了他的薄荷叶和药丸,才让我能坚持下来。对待一个陌生人就能友善相助,想必他的同窗,更加幸运。” 吴敬卓朝着顾驰一拱手,“谣言害人,是我愚昧了,竟一时未分辨出来。” 顾驰摆摆手,“无妨,这些谣言对我来说,澄清了就好,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咱们读书人,日后不管是教书育人,还是有了大造化,要能分辨出是真是假,不冤枉他人,否则,也就失了读书的意义。” 吴敬卓应了声,回到自己座位,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他顾驰没有什么影响,反倒自己成了摆弄是非、不辩真相的小人。 这些小把戏 ,在荀学政的眼中不入流,“顾驰说的对,谣言止于智者,咱们不做谣言的传播者。” 宴会结束后,时间已经不早,顾驰本打算直接回客栈。没想到有些人却找上来,“今个是顾秀才的好日子,更要好好庆祝一番,今日一别,咱们同科秀才不知何时才能相聚。我早已在春娇阁备好酒席,不知顾学子可否赏脸?” 春娇阁,顾驰不着痕迹的皱眉,这听着可不像什么正经的地方! 第47章 为小姑娘出头 顾驰不着痕迹的皱眉, 虽不知春娇阁是什么地方, 但听名字和他们脸上的表情,这应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之后是乡试、会试, 还有见面的机会。天色已深,我年纪尚小, 家父担忧,正在客栈等着我, 大家玩的开心, 我先回去。” 吴敬卓仍然坚持,挡在他面前, 拦着他的去路,“顾叔那里, 我派书童通知一声即可。春娇阁可不是什么风月之地, 那里的女子弹得一手好琴, 以此谋生,如果错过, 岂不可惜?顾学子连夺三次案首,大家伙都很是敬佩, 恳请顾案首赏脸, 还是说, 顾案首看不起我们, 不愿和我们这群人一起?” 吴敬卓心里还记恨着今晚的事情, 不仅没能在学政大人面前给顾驰上眼药, 反倒是自己惹得一身sao。他本希望借此机会,得到荀学政的赏识,拜荀学政为师,可惜今晚的风头都在顾驰那里,搅了他的计划。 至于邀顾驰去春娇阁,他也是有打算的。春娇阁的女子媚而不俗,既能红袖添香,又能被翻红浪,最受读书人的喜欢。如若顾驰沉迷其中,乱了心神,不出一年,神童也会泯然众人,到时候看他还怎么继续科考! 顾驰面色平淡,眼神却是冷的,“吴兄想多了,咱们作为同科秀才,我自然希望各位学业有成,何来看不起一说?吴兄交际广,世面广,对此习以为常。可我父母,自幼对我要求严格,不该去的地方我是不会去的,还请大家见谅。顾驰在此向大家告辞,希望咱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吴敬卓看着顾驰离去的身影,狠狠咬牙,他那一番话,不就是在暗讽自己家教不严、作风放荡嘛!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泥腿子就是上不得台面。 平复一下心情,他重新挂上笑容,“顾案首不愿赏脸,那咱们剩余的人,一同前去可好?” 案首都走了,还有去的必要嘛!再说大部分学子来自各府各县,彼此并不相识,对聚会还真没多少兴趣! 最重要的是,春娇阁冠冕堂皇,芯子里还是那样,雅妓也是妓,大家并不愿意去到这种地方。是以他们也纷纷告辞,各自回去客栈。 徒留吴敬卓一人生闷气,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给面子! 和他交好的人凑上来,“一群乡巴佬,不懂的享受,他们不去,咱们去,今个正是享受的好时机!” 春娇阁的姑娘,清纯又有风韵,眼睛里像有钩子似的,钩的人心痒痒! 李宏和顾驰一起走回客栈,“我哥去年院试后,也被人邀去那里,说起来文雅,实际上干的还是那种勾当,自欺欺人而已,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流连于那种风月之地!” 顾驰开口,语气中透出一丝嫌恶,“一朝考中,放浪形骸,咱们管不住别人,但可以管住自身,这种地方,一辈子都不要进去。” 他自是看不惯吴敬卓的行径,面上和煦友善,实际骨子里烂透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再怎么伪装,也无法掩饰他的本质。 不知是何时形成的习惯,读书人考中之后,去到风月之地一起祝贺,可这事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渐渐的,就出现了类似春娇阁这种地方,里面的摆设、女子和寻常的琴坊无二样,不知情的进去,绝对不会以为这是风月场所。进去先点琴曲,文雅过后,就是另一番样子了。 时下在文人间,还流行一种东西,名为“金莲杯”,选用小脚女子的绣鞋,“载盏以行酒”,这么恶臭的行径,竟引来不少读书人的追捧。 甚至有位读书人,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帮儿瘦弓弓地娇小,底儿尖恰恰地妖娆,便有些汗浸儿酒蒸做异香飘。潋滟得些口儿润” ,令人不忍卒读。 有些读书人看起来正经,实则风流浪荡,打着清高的幌子,做着下流的事情,真是令人反感。顾驰一惯看不起这种人,辱没了文人的风骨和读书的意义。 回到客栈时,顾父还未休息,等着自己儿子回来。 三郎可真是争气,那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成了秀才,还是在整个河省排名第一的秀才。 时至今日,那人说过的话,顾父还记得很清楚,“你就是个混不吝的,随了你那早死的爹,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永远也别想出人头地。” 想到这儿,顾父长出一口气,自己虽然没有什么出息,可当初离开家里,不,那不是他的家,充其量是那人施舍给他一个住宿的地方,他一个人吃了不少苦,没有依靠任何人,搬麻袋做苦工,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最后买地建房安了家,和睦幸福,如今小儿子三郎前途无量,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终究是那人眼光不好,自己的日子,未必就比他们差! 这一次在洛州府待的时间可不断,归程的时间定在后天清早,顾父准备下去结算这一段的花销,却没想到客栈的张老板找上门! “顾秀才考中,也是我这客栈的荣幸,顾学子真才实学,令人佩服,这几日的花费自是免去。” 顾父摆手,“这可使不得,住店掏钱,天经地义,三郎虽考中秀才,可也不能靠着功名占便宜。” “顾老爷,我也不是白白就不要钱的”,张老板笑了笑,“顾秀才作为我这客栈出来的第一位案首,不知可否得顾秀才一本亲手批注的书籍,当做个纪念!” 顾驰沉吟一番,选了批注最多的一本书,递给了张老板。张老板的做法并不少见,每年抹去考上秀才住户的房钱,用一本书籍或一幅字画等代替,挂在客栈最显眼的地方,增加客栈的底蕴,以此来吸引更多客人。 张老板接过书,笑的合不拢嘴,这可是案首的亲笔批注,多少人想要看上一眼啊!日后顾秀才有了大造化,这本书就是他们老张家的传家宝,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张老板也是个有商业头脑的,此后每年到院试的时候,就把顾驰的这本书摆出来,打着“小三元”就是读了这本书才考上案首的口号,大肆宣扬,果不其然吸引了不少考生住店。 就连顾驰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本书,改变了一个客栈的命运。几年之后,这家客栈成为洛州府排名前几的客栈,张老板也因此赚的盆满钵满。 第二日顾驰和李宏还有郭父他们,跟着商队一起回去,值得一提的是,郭策和杜齐、王石三人也考中了秀才,虽名次只是在吊车尾,可他们已经很是满足! “老大,多亏你给我的笔记,院试有道题就涉及到了笔记上的重点,如果不是你,我少得几分,很大可能就考不过秀才了!” 郭策笑嘻嘻的对顾驰开口,这次真是要感谢老大。 镇上书院的书籍资料,以及夫子的教学水平,自然比不过县学。顾驰这一年来,时不时的告知他们县学复习所用的资料、县学考试的题目,等于他们几人也算是囫囵学了一遍县学的知识,这也为他们考上秀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顾驰笑了笑,“谢我干什么,这都是你们自己努力,要谢,也是谢你们自己!” 又是三日的路程,赶在黄昏,顾父在村头下了马车,向郭父道别,看着郭父驾着马车走远,顾父和顾驰拎着东西 ,转身往家走去。 “哎呦,咱们秀才老爷回来了!” 王家娘子眼尖,一下子就看到顾驰,响亮的一嗓子叫出来。 边喊边大步朝着顾驰和顾父走去,其他人也赶忙朝着这边过来,“来,秀才老爷辛苦了,婶子帮你拎东西!” 顾驰笑了笑,“婶子,我可不是什么老爷,还像以往那样称呼我就行。东西也不重,我可以拎动的。” 而顾父有些郁闷的看着被众人围在一起的顾驰,啧,自己儿子是秀才老爷,那别人又该如何称呼自己? 这会村里人满心满眼的都是顾驰,一口一句秀才,一口一句夸赞,倒是没几个人注意到顾父。 顾父孤零零的站在一旁,他有种预感,随着自己儿子一步步的前进,以后在村里人心中,他的地位会继续下降的! “三郎,得空了去婶子家吃饭”、“三郎可真是咱们月水村的骄傲” 伴随着一路的夸奖,顾驰和顾父回到家中,还是村里人淳厚,虽有时也有些不厚道的行为,但大部分村人都是善良的,回到月水村这个土生土长的地方,连空气都格外新鲜。 顾母听到动静,从院子里激动的跑出去,“娘的乖儿子回来了!”抱着顾驰左右亲了一口。 顾父看着自己老伴,更加郁闷,怎么不过来亲一下自己?儿子都是债,媳妇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儿子,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又要往后面排了! 这次离开家这么久,顾驰也很是想念家里人,顾母赶忙端来饭菜,料想这几日他们二人会回来,每次做饭都会多做一些,这样子自己老伴和儿子可以一回家就吃上热饭。 顾驰吃过饭,和顾家人讲了整个经过,拿出银子交给顾母,“娘,这是这次的奖银!” 吴氏眼也不眨的看着那八锭银子,自己这个小叔子还真是读书的料子,不管大考小考,每次都不空手,总能拿回来点东西。 八两银子,就这还不包括接下来县城和县学的奖励 ,小叔子考一次试,不费什么力气,就挣个寻常人家一两年的银子,厉害,真是厉害,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当初自己没闹腾起来,没出馊主意让顾驰退学! 顾父对一家人解释道:“住店的花销靠三郎沾了光,除了五百文定金,其余的没花一分钱;路费花了一两银子,我每日打零工的钱可以顾上我们两人的吃喝,剩余的就是作保和买考试用具钱,大约有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