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张婆子连忙叫了声,“先选那只小的。” 莫三郎拎着一只兔子,用一根细铁丝穿过兔子的鼻孔,吊在院中的梨树上,手里攥着一把锋利的刀子。 大峪早早地搬了小板凳坐在那里,好奇的伸手拽了拽兔子的短尾巴。 兔子扒了皮之后,要用热水清洗,洛瑾烧好了一盆热水。至于梨树下,她不敢过去看,只远远地等着。 这时院门开了,莫钟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看见莫三郎,直接走了过去。一手掐腰,一手指指点点,好像他才是这方面的行家。 看了一会儿,莫钟便向正屋走来。他是来找素萍的,已经晌午了,那女人没回去给他做饭。不想来到这边正好可以蹭上一顿好的,当下就打定留在二叔家。 见着莫钟走过来,洛瑾往旁边让了让。 “二叔。”莫钟喊了声,“我看三郎套的那只兔子挺肥的,够喝上两盅。” 莫振邦应了声,“那就留下来吃吧,正好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张婆子皮笑rou不笑,“大钟,这是踏着饭点儿来的。只是家里没有酒,你也知道家里人多,是要勒紧了过的。” 这种冷嘲热讽莫钟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也不是那种又便宜不占的人,当下赖在里屋的炕上,再不下来。 张婆子生气,瞪了一眼洛瑾,“还不过去把兔子洗干净?跟块木头一样。” 洛瑾端着水来到院子,莫三郎已经将兔子处理好。他的手艺好,兔皮剥的完整,就连兔身也没留一滴血。树下的铁盆里盛着内脏之类。 莫三郎将兔子放进水里,转身回屋去洗手。大峪则又蹲到了洛瑾旁边。 兔身浸泡在温热的水里,一股血腥气借着热气扑到了洛瑾的脸上,她差一点忍不住呕吐。只能秉着呼吸洗吧干净。 洛瑾是不会做兔rou的,只有叫了宁娘过来。 宁娘给了洛瑾一个青萝卜,让她洗干净,自己则将兔身剁成小块。另一半兔身留着,准备晚上莫大郎回来再吃。 青萝卜切片,待锅里的兔rou炖的差不多时,再将萝卜片下锅炒熟即可,冬日里吃上这一道菜也算美味。 为了让素萍继续跟着莫钟,莫振邦将两人都留了下来,用长辈的口吻说着好好过日子之类。 洛瑾没有去里屋,独自一人坐在灶台前啃着饼子。一来,她始终觉得里面没有她的位置;二来,那股血腥现在还让她难受。 午饭过后,莫钟没有回家,而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宁娘将灶膛里的锅灰用锨板掏出来,接到一个旧盆里,让洛瑾端出去,倒到门外的灰堆上,说是明年可以拿来喂果树。 莫钟打了一个饱嗝,嘴里叼着一根草。看着洛瑾端着灰盆走过来,想起了昨晚就是这女人害他失了颜面。看着不吭声走近的洛瑾,莫钟故意伸出一只腿,想要她摔个灰头土脸,并自恃聪明的将脸别向一旁。 “哎呦!” 一声惨叫,吓了洛瑾一跳,她看过去,见莫钟抱着自己的脚用力搓着,“老三,你走路都不看的?” 莫三郎歉意的笑笑,“还真没看见。钟哥你下次看见我,叫我一声提醒下,省的踩到你。” 洛瑾往院门走去,她总觉得莫钟看她的眼色不善,带着一股阴冷。 院门只半开着,外面是一条不到一丈宽的土路,积雪融化后,变得有些泥泞。路边的荒草上,还留着些许残雪。 这是洛瑾来到莫家后,第一次走出这个院子,虽然只是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找了灰堆,将盆子扣了上去,锅灰飞扬。 “哟,这就是二郎家的媳妇儿吧?” 循声看去,洛瑾见三丈外站着一位妇人,身穿紫棠色碎花袄子,头上的发挽成了螺髻,一朵桃粉色绢花突兀的簪在一旁,一张脸比地上的雪都白。此刻正满脸笑的看着她。 第10章 温水 大石村统共也就那么点儿大,一家有什么事,不出一个时辰,保准全村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洛瑾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女人,年纪二十多岁,双手提这裙子,踩过那片泥泞。近了才发现,那女人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粉脂,与漏出的脖子形成对比。 “这是在干活呢?”女人看着灰堆,转而看着洛瑾,“这大冷的天儿,也不在家好好歇歇?”说着,竟是熟稔的拉起洛瑾的手。 洛瑾不习惯别人碰自己,只小声道:“我的手上有灰。” 捏了捏洛瑾的小手,女人笑道,“我叫凤英,住在村口那家,以后就是邻居了。”说着,双眼盯着小手,“在家里没怎么干活吧?这小手养得,软的跟刚蒸熟的饽饽似的。” 洛瑾抽回手,叫了声,“凤英jiejie。” 凤英朝莫家院子瞅了一眼,全村人都知道莫振邦给二儿子买了一个媳妇儿,这事凤英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前两日并没见着人,“meimei是哪里人?” “平县。”洛瑾不由想起了母亲和弟弟,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平县,离我的老家倒也不远。”凤英想看清洛瑾的模样,可是乱发遮着脏兮兮的小脸,实在看不出。 洛瑾嗯了声,弯腰捡起旧盆,想着赶紧回去,省的张婆子发火。 “说起来二叔对你们二郎是真好。”凤英好像是难得找到了一个说话的伴儿,继续说着,“供他读书,现在连媳妇儿也给他娶上了。如果他亲生父母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洛瑾从凤英的话里听出,莫恩庭不是莫家亲生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个凤英说这些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左右这些不关她的事,她要想的是怎么还清银子。 洛瑾的反应显然不在凤英的意料内,她有些不死心,“你知道了?” 轻轻地摇了摇头,洛瑾指着院门,“我还有活,就不陪jiejie了。” 凤英脸上的笑一僵,随即连忙点头,“我正好也有事,你先忙。” 洛瑾走到门口,正好碰见莫钟出来,她往旁边让了让。 本来想走的凤英,看到莫钟,脸上顿时笑开了,“钟哥,穿这么好看是要去哪儿?”说着,伸手在莫钟的衣领上一划,行为轻浮。 “我说谁在门口,原来是凤英啊!”莫钟回头看了看洛瑾,见她并没有往这边看,遂咳了咳,“你家掌柜的在不?我有事找他。” 凤英白了莫钟一眼,眼神像把钩子似得,“去镇上了。” “要不,先去你家等着?”莫钟的手摸了摸嘴,笑道。 “谁管你?”凤英兀自扭着腰往村口走去,后面的男人两步就跟了上去。 站在院子里的宁娘目睹了院门口的一切,又看了眼收衣服的洛瑾,心道这姑娘是个有规矩的。 晚上,莫大郎回来了,带回了十几斤白面。一般快到年关的时候,粮食都会涨价,所以过日子的人家都会提前备下。 剩下的半只兔子被剁碎炖在锅里。洛瑾坐在灶前烧火,她的头皮有些痒,算算已经几日没有清洗了,身上恐怕早已脏的不行。 “嫂子。”洛瑾的手指在火棍上扣着。 宁娘往锅里填了些水,“怎么了?” “我想用些热水……,我的头发脏了。”洛瑾本来想着自己跟着宁娘上山弄点儿柴火,可是雪化了之后,柴草应该都是湿的。再者,今晚莫恩庭不会回来,方便一些。 “这事儿?”宁娘放下舀子想了想,走进里屋,“娘,今儿听你咳嗽了几声,是不是昨晚在东厢屋冻着了?今晚就多烧点儿火,你睡得也舒坦。” 果然,提起这事儿,张婆子就心理不顺,心疼送出去的面,心烦那没出息的侄儿。坐在炕上嗯了声。 宁娘从外面抱了几根粗的木柴进来,扔在灶前,“你也该洗洗了。一会儿饭做熟了,把锅刷干净,舀上一锅水,到睡觉时差不多正好热乎了。” “谢谢嫂子。”洛瑾道谢,不管怎么说,来到莫家后,宁娘对她还是挺好的。 “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让人看上去也精神不是?”宁娘劝着,这姑娘性子这么软,二叔那般傲气的性子,却不知道两人到底合不合适。 夜深人静,小小的大石村隐没在夜色里。 洛瑾将锅里的水舀到木桶里,她小心的将筒提出正屋,生怕出一点儿声音打搅到里屋的人。 一只手握住水桶的提手,莫三郎轻松的提桶往西厢屋送去,放在门口。回身看见洛瑾站在原处,他叫了声,“二嫂?” 洛瑾忙走过去,“谢谢。” 莫三郎笑了,“二嫂,你是不是只会说谢谢和嗯?” “啊?”洛瑾看着两步外的黑影。 “好了,你快进屋吧,水别凉了。”莫三郎说完,就回了东厢屋。 洛瑾弯腰提着水桶,用脚推开屋门。刚进去没多久,外面就被上了锁。 屋里黑黑的,过了一会儿,洛瑾才适应,手摩挲着往木盆里倒了些热水。双手浸到水里就再也不愿离开,实在是太冷了。 抬手松开头上的发髻,洛瑾将一头青丝浸在水中,黑暗中跪在地上清洗着。 几日不曾打理,头发已经打结,一不小心就会扯痛头皮。身上的袄子不能湿,洛瑾将它脱下放下一旁。没有手巾,洗完之后也只能脱下里衣擦干头发,左右那里衣也该洗洗了。 洗头用了半桶水,洛瑾将木盆里用过的水顺着门缝倒了出去,一阵冷风钻进来,她打了个寒颤。 剩下的水就擦了擦身子,最后泡了泡脚,终于驱散了身上的一些寒气。 清洗过后,浑身舒爽了不少,洛瑾将里衣洗干净晾在一旁,收拾了一下,便躺在角落里的木板上睡着了。 多日得劳累加上身上的清爽,洛瑾睡得很沉,只是身子依旧冻得缩成一个球。 洛瑾是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才起来的,天刚蒙蒙亮,估计是莫振邦要出门了。她坐起来,习惯性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变回了以前的柔软顺滑。 伸手试了试晾在一旁的里衣,经过一宿,并没有干透,实在是这屋里太冷。洛瑾叹了口气,今日就只能穿着袄子了。 简单的挽起了发,并不利索,发丝依旧盖住大半张脸。 没一会儿,宁娘就过来开了西厢屋的锁,紧接着去拆堆那里娶柴火。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猪年求收,求包养。 第11章 修屋 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天气寒冷,将昨日湿润的地面冻了个结实。洛瑾缩了缩脖子,没有穿里衣,总觉得冷风直往身子里钻。 一如平日,锅里添水烧火。苞米面和好,揉成团拍到锅壁上。 “今儿可真冷。”宁娘已经习惯家里突然多出的人,将烧好的热水舀到盆里一些,送去了里屋给张婆子。 洛瑾的手在火棍上摸了一把,白嫩的手心沾上一层黑灰,她抬手在自己的脸颊划了一下。细如白瓷般的面皮留下一道痕迹。 莫家的人陆续来到正屋,洛瑾将饼子端进里屋,自己则依旧留在外间。 饭后,莫大郎和莫三郎找了些麦秸,准备将屋顶修一修,快过年了,旧的麦秸要换一换。 宁娘扛着一把铁锨,带着洛瑾出了院子。说是让她跟着去看一看家里的地。 顺着院子前面的一条小路,往西走下一个小坡,冬日里只剩下一块块裸着的土地。洛瑾一直跟在宁娘身后。 “倒是离家也不远,就在那儿。”宁娘指着一块不大的地,“这块地一般是用来种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