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第85章 纨绔修二代(六) 那底下一排俯着身、神色恭敬的宗门门人都颤了一下,面白如纸。 选不上人和不去选人是两个概念,要真让上界的仙人就这么走了,说不定就再也等不来下一个四年,等于绝了他们飞升的路径。 顿时门人惶恐地跪倒了一大片,连那已有金丹修为的掌门,都颤颤巍巍地俯下身唤道“前辈息怒”,反倒让先前开口的筑基弟子有些为难了。 谢虚揉了揉眉心,叹道:“再接着看吧。” …… 从那小宗门出来后,又一连再去了几个宗门。 谢虚一直没看中合适的人选,连如溯也是面色黑沉——他倒不是因为人才不济,极欲宗最不缺的,恐怕就是弟子了,他是因为辛苦跑了这么几趟,却连一点红利都没收到的缘故。 那些宗门皆是殷勤有余,手缝间却不见挤出一颗灵石来。 等入了一个名曰“升云宗”的宗门,听说是此界的第一大派,才算有了意外收获。 升云宗献上来的是一个十四岁少年,单火灵根,且修为已至筑基,便是放在极欲宗中,也是难得的好天赋了。再由随行的筑基弟子考校,两人交过手,可看出这少年真元浑厚,绝不是靠丹药勉强筑基的“废材”,若不是因他修习的功法实在劣势,说不定考校的筑基弟子还奈何不了他,到那时便尴尬了。 修为及格,难得的是年纪尚小,为可塑之才。 还带着面具的谢小宗主招手让他过来,蹲下身询问少年的名字。 “云庚火。”少年道。或是因为实在年幼的缘故,哪怕云庚火冷着一张脸,那双眼睛却是溜圆,显得有些可爱。 “名字记下吧。”谢虚顿了顿,与如溯说道。 谁也不知道刚才谢小宗主想的是……算了吧,这么小一孩子就当普通弟子收进门好了,要不然也显得他太禽兽了。 如溯心里是有点不甘愿听谢小宗主的命令的,但也的确不敢违背他。只好将收弟子用的记名册取出来,取出一支竹简,以真元刻上了“升云宗云庚火”这几字,又将这竹简复刻了一支,扔到那单火灵根的小孩手中。 升云宗众人激动的好像都快晕过去了,倒是那小孩没什么反应,充其量脸颊红了一些,低头去拨弄自己手中的竹简。 旁人都未发现的事,或是因小孩尤其心细,所观察的角度与大人不同的缘故,反倒被云庚火发觉了。 云庚火能隐约感觉出面前带着面具的“仙人”应当是筑基修为,但真元汹涌深不可测,或是筑基巅峰;其余的几个弟子,都是筑基中期或筑基后期,但那个记下他名字、满脸不耐的人修为查探不出,定然如他父亲一般是金丹往上;那么问题便来了——为什么这个金丹真人却是听命于这个筑基期的面具人呢? 这些上界的仙人,未免也太过奇怪了。 云庚火这么想着,便忍不住偏头去看身旁的面具人,发现他身上的缎子如新雪一般,但是那袖下微露的几根手指,却比那新雪还要显得细白。 便是修真之人,也少有一双这么好看的手。 少年看着看着,便歪了歪头,小心翼翼地牵住谢虚的手指。 感觉到柔软的触感传来,谢虚顿时便低头看去。不过他一看是云庚火,猜测是小孩第一次要离家有些不安,便也没挣开他,神色如常地盯着如溯与升云宗宗主交代事宜。 其他四个筑基弟子,看那孩子的目光都快羡慕死了。 竟然能这么牵着他们小宗主! 要知晓这两人可谓云泥之别,等云庚火真正到了极欲宗,恐怕连见都见不到谢小宗主一面……当然,他们也是一样的。 不仅是这些筑基弟子纠结,连那些潜伏在谢虚身旁的元婴死士也纠结。 ——让这孩子随便接触他们小宗主,会不会不大好? 虽然云庚火和刺客之流貌似也搭不上关系。 便在这种纠结的氛围中,谢虚打算出发去下一个宗门了。 其实他们能收到一个根骨绝佳的弟子,已经算是意外之喜,可以返回极欲宗了。但奈何谢小宗主还没有挑到合适的“分宠之人”,便打算去其他宗门再逗留一会,实在挑不到,也只能从那些已经入宗的弟子里选了。 仙船迎风便涨,只需输入少许真元便可催动阵眼,这等奇巧的灵器在千石小世界的人看来,也的确和仙术没什么分别了。 云庚火才是筑基,又因年纪小未修习过御剑飞行的术法,对高空还是十分好奇的。他趴在船檐边上,伸头去探看那随着仙船升高,变得如袖中玩具般精巧的升云宗,眼中竟是没什么不舍,等升云宗已经渺小得看不见了,便踮脚去勾那天边的云朵,凉丝丝地扑在掌心。 他的动作实在有些危险,但那些筑基弟子和如溯看见了也没吱声,只谢虚看见了,打手势让身边一个暗卫去护住那小孩一点,别真的掉下去了。 接下来几个宗门,便又恢复了他们对千石小世界认知的那般——十分贫乏,根骨好的弟子实在太少了。 便是有那么几个筑基期的,莫不是被丹药堆砌出来,或就是被急功近利掏空了身子的,有云庚火这等单火灵根珠玉在前,这种天赋的弟子当然是可要可不要。 谢小宗主没开口让记进名册里,本就不耐的如溯当然是绝不记入。 直至他们到了玄水门。 玄水门门主亲自前来迎接,就如同之前的那些宗门一般,玄水门所举荐得也是筑基弟子,一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那人也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只是不用检验,一眼便看的出是由嗑药嗑出来的修为,虚浮至极。偏偏面上还是一幅极其自傲的神情,连极欲宗的那些天才都没他看上去目中无人,更别提真正目中无人的主在这——谢小宗主微瞥了一眼,再没给过一个眼神。 云庚火眨了眨眼,也瞧着他。 那孔雀一般的年轻人,微俯身行了个半礼:“晚辈玄傲天,各位前辈请上试炼台。” “上什么试炼台,”如溯拂了拂袖,不耐道,“你不合格。” 玄傲天未出口的话一下被堵进唇舌里,脸涨红了,看上去十分可笑。他瞠目结舌地道:“我怎么可能不合格,我可是三灵根的天才,这玄水门,再没有比我天赋更好的弟子了——” 谢虚听着玄傲天的名字,又看见他被堵回去的模样,微弯了弯唇。 那玄门主也是惊住了,试炼台被修缮的光亮,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子连上去走一场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上界极欲宗来的人,玄门主当然是不敢去拦他们的路的,但是因墨坊虎视眈眈在侧,玄水门的地位也渐渐生出异议,不像之前那般稳固,让玄门主这么眼睁睁看着青云大道溜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玄门主面色微白了一些,像下定决心一般,上前挽留哀求道:“仙师一路劳顿,我们玄水门虽是小宗门,也应略尽地主之谊。” 如溯哪里有功夫应付他,正准备以拂尘法器掀开他时,却见那门主递出一个锦盒来,低声道:“绵薄之意,还请仙师笑纳。” 这些小宗门是真不懂极欲宗交“束修”的规矩么? 并非不懂,而是这贫瘠小世界能拿出来的灵物,只怕不但打动不了这些大世界的仙师,还会寒酸的触怒他们。只是玄门主笃定,他手中这味灵药,哪怕面前这人从极欲宗而来,也定会心动。 实际上,连玄门主都心如刀割,他费尽心思从那别之医手中算计来这味灵药,可是打算留着给傲天用的。 如今为了傲天的前途,也只能提前舍出去了。 谢虚:“……” 他眨了眨眼,心道这是在他面前光明正大的行贿混进他爹的宗门么。 第86章 纨绔修二代(七) 若是换做旁的宗门继承人,恐怕现在已经勃然大怒了,但极欲宗的确是个不受规矩束缚的“奇葩”宗门——收贿赂都是从宗主那起的风潮。连着谢虚这个继承人都脑回路不同寻常,还有兴致半眯着眼去探看那锦盒里藏的是什么宝贝。 如溯拿到了那锦盒,在触手之时便觉灵气自盒面传达上来,不免心中一动。 应当是宝物。 他也并不忌讳,当着众人的面便将锦盒打开了。白玉的盒底铺着一层细碎的上品灵石,顶层雕刻出了小小的聚灵法阵,只为了将那锦盒最中间的草药保存的完好。 那是一株虽有些颓靡,但看得出品相极好,百年生的金龙草。 光说它的名字,或修真界还有许多人不知,但要说起以它为主药炼成的一种天阶丹药,就无人不晓了——就是那可让人立即成丹,且无丹毒隐患的金龙丹。 便是如溯,也只知晓谢小宗主手上有这么一枚金龙丹,为长生门掌门的贺礼。就因金龙草灭绝百年的缘故,这种天阶丹药都是以前留存下来的,用一枚少一枚。 如溯虽然已是金丹真人,用不上金龙丹了,但也不代表他不知晓这背后蕴含的巨大价值。在那一瞬间,他的呼吸几乎屏住,目光亮得惊人——谁能想到在这极贫瘠的小世界,竟能得到这样珍贵的灵草? 谢虚原本还有些兴致,等看到那棵皱巴巴的金龙草后:“……” 那玄门主见如溯动意,便知他是识得这株灵药的,顿时态度也硬气了些,又让人将储物袋递给其他随行的筑基弟子。 储物袋里装了五十颗中品灵石,虽然远不如那株金龙草珍贵,但也算不小的甜头了。 收到灵石的筑基弟子,都有些无措。 不过他们不是像玄门主想的那般,因为收了好处而不知所措——而是谢小宗主就在一旁看着啊! 他们都觉得这灵石有些烫手了。 谢虚也领到了一份。 他在这个世界收过的奇珍异宝太多了,还是第一次……收到五十颗灵石的贿赂,怪有趣的。 玄门主适时邀请道:“还请各位仙师在主殿用过茶,去了这一身乏累再起身。”说罢,又暗示身旁的弟子去给仙师们看茶。 如溯拿着那金龙草,却如同拿着烫手山芋,真正是进退两难。 他在忌惮谢虚。 如溯虽然嫉妒谢虚生来便比旁人高贵一截,但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不满。他比那些还入门没多久、不大知事、对谢小宗主憧憬更大过敬畏的筑基弟子们,更清楚谢虚在极欲宗里的地位——可以说是宁愿得罪宗主也不能惹得谢虚有一分不快。 如溯一路上不怎么对谢小宗主献殷勤,还抢在前面带队,好像这一行人是他做主般,但如溯其实并不敢真正逾过谢小宗主做重要决议。 现在要在玄水门多停留一会,甚至收下一个本不合格的弟子……谢小宗主会愿意么? 人紧张的时候,身体反应是最不会撒谎的。如溯的目光不禁越过玄水门门主微胖的身躯,落在了谢小宗主身上,眸底掩藏着忐忑不安。 谢虚正低头拨弄着那灵气斑驳的灵石,便感受到了如溯紧迫的注视。 两人目光相接。 谢小宗主实在不明白如溯那敏感的内心,微偏了偏头:“?” 他面上还覆着银质的面具,那张无比艳丽的脸被遮得严实。但白瓷般的肤色却能从那面具遮不住的颈间窥见一分,黑沉无比的桃花眼更是生得极漂亮,连眼睫微垂下的细微反应都像是带着撩拨的意味。也是因谢虚带着面具的缘故,如溯才大胆地望了过去,没想到一瞬间便溺在了那双桃花眼中,脑中都像轰鸣一声,先前的犹豫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被泯灭得一干二净,表情空白得有些痴傻。 ——太不公平了,谢虚身份生得矜贵便罢了。怎么一张脸,还生得这么、这么……好看呢。 如溯仍是嫉妒着饱含恶意,但面颊却是不自知的涨红,思绪陷在那双微微上挑,如墨点漆的眼中出不来。 谢虚见如溯脸色又白又红,目光放空,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含着疑惑地询问道:“何事?” 如溯暗骂一声不过是被鬼迷心窍了,他沉默半晌,却是不再忌惮那么多,直接询问:“谢小公子若不介意,便在这略歇一程?” 谢虚应了一声,将那一储物袋的灵石收进芥子空间里,眼中掠过一分不经意。 衣摆被风吹过,细微的气流靠过来,似乎还带着温热感。谢小宗主一低头,便见原来是云庚火悄悄站在他身后,手指紧捏着他的衣角。 少年才长到谢虚腰际出头,看上去细弱得很,再加上他全身紧绷、面色发白,似乎是很紧张的模样,谢虚只一眼看过去,便知晓这小孩大概是怕生了。 云庚火又十分有分寸,只捏着那么一小片衣料,也不碍事,谢虚想了想,随着少年去了。 倒是如溯盯着那牵着谢虚衣袍的手,有些不对味。他下意识冷眼瞥了云庚火一眼,发现那少年也正在用着十分阴郁、充满敌意的目光看向他。 像极了刚开始吃rou的狼崽子。 如溯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