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寂魔岭中,早已没了魏凉和林啾的踪影。 一群怨力幽姬围了上来,呲牙咧嘴。王卫之被自己干的蠢事气得纵声大笑,他手中凝出一柄血剑,“哗哗唰唰”,把寂魔岭上的幽姬清巢得一干二净。 “啊啊啊啊——林秋你在哪里——” 此刻,魏凉带着林啾,正泡在一处黄雾氤氲的天然温泉池中。 她神魂受创,禁不住剧烈动荡,是以他只是温柔地将她环在身前,撩起热水,仔细替她清洗一根根发丝。 从那满是血腥之地出来,虽然身上不曾沾染到血海中的污血,但那些气味却无孔不入,早已糊了一头一脸。 就像是吃完麻辣火锅一样,身上的味道挥之不去。 她被他弄得懒懒的,身体在热汤中半浮半沉,闭着眼,任他倒饬。 “你护着王卫之,是因为他是荒川的后人吗?”她闲闲地问道。 “是。”不等她再问,魏凉便主动答道,“秦无川是荒川独子,他与元配夫人生了一子,便是秦云奚。而那个令秦无川身染魔翳的魔族女,离开他身边时,亦是怀有身孕。产得一女,便是黄银月。” “啊……”林啾迷迷糊糊地感慨,“难怪人家都说魔主看上了黄银月。” “不是。”魏凉正经地答道,“我对荒川作出承诺,便是言出法随,身陷因果。照拂黄银月,只是因为应下了荒川。” 他垂眸看了看她的脸色,道:“黄银月对我,亦无其他念头。我救过她的性命,而她,也只是与王阳焰相识之后,求过我一次。” 林啾蓦地睁开了眼:“原来如此。” 魏凉微微挑眉:“嗯?” 林啾恍然:“难怪王阳焰与王卫之都没有染上魔翳,原来是你帮了他们。” 魏凉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垂目打量着她,发现她的脸上当真是一丝醋意也无。 “嗯。”魏凉道,“我替黄银月,将体内的魔翳都封印在颅脑。” “啊……”林啾轻轻吸气,“那她岂不是每日头痛得要死?” “她愿意。”魏凉道,“她极爱王阳焰。我帮她,亦是为了成全她与王阳焰。” 他不动声色地撇清。 林啾想起共情画面之中黄银月死时的惨状,眼眶忽然便湿了。 “你没来得及救。” “嗯。”魏凉道,“她含怨而逝,受因果之力反噬,我亦是受了重创。前往碧波潭途中,便遇上了……卓晋。” 林啾知道,那就是剑君与魔主险些同归于尽的一战。 她的后背隐隐有些发寒,蓦地转身,直直望进他的眼中,急切道:“那,若是今日王卫之也枉死,你是不是也要被反噬?” “是啊。”魏凉目光温柔,“啾儿帮了我一个大忙。” 她的心脏“怦怦”乱跳起来。 幸好她没有放弃! 王卫之这么重要,魏凉却没有告诉她,他只对她说,一炷香之内必须回来。 要是她放弃了呢?要不是恰好她的剑中住着荒川呢? 今日,他是不是又要和祭渊同归于尽一回? 林啾倒抽一口凉气:“这一切,当真只是针对王卫之一家吗?会不会……其实目标是你?” “本就是我。”魏凉唇角浮起淡笑,“啾儿,不用怕,那些人无法来到这里,只能在暗中使些魑魅手段。你的夫君不会死,永远,不会。” 她还想问,他却十分及时地俯身吻住了她的嘴唇,渡入丝丝清凉的气息,助她抚平神魂上的伤痛。 林啾又一次被吻得七荤八素。每每她强行凝聚了神智,想起还有问题没有问清楚时,他便会强势地夺走她的所有注意力,令她不得不应和着他,陷入最美妙的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她肿了唇,迷迷糊糊地被他揽在了身前。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他的背上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山峰,他力扛千钧,却那般风轻云淡地、漫不经心地,向她走来。 “魏凉……”她低低呢喃。 “夫人,”他的嗓音再一次哑了,“现在不可以,不要诱惑我。” 他抱着她踏出了热汤池,替她换上一件晚霞色的柔软长裙。他自己则穿上一件纯黑的袍子,像是黑夜正在等待拥抱晚霞。 林啾后知后觉回过味来,恨恨地瞪着他。 谁诱惑他了? 二人返回千歧关。 千歧关内外,依旧密密麻麻聚满了魔人。 虽然魏凉与林啾已离开了很久,但这里依旧鸦雀无声,每个魔人都老老实实地蹲着。显然,魏凉积威甚重。 只见那个被插了队的魔人依旧可怜巴巴地蹲在圆台子上,双手托着腮,脊背躬成一只虾米,双眼望天,要多无助有多无助。 见到林啾和魏凉回来,他的眼睛里突突往外冒红心,拦都拦不住。 林啾神魂受创,无法再召出小莲。 她挽了挽衣袖,将手伸向魔人的脑袋。 这魔人也是惨,好不容易排到自己吧,突然被插了队。插队还不说,什么姓王的人修出事,圣主一跑就跑没影了好几天,真是愁得他头都秃了。 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林啾回来,而且没有要让人插队的意思…… 终于,终于轮到自己了!魔人两只眼睛里不由得“哗啦啦”就开始淌泪,忍不住嘴贱道:“太好咧,圣主不用那个小的莲花,叫旁人插队咧。真是太好咧!” 太好了? 魏凉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抬脚一踹,便将这个倒霉孩子踹到了队列末尾。 魔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凉哥保下秦云奚一缕残魂让他心甘情愿复归天地,主要是为了自己不被因果反噬。 套路,都是套路。 第62章 太监 九阳塔内。 秦无川与卓晋长谈完毕,对坐在一片黑暗之中,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空旷的塔壁内终于回荡起秦无川的声音—— “好。为师这便随你出塔。” 卓晋重重叩首,然后摆起来整理了衣襟,上前搀起秦无川。 “师尊,”卓晋道,“我知道,您不会计较我杀死云奚之事,但我却无法不与自己计较。是我对不住师尊。” 秦无川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那是帮他,是救他。孩子,不必计较,这数千年,老夫早已将生死彻底看淡,血脉断不断,更是无关紧要。只求往后余生,能为这天下苍生多尽几分力,不枉白活一场,也就是了。” “是,是弟子狭隘了。”卓晋定定神,“‘那位’,已将宗主令交到我的手中,师尊认为……” 秦无川摆了摆手:“你我,就以长老身份做事。” “是,”卓晋轻轻舒了一口气,“如此,他偶尔回来,便如归家一般,一切都不曾改变。” 黑石重门,缓缓开启。 一道颀长身影立在塔门外,冷眼打量着师徒二人。 “魏凉呢?”王卫之问道。 “王卫之?”卓晋重重一怔,“你身上的气息……你入了魔?!” 王卫之满脸不耐烦:“我问,魏凉呢?” 卓晋淡眉微蹙:“他不曾回来。” 王卫之脸色一变,转身要走。 卓晋的破剑自剑鞘中掠出,荡至王卫之身前,拦下了他。 王卫之背着身冷笑道:“怎么,卓剑君想要和我动手?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果然是朽木不可雕也。” “小友,你误会了。”秦无川缓步上前,道,“其实我们宗主已寻到了解决魔翳的办法,晋儿只是想要帮你,并不是要与你动手。” 王卫之满脸暴躁,“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秦无川自己染过魔翳,自然知道此刻王卫之的状况,他道,“九阳塔能够迫出体内魔翳,虽然无法根除,却能适当减缓痛楚,小友要不就留在此地,等待剑君回来,如何?” 王卫之:“嗤,想把我关起来,想疯了你们的心。” 秦无川慢悠悠掀起眼皮,眸光落到王卫之的脸上,忽然重重一怔:“小友!你的相貌……仿佛与我十分相似?” 王卫之抬起正眼,在秦无川那张肖似刻薄老妪的脸庞子上扫视一圈,嘴角疯狂抽搐起来:“老伯,你怕不是瞎。我能像你?” “不,不是,”秦无川道,“年轻时候,我便是长你这个模样。” 王卫之更难受了:“你是想说,我老了便会和你一样丑呗?放心吧老伯,我就算老死,死在这里,也绝无可能丑成你这个德性。” 卓晋饶是性子平和温吞,此刻也很想翻白眼——好好的说着魔翳这等大事呢,话题怎么会歪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 “等……等下!”秦无川的眼睛瞪得更大,“你是魔,莫非,你是黄花娘的孩子?!你莫非是我和黄花娘的孩子?!不对啊,我与黄花娘的孩子,怎可能只有十几二十岁。” 王卫之头大如斗:“老伯你别乱认亲戚行不行。我爹叫王阳焰,不是你这个丑老伯。咦,你这老伯,倒是与荒川生得像极了!” 秦无川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你,你年轻轻轻,怎会见过家父的模样?” 王卫之比他更吃惊:“不是,荒川是你爹?!那他怎说我是他的血脉?!他说我像他大崽,这大崽,总不能就是你罢!” “正是我啊!你,你娘是谁?”秦无川急急问道。 “我娘叫黄银月。”王卫之压下了心头的暴躁。 秦无川倒抽一口凉气:“黄银月……银月定是我与黄花娘的孩子!当初我与黄花娘相好时,她曾说过,最爱天上那银月,若是生得女儿,就取名银月……” 王卫之一脸呆滞:“所以,老伯你其实是我外祖父?” 秦无川伸出双臂重重一薅,将王卫之整个薅进了怀里,从头发摸到手掌。 “真小,真软!好可爱啊,像我,像我!”秦无川老泪纵横,“啊我的孙!太好,太好了!今年几岁了呀?有没有中意的姑娘?我孙儿长得这般好看,应当早早成家,给我再生个小重孙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