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将近二十来天没有看过光明,即使四周灯光微弱,她也觉得刺眼得很,微眯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景像。 “容砾。”太多天没有说过话,出口的声音沙哑,喉咙也干燥得不得了。 见她醒了,容砾脸上闪过喜色,想着握她的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生怕把她给弄碎了,焦急地往四周张望,目光定在桌子的方向,起身去倒了杯水,然后一点点的喂给她。 喝过水后,喉咙那股燥热也就压了下去。 躺在床上,定定的望着顶上的木梁,皱了皱眉,问:“这是哪?” 容砾蹲在她的床边,双眼亮亮的,专注的看着她的侧面,柔声道:“这是我的一处私宅里的暗道,没人会找到这里来的,你先好好休息,醒了就好。” 微微侧过头来看他,少年的面色苍白了不少,眼下泛起淡淡的乌青,她还记得那天在洛泽看到他时,他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想了一圈,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她都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好事,话也没说过什么好话,但如今却获得他倾力相救,喉咙干涩,“容砾,谢谢。” 他伸出手来,指尖落在她额上一分之地,须臾指尖一偏,抚过她鬓边的一束头发,“再休息些许时日就可以了。” 语音刚落,他垂着眼眸,抿着嘴,不时又瞥她一眼,被她发现后又迅速低下头来,这番孩子气的举动看得向晚意忍不住弯了弯嘴唇,“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又骤然合上了嘴,没有说话。 “你是想问,我怎么搞成这副样子的吧?” 容砾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可是那充满求知欲的小眼神,向晚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呈现什么,一点儿都没变。 说实话,自她意识清醒过来后,那天的事她回想了不下数十次,实在是奇怪得很。 她还记得一开始掉到这石洞里头时,她和纪镜吟确实是被女子压得死死的,半点法术都使不出来,而且在她打扫时,纪镜吟看她的那个眼神也不像是假的,是确确实实的想要亲近她的意思。 但是当火灵珠出现异动时,他整个人都变了,不仅轻易将那个女子甩开,就连整个眼神和脸色都变得狠戾了不少。 而且他的法力一下子变得强大了许多,让她这法力尽失的人无法招架。 那个六亲不认的样子,如今想来仍觉得一阵后怕。 几乎可以肯定他的异样,跟火灵珠的异动是同时发生的。 这颗珠子由历代的凤族族长守护了几十万年,一代传一代,一向都相安无事的,她小时候接收时也并无异样,但自她一万岁后,她便隐隐发现有点压制不了它的趋势,它的燥动不安越来越频繁,好几次她都出现过那样的感觉,不过稍加控制后,便可以将它压制。 真正不受控制的情况,就只有两次:坠下云头和这一次。 她还记得,那颗火灵珠在他的手里被轻轻捏碎,但是前族长明明说过,它坚强无比,无坚不摧,以前曾被人抢过,但那颗珠子都会将盗窃的人活生生烧死,但怎么到了他的手里就成了个小鹌鹑似的,乖得不像话。 不对,上次也是,上次当她坠下云头时,纪镜吟也在。 所以说,两次火灵珠异动发生时,他也正好在现场。 仔细想来,第一次相遇或者说,不是偶遇,而是故意的,他应该是被那颗珠子吸引而来的,一直呆在她的身边,都是受这珠子的影响。 火灵珠正常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过任何异常。 难道说,平日里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吗?目的就是等待她松懈,然后等到火灵珠异动的时机,再一举将它夺走。 这些天以来,她想了很多遍,从愤恨的情绪慢慢抽离,在理智的支配下,她隐隐觉得那颗珠子,跟纪镜吟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有,那个女子的身份,也很可疑。 但有一点,她认为是无可否认的是:从一开始到现在,他接近自己都是抱有目的性的。 在目的的前提下,所有的真心都不值一提。 把这一切告诉容砾后,容砾抿着嘴没有说话,脸色看着不太好。 想起他刚才说过,“今天看到他了”,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你今天看到谁了?” “那个在你身边的人。” “他在哪里? ”在妖界。” 看着她的眼睛,他继续说道:“成了妖界之主,妖君。” 猛然一弹,想要从床上坐起身来,但是不过起来几分,周身乏力的掉了回去。 后背被轻轻托着,容砾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语气嗔怪:“你别乱动了。” 重重的咳了几下,缓了一会儿,她又看着他。 容砾知道她的意思,缓缓开口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整个人就像是凭空而来,没有半点痕迹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连我这个心高气傲的爹也对他俯首称臣,把妖君之位拱手相让。” 他“啊”了一声,又说:“对了,我听他们说他是临吟君,是上古时期的妖界之主。” 向晚意皱了皱眉,这好端端的人怎么换了个魂魄似的,“你确认是他吗?” 容砾想了好一阵子,“不敢有万分确定,那时你们匆匆离去,我只是看过他一眼而已,但是那样的容貌在这世间应该找不出第二个来,虽然说他现在的眼神、气质和说话的语气都跟那次看到的无一相同,但容貌这方面,确实就是当初看到的那个样子。” “而且,他的身边正好跟着一个女子,倒也是符合你的说法。” 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认出你来了吗?” “没有,他还问我叫什么名字,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向晚意侧过头来,眸里生出些许讶异的情绪,她还记得当初跟他讨论过好一阵关于容砾和她小时候干过的破事,按道理他至少也能记着他的名字吧,如今这样看来,是忘记了吗? 不知道向晚意在想些什么,他语气突然认真了几分,“不要去找他报仇。” 微微一愣,容砾的眼神真诚实意,是实打实的关怀,面对这样的眼神,她说不出半句假话。 “不行,我不管他是妖界之主,还是天下之主,这个仇,我一定会找他报。” “可是——” 语气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可是,剜心之仇我可以暂且压下,但是夺我族圣物的仇,这关乎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历代祖以及全族上下的的人,我若不向他讨个说法,我怎么对得起他们,我怎么对得起我的族人?” 手腕被猛地一捉,她后面所说的话他没有注意,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她前面的四个字上面——剜心之仇。 “你胸前的伤,是他生生剜出来的吗?” 他眼里血丝骤起,死死的瞪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她没有说话,但从她难以启齿的表情来看,他已知道了答案。 “那个伤口触目惊心,我都不敢细看,我只当你是身受重伤,却没有想到......” 叹了口气,向晚意反过来安慰他道:“没事儿,现在都不疼了。”怕他还会说些什么,她又说:“放心,我又没说现在就跑去找他报仇,以我如今这样的身体状态,这还不是去送死吗?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放心吧,我精明得很。” 后个的话她故意说得轻松欢快,忽然手背一暖,垂眸看去,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面,向晚意一愣,望着他泛泪的眼眶,“你哭什么啊?” 容砾抽了抽鼻子,死活把泪憋回去,“我替你疼啊。” 有时候就是这样,受伤太多,疼到麻木时你就可以告诉自己这不过就是小事一遭,没有什么值得可提了,但是当听到别人的关心时,内心筑起的城墙一瞬间倒塌,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没有自己想像中坚强。 躺平在床上,目光直视房顶,她故意转移话题,说:“我在这里的事,族里的人知道吗?” “不知道,我怕会有人对你不利,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现在凤族的人依旧疯了般找你,若被有心之人看了去,这样的情况反而对你有利。” “替我带个口信给盛天他们吧,他们年纪大了,不经吓的。” 发现他还在看自己,打断了他的目光,她挥了挥手,说:“去吧。” 待他走后,向晚意翻了个身,目光晦不明。 **** 又过了半月,秋意渐浓,空气中的凉意多添了几分,向晚意的伤好了不少,想着整天躺在床上,迟早把人给躺坏,她便喜欢下床走动。 一开始的时候,容砾还不让,后来看拗她不过,提出让他扶着的要求。 向晚意同意了。 让他扶了两天,她便嫌他走路慢,甩开了了他自个儿走着,看她走得还算可以,容砾也就随她去了。 北方的气候亁燥,四季相对较南方分明,不得不说,容砾这个宅子还真的不错,一些南方特有的花种被他移植到这里,居然还养得好好的,满园春色,看着特别养眼。 感觉有花无鱼,缺了几分感觉,在后园找了个理想的地,趁容砾不在,她便偷偷拿着个铁铲,一点点的挖着。 耳梢一动,随手把铁铲一扔,溜到几丈开外,哼着小曲头望天,彷佛那个大坑跟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容砾回来时,便看到了女子这个掩耳盗铃般的行为,嘴角不禁掦起,添了两分笑意,这些天来,她的脸色红润了不少,整个人也恢复了不少生气,她以为他不让她挖洞是心疼自己的宅子。 其实,他是在心疼她。 有种感觉,如果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倒是件幸运的事。 原来有人在家里等着自己,是这样的感觉。 刚升腾而来的喜悦,在想到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时,又降了下去。 快步走到向晚意的面前,面色凝重,说:“帝君,去了洛泽。” 第26章 拉勾 抬头望天的动作戛然而止,转身走到他的面前,捉着他的袖子,“帝君怎么会去洛泽?” 容砾安抚性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放缓:“我派去洛泽报信的人被发现了,是我的错,如果我亲自去的话,或者就不会走漏消息了。” “没有,不是你的错。”她知道这件事半点儿都不能怪容砾,是她让他去报的信,后果自然得由她来承受,加上三界边境深严,内三层外三层的成夹击之势,上次容砾带着她顺利离开洛泽已经可以说是奇迹。 “放心,我会护着你。” 少年看着她,脸色绷紧,满眼坚定的神情。 向晚意笑了一声,说:“行了吧,不知道以前谁最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喊要抱抱的。” 听她说起旧事,容砾连忙打断她,脸上泛上两抹红意,“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早就不一样了。” 向晚意懒洋洋的瞥他一眼,说:“知道了知道了,你最棒,jiejie给你买糖吃做奖励好不好?” 别开了头,没有看她,一副生着闷气的样子。 玩笑开得太过可是会起反效果的,向晚意识相的绕到他的面前,“好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闻言,容砾眼睛一亮,垂着头来,眼巴巴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帝君知道我在这里了吗?”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看着向晚意一脸茫然。 他解释道:“帝君只知道你在妖界,但他不知道你的具体位置,我派去了四人,他留下了一个活口让他回来告诉我,让你在明天天黑之前,独自一人找他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