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元妤就懂了,比起找她麻烦,这些女郎显然更想知道谢砚是不是真坏了腰不能人道。 虽然谢府之前放出风声说谢砚并无大碍,但撵出去了一个大丫鬟是真,这些人心里自是七上八下地没全信。 元妤想了想,便点了头。 众女吃轻吸口气。 她竟然真见到了谢三郎。 李嫣也有点紧张,追问:“三郎怎么样?是不是真的不能……”她话说一半,仔细地看着元妤的眼,表示你明白我的意思。 元妤犹豫着,一副不大好说的样子,“三郎不准我在外乱说。” 确实不准她瞎说,他没受伤的事说出去他便欺君了,威胁着堵住了她的嘴。 这在众女看来,里面明显有情况啊。 其中一个女郎忍不住惊呼了句,“莫非三郎真伤了腰,不能……”人道了? 元妤忙解释,道:“三郎好着呢,我去的时候,他还在院子里下棋,坐得腰板笔直,半点坏的样子都没有。” 众女狐疑地看她。 深觉她是怕被众人责怪,才不敢说实话。 毕竟谢砚伤了腰是事实,太医都去看了,为此谢砚还告了半个月的假,朝都未去上。 这才过去几天,就算伤得没那么重,也不可能坐得腰板笔直在院子里下棋吧? 连李嫣都不信,上下看她,“真的吗?” “真的……”元妤直点头,看着她们道:“三郎还跟我说,那个被撵出府的丫鬟根本不是他身边的,是谢老夫人院子里的,那天只是凑巧……” 有女郎狐疑,小声嘀咕:“怎么就这么凑巧……” 众女心中认同,天底下哪里就有这么凑巧的事? 早不撵丫头,晚不撵丫头,偏是那天。 一时间,众女脸上哀色纷呈,心中已认定这话不过是谢府拿出来堵众人之口的。 她们三郎,是真的被砸坏了腰,不能人道了…… 苍天啊,怎么能如此对待她们的三郎。 简直是,天妒英才…… 嘤嘤嘤。 不过一个时辰,这些话就传遍了书院,女郎们都没心思上课了,一大半的人都拿着帕子,躲在一角伤心地嘤嘤嘤。 半日后,长安城里有关谢三郎不能人道的传言再度崛起,且来势凶猛,席卷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家中书房里正在作画的谢砚在听到这个传言后,俊脸幽幽地黑了。 不必详查,他都知道这股风是怎么刮起来的。 石青紧紧并着双腿,死死埋头不作声。 心里也是感叹这位元府大姑娘,胆子真大,什么幺蛾子都敢作。 谢砚最后怒极反笑。 坐进椅子里,阴阴笑着:“真是好样儿的,石青!你再去元府,把元大姑娘给我请来!” “……是。”石青领命,躬身退下,半句这不合乎情理的话都不敢说。 第6章 元妤傻了才会在这档口送上门去。 谢砚身上背着个“腰伤未愈”的名头,他这几日就算再气,也只能在府里憋着,不会亲自来逮她。 她是多傻多怂才会任他一句传唤便乖乖送上门让他修理? 因而她非但没去,还忙叨叨的让传言愈演愈烈,连皇城中的帝王都听说了,派了五皇子去谢府探探情况。 五皇子李昀是谢茂的学生,李昀五岁跟着谢茂启蒙的时候,小他一岁的谢砚就坐在他身边摇头晃脑,两人既有同窗之谊,又有兄弟之情,谢砚腰伤一事,他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中的一个。 只是没想到,一个子虚乌有的腰伤,会衍生出这样的传言,连他这个知道内情的人,都忍不住怀疑谢砚莫不是真不能人道了? 谢砚寝室里,李昀哈哈而笑,调侃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谢三郎也有被女郎戏耍的时候。” 拿人做筏子却不料筏子起晃而湿了鞋,这个亏谢砚是吃定了。 面对李昀的调侃,谢砚唯有苦笑。 笑归笑,李昀更在意另一件事,“元府大姑娘知道你腰伤一事是假的了?” “无妨,她不会乱说的。”这点自信谢砚是有的,那是个聪明的女郎,怕是猜到了些什么,但他不怕她会乱说,他看得出来,元妤虽有几分胡搅蛮缠,对他却没有恶意。 更何况,就算她真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李昀就笑了,“别说,这些传言闹得沸沸扬扬还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暗中盯着你的那两家,近来视线都转移了。” “淮河水患的事如何了?”谢砚不太关心其他,对朝中局势比较在意。 “四哥正和窦庸一党咬着。”他口中“四哥”正是丰庆帝第四子李暄。 丰庆帝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储君之位却空悬,膝下数位成年皇子明争暗斗,夺嫡之争越演越烈,窦庸却是众位皇子都想推倒的一堵墙。 实是其在朝中的势力太过庞大,如今的丰庆帝也只不过堪堪能压住他。 众皇子均怕,若有朝一日丰庆帝驾崩,他们中任一位登上大位,是否压制得住窦庸。 只怕窦庸不除,他们就算夺得大宝,也不过是做个傀儡皇帝。 因而一有机会,总有人想咬窦庸一口。 谢砚似早已料到,口吻平平,“也好,便让他们狗咬狗去。” 作壁上观,收渔翁之利,才是他谢砚的为官之道。 淮河水患,大坝决堤,造成沿岸百姓死伤无数,朝野震怒。 震怒原因并非表面。 此次水患之势来势并非凶猛不可控制,按之前观测的情况,淮河大坝理应挡得住如此水势,却未料竟会决堤。 有官员上报,淮河大坝修建之初,有官员贪墨修坝银两,大坝偷工减料,以致如今抵挡不住水患之势,造成沿岸百姓流离失所。 丰庆帝震怒,命人彻查此事。 朝中人都知,谢砚近几年十分得丰庆帝器重,有传此次彻查,丰庆帝便欲派他南下。 只是此案牵扯甚广,谢砚不欲牵扯其中,便借着元宵节被元妤砸伤一事告假不出。 未曾想没在朝堂里沾一身屎,倒在市井中惹了一身sao。 想到这里,原本尚算温和的眼底显出一丝阴沉,乌压压的,像暴雨前天上的黑云。 李昀见状,摸了摸鼻子,自行撤了。 走之前不怕事大地火上浇油,问了一句:“你这都不能人道了,还能如期上朝吗?”他告的病假可要到头了。 谢砚黑着脸,想他若不是皇子,他早就一盏茶杯送他出门了。 元妤这几日过得很逍遥,每日去书院上上课,顺便跟每一个来同她打听谢砚腰伤的女郎“诚恳解释”下谢三郎真的不是不能人道的事。 逍遥得她都快忘了谢砚总有好的一天,总会出门。 因而这日走出书院大门,被石青堵住言他主子请她一叙的时候,她并不是那么想去。 石青很有礼貌地提醒,“元大姑娘,小的时常跟三郎出门,认识小的的人不少,您再不跟小的走,只怕会有麻烦。” 元妤哆嗦一下,果然看到周边已有女郎目光若有若无瞟过来,她脖子一缩,立马道:“那还等什么?前头带路。” 她确实想勾搭谢砚,但也没想在没勾搭到人前便成为众矢之的。 石青忍着笑,恭敬回一句,“是。” 他主子郎君说得没错,元大姑娘果然是个识时务的女郎。 石青带着她沿着墙根往书院后头绕。 元妤估摸着,谢砚也是不想惹人耳目,故意避开了人多的正门。 这么一想她又放松了不少。 谢砚有所顾忌便好,那谅他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若看形式不好,她大不了高喊一声,谢三郎在此! 想必定会有多位女郎前来解救她。 就是不知道谢三郎的腰,受不受得住这么多女郎的热情。 元妤坏坏地想,心中偷笑。 她跟石青搭话,“三郎这几日心情可好?” 石青抽了抽嘴角,埋头回了句,“三郎没想起姑娘时,心情尚可。” 这回换元妤嘴角抽动了,她瞧了谢三郎这个看似老实的长随一眼,不怕脸疼地道:“那我便放心了,想来三郎这般光风霁月的人,也不会多花心思想我。” 石青:“……” 论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位元大姑娘绝对是把好手。 他一个做属下的,同她贫什么?还是由三郎做主吧。 把人带到后门,贴墙根处靠了辆马车,石青道:“元大姑娘,三郎就在车上,您请。” 元妤没想到书院后门这么凄凉,除长了棵歪脖子树,半个人影也无。 她有点怂了。 拖延着不想上车,找借口跟石青道:“那什么,石长随,我突然想起身边的两个丫鬟没带来,她们应还在书院门口等我,等不着我怕会着急,我先去跟她们说一声。”说着转身就想走。 安静停靠在一边的马车车帘子突然被撩开,露出谢三郎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只是郎君眼神不大温和,似笑非笑间透着几分叫人毛骨悚然的危险,“跟两个丫鬟说一声的事儿,哪里就需要元大姑娘亲自走一趟?”说到这儿他冷哼一声吩咐,“石青,去把大姑娘的丫鬟带来!” 石青苦逼地应了一声,转身又往书院正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