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车辆停下，江千柔先下了车，看着司机放下踏板，尹临川控制轮椅下来。

    “走吧。”

    服务生穿着的是纤浓得体的旗袍，红唇扬起标准的笑容，显然是知道尹临川习惯，并没有上前推动轮椅，而是袅袅娜娜走在前侧方，引着两人入内。

    吃过了之后，江千柔先简单说了裴子寒的情况，然后拿出了那根装好的头发，“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情况了，我想说，能不能在查明身份之前，暂时不要和这位裴子寒联系，要是抱了希望，最后证明不是，我想他会很失落的。”

    不是人人都似她，有前世的记忆，能够经得起情绪上的大起大落。

    “你放心。”尹临川接过了头发，注意到了上面有毛囊的存在，笑了笑，“你考虑的很周全，谢谢你，我会的。”

    车辆顺着大路驶入到了尹家的大别墅里，尹临川在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宋明悦。

    “临川哥哥。”她笑着说道，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她穿着的是一套学院风的裙子，带着蝴蝶结发卡，看上去青春气息十足，有些学生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宋明悦的这一身装扮让尹临川想到了江千柔。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更多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烦躁和厌恶：她怎么在这里？

    尹临川眼皮子也不抬，“滚。”

    宋明悦被这声弄得脸像是滴血一样，咬着嘴唇，求助似的看着不远处的尹临川的母亲。

    就连她当年求着退婚，对方明显不耐烦的情况下，也没有说过滚这个字眼，宋明悦的心中有些难受。

    尤其是过来尹家套近乎，宋明悦发现自己想错了，尹家上下都以为尹临川是真的腿瘸了，尹临川的母亲对自己也由一开始的排斥，成了乐见其成。

    宋明悦自己觉得万里长征已经就差临门一脚，谁知道尹临川居然这么排斥她？

    林秀蓉站在一边，看到了儿子沉下脸，心中一叹。

    林秀蓉和尹泽明只有一个孩子，就是尹临川，自从尹临川断了腿，坐在轮椅上，婚事就成了她们两人的一桩心病。

    宋明悦和孩子退婚，而且圈子里还说得很难听，林秀蓉是对退婚的宋明悦当然是愤怒的，退婚不说，还说出那样的话。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定期体检，医生都对尹临川的腿是摇头，让林秀蓉那种愤怒渐渐淡化。

    尤其是佣人在清理尹临川的衣物，林秀蓉和丈夫尹泽明想要知道儿子是不是还有能力。让两人失望又揪心的是，他的衣物总是干干爽爽，就连所用的废弃卫生纸也少了那种特有的石楠花味道。

    无论是林秀蓉还是尹泽明心中都有了最不好的猜测。

    当时圈子里盛传，他连男人都不算，这样来看似乎是一语中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种焦虑从没有削减过，当这个时候宋明悦重新过来走动，口口声声说着当年是她不懂事，被所谓的闺蜜给骗了，大部分的话都是她闺蜜说的。

    这些日子，宋明悦时常过来，让林秀蓉知道了，宋明悦愿意重新联姻，还不在意尹临川的腿。

    作为一个母亲，林秀蓉当然心动了。

    林秀蓉上前过来打圆场，歉意地看着宋明悦，“临川，你干什么呢？你怎么孩子脾气，宋小姐是我邀请过来做客的。”

    尹临川没兴趣去了解那些弯弯绕绕，“那母亲就好好招待宋小姐，不要再让她出现在我的面前，上一次的安保人员我已经辞退了。”

    驱动轮椅，尹临川顺着斜坡往里走。

    林秀蓉有些尴尬，她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了宋明悦小声说道：“林姨，之前是我不好，所以临川哥哥还讨厌我，我可以理解。我今天先回去，晚点再过来拜访。”

    “好。”林秀蓉也小声说道：“等我劝一劝，估计是他一时没有转过弯。”

    宋明悦离开了尹家，深吸一口气，想到了今后江千柔的待遇，她就压下了今天的不高兴。

    现在尹临川还是个瘸子，外人眼中他配不上她，只要拿下尹家人，等阿姨劝一劝，她在仿着江千柔曾经的形象，就可以拿下尹临川了。

    想到了这一点，宋明悦的脚步很是轻快，眉眼都带着得意。

    尹临川之前已经让人收集了尹蓁蓁房间里的毛发，同时亲自把裴子寒的头发送到了医院，委托宋烜去查裴子寒，自己则是到老宅子里，等着dna的结果。

    结合之前推算的卦象，应该就是这一次了，加上双腿也到了关键的时期。

    这两个原因，让他从s市返回到京都，打算借助京都的龙脉之气，冲突顽疾的禁锢。

    尹临川关上了房门之后，打开了随身带着的匣子。

    里面是大大小小通透的碧玉，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椭圆形紫檀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浓稠如血的朱砂，用旁边的玉杵搅拌，鲜血顺着玉往下融入到了朱砂里，流了血，尹临川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等到左右各七，尹临川手指蘸着含血的朱砂，一一裹住了碧玉，尹临川又合拢了匣子，上好了铜锁。

    林秀蓉本来在外面敲门，等得有点不耐烦，见着儿子打开了门，就发现了儿子的手掌上裹了一层纱布。

    “怎么了？”

    林秀蓉脑补了许多，觉得是不是刚刚见到了宋明悦，想到了过去的事，所以弄伤了手，本来想说宋明悦的事，当即就不说了，“伤得严重吗？让安医生过来看一下吧。”

    “不用。”尹临川摇摇头，“就是不小心划伤了，妈，有什么事？”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林秀蓉本来要和人约一起做sa，也因为儿子忽然回来，改变了计划。

    尹临川并没有说原因，林秀蓉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再三想要确认儿子手上的伤口。

    等到两天之后，就知道了原因。

    因为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尹蓁蓁进入门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找到我儿子了？他在哪儿？”

    林秀蓉看着安医生在尹临川做检查，结果就看到了素来打扮精致的小姑子做出这样的一副模样，她有些吃惊。

    尹蓁蓁从来都是优雅的，就算是知道了丈夫蒙蔽他，儿子不是亲生的，也从未如此。

    儿子？

    林秀蓉的眼睛渐渐睁大，难道是小姑子那孩子找到了？

    先前知道了找到那孩子的希望渺茫，连人贩子都不知道是哪个，更遑论是买家了。

    就算是宋明悦那丫头说得好听，轻声安抚说是早晚可以找到，但是林秀蓉可从未这样觉得，没想到那丫头居然说对了！

    尹临川从轮椅侧边拿出了一份报告，“上面是dna检测报告，下面是他个人的经历。”

    尹蓁蓁从a国回来，本来就有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在即将睡觉的时候，接到了尹临川的电话，告诉她尽快回国，有她亲生儿子的消息。

    机票没有舱位，她在机场现场高价买了即将起飞的航班经济舱的座位。

    尹蓁蓁是尹老爷子和老夫人最小的孩子，从小就没有受过挫折，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身也不为过。

    她就这样憋憋屈屈在小位置上坐经济舱的位置，高定的衣衫皱巴巴的，脸上简单擦洗过，眼底是缺眠的血丝。

    这样狼狈的尹蓁蓁在拿过了文件夹，有些腿软。

    “蓁蓁。”林秀蓉连忙搀扶住了尹蓁蓁，让下人拿了一张椅子，林秀蓉看着尹蓁蓁颤抖着手。

    “我帮你吧。”

    “谢谢嫂子。”尹蓁蓁苍白的嘴唇颤了颤，看到了前面dna的鉴定结果是99999的亲子关系，翻到了后面，是裴子寒的旧照。

    林秀蓉也是一阵沉默，这孩子……过得不太好。

    啪嗒一声，尹蓁蓁的泪水落在了报告上，似乎早就料到尹蓁蓁可能的反应，文件夹是塑封的，泪水绽开，轻轻用手一抹就掉了。

    里面虽然没有触目惊心的照片，或许是考虑到了尹蓁蓁的心理承受能力，只是写了因为被毒打警·察的出警记录。

    但是能够被打到报警，想也知道这严重程度。同样是作为母亲，林秀蓉的心里头揪着，看着尹临川的腿，忽然就想到了宋明悦说得话，宋明悦满怀自信说着，孩子一定可以找回来，现在真的找回来了，还说了尹临川能站起来，是不是也能够站起来？！

    林秀蓉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16章 认亲

    尹蓁蓁努力摒弃其他的情绪，看着里面裴子寒的经历。

    被认为是克母，所以被非打即骂，要不是因为国家的强制政策，恐怕初中毕业都做不到。

    等到毕业了之后，裴家人联系好了工厂，提前给办了身份证，想让他进厂赚钱。

    还没有成年啊，就想着把他将来一辈子的血吸得干干净净。

    幸好这孩子自己聪明，偷偷扒了火车出来。

    在s市里，他晚上住在公园里，每天用公共厕所的水龙头打理自己。一大清早就带着蛇皮袋子出发，用一个罐头瓶子接水，揣在衣服里，游街串巷做个捡垃圾的，最近还会维修小电器，在天气还没有降温的时候，就已经租好了房子。

    在把资料给尹蓁蓁之前，尹临川已经从江千柔的口中知道了裴子寒的经历，从宋烜那里拿到了照片。

    绝大部分偷拍的裴子寒是没什么表情的，因为被玻璃瓶扎过手，他现在都是用手套的，佝偻着背伸手去捡垃圾，找到合适的就扔到蛇皮袋子里，积累满了就去回收站卖掉蛇皮袋子里的垃圾。

    看着照片就觉得他的日子过得辛苦。

    偶尔有一张照片，他摆弄手里的一盏台灯，露出了笑容。

    尹临川也明白了为什么江千柔能够认出裴子寒，眉眼舒展开，笑容很像姑姑。

    因为裴子寒的消瘦，尹临川其他的照片都没有放进去，只把这张笑容灿烂的照片放了进去。

    尹蓁蓁在国外的时候，既想知道关于亲生儿子的消息，又有些害怕，她的双手一直是搅在一起，在心中祈祷，到底不敢在外看，按照侄子的建议，怕自己在外看到了心疼，或者是有什么别的意外，反而不好赶回来。

    等到看到了文件夹里裴子寒的遭遇，尹蓁蓁的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得不用手帕擦眼泪，才能面前看下去。

    因为呼吸急促，眼前有些发黑，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虽然说的是尹家的私事，但是安医生是给尹家做了很久的私人医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所以在说这些事的时候，安医生也没有离开。看着尹蓁蓁的模样，就知道她是情绪太过于激动，导致吐出太多的二氧化碳，体内稳态环境失衡。

    迅速拿过来一个牛皮纸袋子，罩在尹蓁蓁的头上，呼出的二氧化碳又被吸收回了体内，酸碱慢慢平衡，眼前发黑的症状缓解，也不再手抖心慌。

    尹蓁蓁抚住了胸口，道一声谢，继续看裴子寒的经历。

    既心疼他的际遇，又觉得他能够在这样的逆境里又能够找到自己的方向，心中又有些骄傲，那是一种为人母为孩子的骄傲。

    虽然还没有见到裴子寒，她的心中已经勾勒出了这孩子的形象。

    能够找到裴子寒都是尹临川的功劳，尹蓁蓁真心实意和坐在轮椅上的侄儿道谢，“谢谢。”

    林秀蓉抱住了尹蓁蓁，温声细语安抚说道：“都是一家人，小妹道谢什么。”

    尹临川笑了笑，说道：“这次找到裴子寒，是另有贵人帮忙。”

    “是谁？”

    林秀蓉也忍不住看了过去，看到了儿子眉眼有淡淡的笑容，像是提到了对方表情都温柔了下来，“她帮我摆脱过宋明悦一次。”

    尹蓁蓁有些意外，她当然也知道这个人，因为最近都在国外，倒是不知道宋明悦时常来别墅里找林秀蓉。

    尹蓁蓁是天之骄女，以前和侄儿不太亲近，所以在听到了宋明悦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也没什么外人，就直接沙哑着嗓子说道：“宋家小姐当时我记得拒绝联姻。”

    林秀蓉忍不住说道：“她和我说是因为好闺蜜害了她，她现在反悔了。”林秀蓉瞥了一眼儿子的腿，“川儿这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