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见摄像机还开着,白玫连忙有暗示意味地引导,“陆夫人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哈哈,我身边也有同学出国留学,他们的朋友圈每天都过得很精彩,什么学生派对,好多金发碧眼的帅哥,看得我羡慕死了。” 时黎一本正经摇头,“别的专业我不清楚,但我们专业的任务确实很重,我不算聪明,浪费时间去狂欢,我会挂科延毕的。” 白玫清楚意识到再聊下去会糟,她赶忙打断,急促将话头转到时黎的高中生活。据她了解,时黎高中是风云人物,烫头染发喝酒,可算不上好女孩。 “那陆夫人能跟我讲讲高中生活吗?听说陆夫人是帝都最好的私立中学毕业的,我好想知道你们私立学校与我们公立学校有什么区别?听说陆夫人是校花,嘻嘻。” 每个中学都有自己的校花校草,s中也不例外,但审美这种东西很难达成一致,中学被公认的校花校草不一定是长得最好看的,可能是穿衣品味最好的,或者会打扮来事的。s中传言过的校花两只手数不过来,时黎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时黎与一代代“校花”不同,她是唯一毕业后还能留下名字的,甚至后两届,学弟学妹们不愿意承认自己同届的女生是校花,她离校前最后一张舞台照至今仍留在大礼堂,被历届学弟学妹们欣赏。 提到这件事,时黎脸色羞窘,连连摆手,“都是同学选着玩的。” “陆夫人你太谦虚了吧?” 白玫不怀好意引导,“应该很多男生暗恋您?” 时黎连忙否认,“哪有!”那时她还是陆鹤川的未婚妻,即便有不怕死的给她写情书,她一次没回应过也就歇了心思,比起她,江柔更受欢迎。 “一次都没有?” 时黎抿唇,十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已经嫁给陆商,如果牵扯出陆鹤川,对陆商的名声不大好,可她也不想说谎,就怕白玫越问越深。 “……没有。” 说完这句,时黎垂下眼睫,脸色抗拒,还好白玫没追问,她也就歇了口气。 送走节目组,时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导演无意识的一句话居然让她回想起自己的高中,她想到梦境里与陆商在cao场亲吻,想起丢进垃圾桶的情书,想到樟子树下的躺椅,想到运动会上激烈的叫喊声,偏偏没有陆鹤川。 年少不曾有过愧疚,辜负所有期待也不觉得残忍,现在想想,她还真算不上好人,即便拒绝别人也应该说清楚,不应将情书交给江柔一把火烧掉,连拆开信封都觉得烦躁。 这种低情绪一直维持到陆商回家。 看出时黎不高兴,陆商捧住时黎的脸,耐心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哄着问:“怎么?苏晴晴惹你生气了?” “哪有!”时黎别开脸,“你是不是对晴晴有意见?她怎么会惹我生气?” 陆商半真半假亲她,嘴唇落在时黎的额头,轻且软,“嗯,谁让你去见她,回来就不开心?我心疼。” 他的指尖微微凉意,俊美无俦的面孔近在咫尺,时黎心情又好了起来,也伸手捧住他的脸,将脸埋在他怀里,“与晴晴无关,我是自己没想开。” 说着,就把高中烧情书的事情说了一遍,时黎故意避开陆鹤川,只说自己不喜欢那些绕着她团团转的男生。 陆商默默看了她片刻,忽地伸出手一把将她抱起,脚步极快,托着她就向卧室走,时黎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倒在床上。 “啊——” 时黎被陆商按着亲了几下,猫一样睁大眼睛,不明不白地问:“你今天怎么那么着急?” 陆商灼热的呼吸就洒在耳侧,他压制着她手腕,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引得她变扭侧脸,他们夫妻生活和。谐,时黎的身体已经适应陆商的靠近,很快,腰就软了。 眼神还是照旧清澈,不沾情。欲。 陆商居高临下看着,突然伏下身咬住她的下巴,凑在她耳边喃喃,“你烧掉的情书里有我写的。” 时黎:!!! 震惊后,她难以置信笑起来,“不,不会吧?天!” “你一直喜欢我?!怎么可能,你那时候不是很讨厌我吗?” 两人关系已经足够亲密,陆商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认真注视时黎的眼睛,将曾经埋在心底的故事,当成故事讲给时黎听。 当时黎闭口不谈、甚至主动为他避开自己是陆鹤川未婚妻这件事时,他在时黎心中的地位远远胜于陆鹤川。 陆商一边要她,一边告诉时黎,他曾经是多么多么爱着时黎,他的吻带着心脏的温度。 时黎愣住,她一直咬着嘴唇,脑子里乱糟糟,好像有无数东西快要挤出来。她哆嗦,却被拥抱,她抬头,陆商会与她接吻,从他的呼吸中,她不想相信陆鹤川是个小人,可心还是不由自主靠近陆商,她的理智让她保持冷静,她的爱却让她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丈夫。 “我……” 呆愣片刻,浑浊的大脑一瞬清醒,时黎突然用力,直接咬住陆商的肩膀,“……你明白我逃不掉的。” 她已经爱上陆商,她落尽陆商的掌心,逃不掉了。时黎不可能去恨陆鹤川,虽然对陆商并不公平,可她,十年感情,她怎么可能把这笔账算清楚? 不等陆商说什么,她又急促道:“我不想知道什么真相,就当他不存在。他死掉了,求你,就这样下去,好吗?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我们之间没有别人。” 时黎记不得过去发生的事,她无法凭借记忆判定故事的真伪,她想去相信陆商,可她不能无缘无故去相信他,这对死去的陆鹤川并不公平。 无论如何,陆鹤川陪了她近十年。 陆商拥抱着她,手臂微微收拢,最后还是吻住她的唇,喃喃道:“时黎,你是一个很残忍的人,可是我爱你。” 他爱时黎,已经成为习惯。无论时黎老去或者年轻、卑鄙或是高尚,他爱她的一切,接受她的灵魂。 时黎眼眶湿漉,她知道这对两人并不公平,可她做不出更好的决定。 她主动去吻陆商的眼睛,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陆商的胸膛,能感觉出他的心跳,“对不起。陆商,我给你生个孩子,咱们过一辈子,好吗?” 陆商还能说什么,他回应时黎的吻,就在这一刻,时黎的呼吸慢慢放缓,陆商知道她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 折腾半宿,时黎今天格外热情,大概在逃避什么,她第一次化被动为主动,就算沉睡,眉头都是皱着的。 陆商看了她很久,最终还是将她搂紧怀里。 时黎做了个梦,这些天她第一次梦到时怀瑜,他还是曾经的样子,头发花白、精神奕奕,看到时黎,朝她招手。 两人谈话并没有什么逻辑,时黎闷闷不乐坐在地上,能感觉出身体在下陷。 时怀瑜让她帮自己修剪一下花枝,时黎面前有一盆牡丹,每朵花都开得浓烈,时黎根本看不出它们间有什么差别,可时怀瑜坚定告诉她,里面有一朵花是腐烂的,责令时黎必须做出选择。 时黎哪一朵都舍不得,她都喜欢,可在时怀瑜的逼迫下,她还是找到、剪掉花瓣上有小小黑斑的红牡丹。 意识越来越模糊,时怀瑜朝她笑得很慈祥,他摸着时黎的脑袋,说,“梨子,你能做出选择的,只要你真的想。” 时黎睁开眼,天没完全亮。 昨夜的梦清清楚楚留在脑子里,她侧过头看着旁边沉睡的陆商,慢慢笑了一下。 也对,总要做出选择的,她没资格让陆商为了她保持沉默。 或许,她能让自己记起来很多东西,她一直逃避,可逃避没有用。 第48章 心扉 两人一切如常,仿佛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 心照不宣的默契。 今天时黎依旧需要配合节目组的拍摄任务,为陆商整理领带时,她就忍不住抱怨,“你怎么总是想出这种怪点子?” 把自己的生活当成拍摄素材,又不是明星,用得着吗? 时黎对白玫、导演都没什么意见,只是她不习惯在镜头前表演,导演给她的人设是高雅贵妇,绝对幸福的标尺,仿佛要将她的生活刻板定性为偶像剧里女主人公——丈夫英俊多金,每日逛逛美容店学插花。 天,她可是时兴最高决策者,怎么可能活成导演剧本里的样子? 导演安排的台词也让时黎发笑,编剧完全当成偶像剧编,居然让时黎称呼陆商为“哥哥”,有一关《你问我答》展示夫妻甜蜜度的细节镜头,是时黎给陆商下厨,不小心切到手指,让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时黎又不是生活白痴,怎么可能连香肠都不会切? 陆商微愣,眉头略蹙,“不是我的主意,是陆行州。当初op发布会,陆行州向董事会建议与蓝泰卫视合作一档节目,借助高层的夫妻生活进一步宣传陆氏的企业文化,当时我以为他是在毛遂自荐,兼之其他董事多票通过,我也没反对,没想到,最后被推出来的人是我。” 时黎自然知道陆行州是谁,陆商的叔叔。 “你反对了?” 时黎笑了下,看着面前皱眉的陆商,她忍不住去捏他的鼻子,调笑道:“然后他们告诉你最多拍摄几天,完全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陆商别上领带夹,“不仅如此,他们还告诉我,高层管理都会被安排拍摄计划,只是先后问题。好了,时间不早,我要去公司。你受不了他们,晚上回来我给节目组打电话,让他们别拍了。” 时黎自然不会白费他人的辛苦,将陆商送到门口,扒着门缝朝他招手,“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看着黑色宾利在拐角处消失,黑猫从矮墙跳下。时黎收敛脸上的笑意,她揉着蓬松的发走上楼梯,并不急着梳妆,反而绕进书房。 在那里一定有陆商藏起来的东西。 这间书房时黎不常用,她办公大多呆在自己卧室,那里也有一张书桌,小巧、木制纹,适合时黎的身高,并不容易让颈椎疲惫,比起涂装隔音木板的书房,性冷淡北欧风的书房,卧室的气氛更自然。 今天她来书房也不是为了翻阅书籍,而是找陆商藏起来的隐秘文件。 陆商曾告诉过她,书房有个密室,是房屋结构师故意设计的,属于基地结构环链中必要的环节。时黎一直没在意,毕竟她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需要珍藏,就连室内保险柜都让她放了红酒。 轻手轻脚翻动柜门,根据时黎一贯的认知,很快就从一扇假门后摸到缝隙,屈指轻轻敲,是空荡荡的回响。翻出陆商办公桌抽屉镇纸下压着的钥匙,时黎一点点抽出圆柱形的锁道。 防火涂层里有个瓷态的正方形盒子,时黎伸手,最先感触是冷意,她顿了下,毫不犹豫将其拉开。 空荡荡的盒子里搁着半沓资料以及被撕碎的照片。 时黎用手拂照片,将它们拢在一起,从这些碎片中,隐约可见是各种各样的自己,或笑或发呆,甚至她还看到一张,自己站在高崖上,海风肆意吹动帽檐,她伸手去碰浪击打的水花——这是留学第一周与美利坚组员一起参加的野营赛,而且,这明显是偷拍。 时黎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心态。 她是矛盾的人,若是爱一个人会情不自禁为他找理由,就像现在,她本能不是生气,觉得自己的隐私被人侵犯,自己被监视,而是心疼。她在心疼陆商,搭配昨晚的情愫,时黎的心脏一揪一揪痛。 慢慢摊开照片碎屑,时黎试着去拼凑,她不知道何时陆商剪掉了它们,也不知那时他是怎么样的心情。 碎裂的照片自然无法拼凑完成,时黎静了会,将它们捧着洒进抽屉里,看着纷飞的碎片,她慢慢抽出文件,一页页仔细看着。 很多关于神经挤压后复健的资料,纸页软绵,每张上都有反复笔记的划痕,页脚泛黄,能看出主人的折磨与执着,时黎能想象出,无数夜晚,陆商都坐在办公桌前,认真看他不懂的医学术语,想着,时黎捏着资料坐在陆商常坐着的位置,学着他的样子,将资料搁在面前,双手交叠抵住额头。 闭上眼睛,时黎缓了好一会儿,心中的烦闷才慢慢压下。 她重新看这沓资料,最底下有个薄薄的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时黎无意识松了口气。 如她所想,里面是陆商对陆鹤川的调查,时黎面无表情看着,从陆鹤川的车祸疑点开始,陆商抽丝剥茧一点点调查,每一个地址变换,每一点关系网,陆商就像耐心狩猎的蜘蛛,冷静冷酷地等待着,他不动声色、冷眼旁观,似乎不在意陆鹤川的任何动作。 车祸……陆行州。原来真的不是陆商动手脚,而是陆行州,他想抢陆氏集团的最高控制权,陆鹤川无疑是最大的阻碍。 时黎无表情翻到最后一页,她发现自己对陆鹤川的了解太少了,陆商调查中的陆鹤川陌生让她觉得可怕。她从不知道陆鹤川的外婆是日本人,名为安室奈井屋子,她也不知道陆鹤川极其厌恶鱼生,这与她记忆中的陆鹤川很不一样。 安室奈…… 时黎突然扬起脸笑,没发出声音,她觉得自己很像傻子,指尖微微用力,时黎在它拧出褶皱前颓然松开手,任由资料飘到地上。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陆商没骗她,是陆鹤川利用她记忆混乱的十四岁,将曾经属于陆商的快乐回忆全部搬到自己身上,为了挤掉陆商留下的模糊印象,陆鹤川吃着自己最讨厌的鱼rou,学着陆商的特定言行,时黎终于明白,那一天,陆鹤川为什么会情绪崩溃。 那是时黎故意忘掉的记忆。 高一深秋的某天日落,陆鹤川一个人坐在cao场的单杠上,时黎隔着教学楼看到他,担心想要靠近,本想询问他为何如此难过,不想,还没靠近,陆鹤川就像彻底失去理智,将手腕上他珍惜的宝石腕表砸进沙坑,尤不解恨攥紧拳捶横杆,第二件被砸进沙坑是他右手边的矿泉水瓶。 时黎不敢靠近,那时的陆鹤川表情狰狞,眼角晕得通红,极其隐忍又濒临崩溃,似乎只要时黎一出现,他就会彻底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