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直到看见唐楚楚就那样沉寂地坐在公交站台时,他提着的心才总算落地。 唐楚楚最终没有等赵倾,她已经不知道等来的会是什么?她只是在临出门前留了一张字条给他:我走了,谢谢你。 没有多余的文字甚至标点符号,家门钥匙压在纸条上,她离开了那间公寓。 唐楚楚的身边放着一副拐杖和一个背包,神情凝滞,风吹散了树上的落叶,有片叶子晃晃悠悠落在了她的腿上,可她完全不自知,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一样,失去了感知。 直到她的面前压下一道阴影遮住了光线,唐楚楚才机械地抬起头,她和杨帅都微愣了几秒,彼此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杨帅很惊讶唐楚楚竟然可以自己杵着拐杖背着大包出行了,他还记得几周前她脆弱得像纸片一样。 而唐楚楚也很讶异杨帅把那很潮的头发剪了,一头简单的短碎,普通的黑色t恤和休闲裤,就连那辆很拉风的保时捷也换成了沉稳的路虎。 唐楚楚望了眼对他说:“你换车了?” 杨帅笑着把她的背包甩到肩上:“你不是说我之前那个车坐着不舒服吗?” 唐楚楚杵着拐杖站起身讶异地望着他:“果然有钱就是任性啊,可你怎么就知道我还会坐你车呢?” 杨帅把背包往后坐一放,拉开副驾驶回眸笑看着她:“我不会放过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一语双关的话让唐楚楚停住了脚步,她脸上没了笑容,甚至还有些认真地对杨帅说:“我谢谢你能赶过来,不过刚才你正好打电话给我,我当时…所以我才想到麻烦你的。” 杨帅压了压眉梢十分绅士地朝她伸出手:“那我很高兴你还知道麻烦我。” 唐楚楚没有把手交给她,而是自己试图爬上车,可路虎不是保时捷,底盘比较高,她只靠一条腿还真有点困难。 杨帅压着笑说:“你这是不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说完直接提起她的腰将她弄了上去,唐楚楚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杨帅举起双手表示:“我只是关爱残疾人,没有非分之想。” 然后不给唐楚楚反击的机会,直接关上副驾驶车门,从车前绕到驾驶座后笑得一脸没事人样的问她:“我们去哪?” “书苑学府。”然后又补充了句:“我爸妈那,你把我送到那就好。” 杨帅扬了扬眉稍,故作苦恼地说:“你早说啊,要是知道见你父母我怎么也得穿得正式点。” 唐楚楚急了,吼了他一声:“杨帅!” 杨帅发动了车子,而后突然凑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说:“一段时间不见,你还知道吼我了,好事。” 然后还心情颇好地开上了路,唐楚楚斜了他几眼,觉得这人可真神奇啊,莫不是找虐型,就喜欢被人凶来着? 杨帅发现唐楚楚盯他看,好笑地打开中央扶手,从里面拿出一把五颜六色递给唐楚楚:“吃糖啊?” 唐楚楚无语地看着这把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哪个大男人中央扶手里面会放那么多糖啊?果真杨帅就是杨帅啊,这糖估计不是他备着专门哄妹子的,就是哪个妹子留在他车上的吧? 想到此唐楚楚一点都不想吃,又把糖放了回去对他说:“我才不吃你的糖。” 杨帅有些不痛快地说:“我发现你这女人…” 后半截话他没说,直到下一个红灯停的时候,他才亲手从里面拿出一根棒棒糖,拨开糖纸送到唐楚楚的嘴边跟她说:“我自己买的,防蛀牙型的,我最近在戒烟,听人说吃糖有助于控制烟瘾,想抽烟的时候我就来颗。” 唐楚楚将到嘴边的棒棒糖一叼,疑乎地望着他:“是吗?你还戒烟啊?” 绿灯了,杨帅嘴角掩着笑意说:“不然你以为呢?” 说着还撇了眼唐楚楚,仿佛一眼看穿她的疑虑一样,唐楚楚默默躲开视线看向窗外,然后突然发现这个棒棒糖为什么这么酸啊? 她拿出来看了看,哭丧着脸说:“你给我吃柠檬味的干嘛?我都快成柠檬精了还吃。” “……” 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唐楚楚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拿出来看了看,没立马接,杨帅问她谁啊,她说不知道估计推销房子的,杨帅无所谓地说:“接呗,又不要钱。” 唐楚楚将手机接通,没想到电话那头是个女人清晰的声音,很平静地对她说:“楚楚吗?我是阮初,你现在有时间吗?” 第26章 阮初想见唐楚楚, 而且这么突然,是唐楚楚始料未及的,所以她没有立马答应, 阮初似乎也猜到了, 只是对唐楚楚说她一下午都会在凤阳路上的one par,如果她有时间抽空来见一面。 挂了电话, 唐楚楚便陷入短暂的沉默, 她不清楚阮初找她会有什么事,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和赵倾有关。 杨帅见她接完电话一言不发的样子,问她:“怎么?房产中介逼你买房了?” 唐楚楚稍稍回过神转头看向杨帅:“如果明知是鸿门宴,你还会赴约吗?” 杨帅撇了下嘴角淡然地说:“去,为什么不去?有人买单岂有不去的道理。” 说完一打方向停下车子问道:“在哪?” “凤阳路。” 在唐楚楚说完路名后, 杨帅甚至没有给她纠结的机会直接带着她直奔目的地,路上唐楚楚多少有点忐忑,阮初刚见完赵倾,突然找她会有什么事她完全猜不到。 一直到杨帅的蓝色路虎停在one par门口, 唐楚楚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杨帅下车绕到副驾驶替她开了车门,看了眼她紧绷着的脸, 笑说:“要我陪你进去吗?” 唐楚楚摇了摇头, 如果阮初找她是为了赵倾,杨帅跟她一起进去也不大合适。 不过杨帅还是将她送到了台阶上,替她拉开门,然后对她说:“在外面等你啊,我不急, 你慢慢聊。”唐楚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one par是一家清吧,下午几乎没什么人, 店里放着慵懒的爵士乐,唐楚楚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吧台边上的阮初,她的浅灰色女士西装外套放在一边,就穿了件黑色的高领薄针织对着笔记本,从身后看质感优雅还透着点女性的干练。 唐楚楚往里走了几步,吧台里的女人朝唐楚楚看了眼,手指往阮初面前敲了两下,阮初这才将思绪从文稿中抽了出来回过头,唐楚楚离她几步之遥的距离,细软的黑发披在肩上,简单的米色卫衣配上一条百褶长裙,气质淡静纯美,只是手中的拐杖显得那么突兀。 阮初盯着她的腿看了眼,有些讶异地朝她走来:“怎么回事?” 唐楚楚干涩地对她笑了下:“骨折,问题不大。” 阮初赶忙扶着她:“我们找个地方坐吧,这里是我朋友开的,随便坐。” 于是两人坐在了靠窗的地方,说实话,和阮初这么多年没接触,唐楚楚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后她高三离开宁市之前,那时的阮初对她来说,是个可以完完全全信赖的邻家jiejie,可分别这么多年,再坐在阮初面前时,对方的言谈举止,锐利的眼神,和那自信强大的气场,多少让唐楚楚感觉到一点不安。 就像在战场上,一个装备简陋的士兵遇上一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兵,仗还没打,气势已经被对方先压倒了。 唐楚楚瞥了眼窗外,好在杨帅的车子就停在门口,透过落地窗,她还能看见杨帅靠在车门上打游戏,让她的心稍稍安了些。 阮初亲自为唐楚楚端上花茶,然后坐在她对面开了口:“原来你腿受伤了,我说呢,这段时间赵倾照顾你的吧?” 唐楚楚的手指扣着茶杯把手点点头。 阮初靠在椅背上笑看着唐楚楚:“我才从赵倾那过来,和他聊了聊案子的事情,他一审结果不太理想啊。” 唐楚楚微微蹙了下眉抬起头望着阮初:“严重吗?” 阮初撇了撇嘴角:“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是没有迂回的空间,关键看这个案子谁来做,我有90%的把握能帮他翻盘,不过他个混帐连着拒绝了我两次。” 唐楚楚的手指轻轻颤了下,阮初向前倾了倾身子牢牢盯着楚楚的双眼:“他拒绝我的原因,我想你应该能猜到吧。” 唐楚楚萘荽酱瓜马。 阮初看着唐楚楚发白的脸颊,叹了一声:“说实话楚楚,我要真想动点什么心思,你跟赵倾根本没可能,当初就不会走到一起,正因为这个人是你,所以我不想把心思动在你身上,我情愿…和你摊开来讲。 你住在赵倾家的这段时间,他有跟你提过复婚吗?” 唐楚楚把手收了下去,她不想让阮初看见她慌乱颤抖的手指,更不敢去看她的眼神,阮初的目光太犀利,犀利到仿佛可以看穿她所有的忧虑,上来就一针见血问出了她的迷茫。 阮初见唐楚楚没吱声,继而说道:“我们都清楚赵倾的性格,他这个人虽然外表看上去与世无争,云淡风轻的,但其实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就势在必得,不会放手。 还记得初三马拉松吗?他被个队友绊倒,膝盖留着血跑完后半程,硬生生超了所有人拿了第一,其他班的人骂他疯子,他也许小时候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后来只要能争取到的东西他就不可能放弃。 除非是他不想要的。” 唐楚楚的睫毛动了下,视线逐渐模糊,就连茶杯里朵朵小玫瑰也变得朦胧不清。 阮初不忍心再去看她,低头喝了口茶,目光凝结地说:“我承认我找你有私心,没什么好遮掩的,我要是没有私心也不会撂下京都的大案子回来宁市。 但是我下面对你说的话,不带任何个人色彩,就当是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对你的忠告。 你耗在他身上时间太多了,你得到了什么?他又给你承诺了什么?他的心很大,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他要的可不是那个小公司的正常运作,他现在那个小地方也不过是他登天的踏脚石罢了,他的目光很远,远到你无法想象,你确定能继续这样跟他耗下去吗? 从前,你或许是他妻子,现在你是他什么?你受伤这段时间跟着他,他对你再无微不至,但名不正言不顺,这又算什么呢? 楚楚,你是个好女孩,你应该拥有一段明朗的爱情和婚姻,赵倾是你耗不起的男人,你其实比谁都清楚,否则你不会提离婚,我说得对吧?” 唐楚楚不想在阮初面前展示错弱的一面,可是她太懂她了,也太懂他了,她可以那么准确无误地找到唐楚楚的烦恼,又那么冷静客观地告诉她这条路上的所有荆棘。 是,她是在劝退她,可无法否认的是,阮初说得句句在理,她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这个问题自从她搬去赵倾那里就一直困扰着她,她能感觉到赵倾在乎她,只是这份在乎,到底是基于二十几年的情谊,还是男女之间的情愫,说实话唐楚楚已经分不清。 如果只是情谊,可赵倾到底还是对她差点失控,可要说是情愫,她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赵倾依然没有朝她伸出手。 就像阮初说的,如果赵倾真的不想让她离开,他不会放手,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困扰唐楚楚多日的烦恼,似乎在阮初的三言两语下逐渐清晰,不管阮初的私心怎样,但有一点无关别人的是,她和赵倾,回不去了,或者,一开始就不该强求。 阮初端起茶杯吹散浮在水面的茶叶,浅菀豢冢目光看向门口靠在路虎上的男人,落下茶杯悠悠说道:“放下吧楚楚,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对所有人都好,多简洁有力的语句,直接敲击在唐楚楚的心口。 她放下以后,自己可以不用再徘徊不前,忧心仲仲,赵倾也可以接受阮初的好意摆脱现在的困境,而阮初,多年来隐晦退让的感情,也终于可以熬出头,大胆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男人。 是啊,对所有人都好呢。 从one par出来的时候,夕阳渐落,唐楚楚杵着拐杖站在台阶上望着那个靠在车门边的男人,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暖红色的光晕,简单的休闲衣也穿出了型男的味道,那慵懒的神态透着点不羁和散漫。 杨帅似乎注意到楚楚出来了,收起手机朝她走去,唐楚楚也杵着拐杖下了台阶,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踏出这扇门看见杨帅的那一刻,忽然很想哭,就像一个被抽筋剥皮陷入黑暗的人,突然看见一个那么阳光明媚的人站在暖阳下,那种感动和温暖仿佛遇见了曙光。 她只是有些红了眼眶,所以下楼的时候眼神模糊,差点踩空了,好在杨帅已经大步走到台阶下面,在她踩空时伸出双臂将她接了个满怀。 阮初坐回吧台边,手中的茶换成了酒,她侧眸看着门外的这一幕,眼神沉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酒杯推还给老朋友,老友问她要不要再来一杯,她摇摇头笑道:“不了,要开工了。” 门外,杨帅低头看着楚楚略红的眼眶,语调轻松地调侃道:“看来打了败仗啊?” 楚楚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也许早就失败了,只是抱有侥幸心理罢了。” 杨帅将她扶好,扯了扯嘴角:“人生经历点挫败没什么,就像我苦心追求的女人连正眼都不愿瞧我,我说什么了?” 唐楚楚抬头瞪着他,杨帅唇边勾起一抹笑:“现在终于拿正眼瞧我了,喂,要不要吃火锅?” 杨帅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瞬间让唐楚楚巨丧无比的心情被成功转移,她有些担忧地说:“我这腿能吃火锅吗?” 杨帅挑了挑眉稍:“为什么不能?又不是你舌头骨折了。” “……” 唐楚楚听见火锅两个字就馋了,天知道她憋了这么多天,光闻到那味道就已经不行了。 不过杨帅没给她点辣锅,他们刚坐下来的时候,唐楚楚的手机就响了,正好放在桌子上,杨帅撇了眼然后将手机递给她:“你前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