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满桌的菜被送到了新来的护院的住处,新护院们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纷纷高兴不已。 容易远远看了一眼,并无多大兴致,便坐在角落床铺里,不与其他人一起凑热闹。林家安排的住处是许多人一块儿住的大通铺,容景挑了一个最里面的位置,他倚着窗,今夜月色正好,余晖温柔地洒在窗台上。容景听着屋子里其他人的说话声,心中暗暗想着,是否要想办法寻个单独的住处。 明面上是林家的护院,可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人多眼杂,暗地里做事情不方便。 其他护院的声音传来:“小姐可当真是个好心人,这才第一天,就送了这么多好菜过来。” “林家给的月钱可不少,比去其他地方做护院还高。” “那也没办法,林家就剩下小姐一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把我们招进来,不也是为了防着那些不怀好意之人?林老爷与林夫人去了之后,若不是宋大人护着,这会儿还不知道是做谁的护院呢。” “听说小姐国色天香,是咱们桐州出了名的美人,日后也不知道会嫁给谁。谁娶了小姐,整个林家也跟着嫁过去,我看桐州城里有这个念头的人也不少。” “想的再多,也与咱们没有关系。小姐金贵之躯,也不可能看上咱们一个小小护院。小姐心善,咱们这护院当好了,肯定亏待不了。” 容景听着,却是心念一动。 他自然没有其他想法,可惦记林家的人多了,他立下功劳,自然也能顺理成章提出要求来。 只是身为护院,缈缈深居后宅,他想要立功,等了数日也没找到什么机会。没有人上门来打扰时,护院除了每日锻炼强健身体之外也无所事事,容景做了好几日护院,却连出门的机会也没寻到,不禁有些着急。 缈缈回到桐州休息多日,才总算是振作起来。 家中就剩下她一人了,她就要自己撑起林家,还要学着打理家中产业。 在老管家的帮助下,她将账目翻了一遍,对林家的产业心中有了大致的概念,便找机会出门去巡视产业。 “小姐要出门?”老管家立刻道:“小姐稍等,老奴这就去找人,跟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 容景总算是找到了机会。 老管家说明了来意,还不等其人反应过来,他长腿一跨,从窗边床铺那到了老管家面前,沉声道:“我来。” “好,那就你了。” 护院是新招来的,老管家还有些不放心,一路小心叮嘱:“你一定要跟着小姐,一步也不得离开,老爷夫人去了之后,桐州多的是对小姐不怀好意的人,你一定要把小姐保护好了,别让其他人接近小姐。若是小姐有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容景口中应下,心中已经在琢磨着,该如何在出门之后找到机会离开一段时间。 至于外人口中如何貌美的小姐,他一眼都没见着,等他到门口时,小姐已经坐进了轿子里。 容景一路随行,他耳目灵光,偶尔还能听到轿子里漏出来的说话声。声音轻轻柔柔的,听得不真切,好似柔软羽毛在耳朵拂过一般。容景听着觉得似乎有几分耳熟,不知怎么的,脑子里自然而然回想起了那日在酒楼里发生的事情。 他面红耳赤,有几分赧然,在心中痛斥自己无礼。 自他出了林家大门起,藏在桐州的其他手下便得知了消息。容景在路边人群里看见眼熟的人,偷偷打了个暗号,示意稍后碰面。 轿子在某间铺子门口停下,容景回头与手下对视一眼,微微颔首。等林小姐进了铺子,他只需在外面候着,就可以抓紧中间的空档机会。 只是当他躬身撩起轿帘,亲眼看着小姐从轿子里走出来时,一下子便呆住了。 缈缈并未发觉自己的护院有些不对,她心中想着马上要面对家中产业,心中紧张不已,手指紧攥着袖口,手心里满是汗,如临大敌。 当她走进铺子里后,她的新护院长久地维持着撩起帘子的姿势,唯独有些滑稽地转过头来,一双俊目微微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而后连暗处使劲打暗号的手下也没有去看,容景大步追到铺子前,满脑子空白地站在门口,心中被震惊充斥。 桐州林家的小姐,怎么和酒楼那日与他有过一日露水情缘的杨家表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第6章 林父生前在桐州的官职不高,可产业却不少。 林家在桐州也算是一个大户人家,缈缈清点之后,竟发现城中有不少铺子都是他们家的。她只是个姑娘家,林父从未想过要她撑起门楣,也从未把这些告诉过她。唯独在她及笄时,林母曾交过她一些如何管理后宅事务的手段,缈缈唯一懂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林父林母去的突然,连后事都来不及交代,后来缈缈又沉浸在伤心里,也未来得及去打点家中产业,之后她就上了京,至于再后来,这些产业落到了杨家人手中,与缈缈没有关系了。只是现在,这些产业是她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缈缈手中攥着汗,先踏入了一家首饰铺子里。 首饰铺子她来的最多,与这边铺子的管事也最熟识,一见她来,钱管事便立刻迎了出来。 “小姐小心。”钱管事殷勤地道:“听说小姐回桐州有一段时日了,老奴想着小姐会过来,一早就在盼着了,如今可总算是把小姐盼来了。” 都不用缈缈提,钱管事就主动把铺子的账本拿了出来:“小姐看看,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的账目,小姐不在桐州,老奴都不知道该呈给谁看。” 他这般主动热情,让缈缈放松了不少。 铺子里的管事大多都是她爹在世时亲自挑选的,在缈缈印象之中,也都是好人,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只是人心易变,她不得不先提防着。 缈缈仔细翻过,没在账本上找出什么错处,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合上账本,关心地问道:“这些日子我不在桐州,铺子里可是一切都好?” “这……”钱管事面上露出难色来。 缈缈连忙道:“你直说便是,不必瞒着我。” “既然小姐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直说了。”钱管事叹了一口气,说:“实不相瞒,自从老爷去了以后,来铺子里找麻烦的人实在是不少,只这几月来,就来了好几拨。” 缈缈一下子紧张起来:“我爹去了,他们也不看看宋大人的面子?” “宋大人虽是知府,可也只是老爷生前好友,就算有心照料,也无法顾及周全。”钱管事说:“宋大人乃朝廷命官,这等事情,要宋大人来也难办的很,桐州城里背后有势力的人不少,也不一定全都会给宋大人面子。好在也这些人也只是求财,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只是求财,就已经是和缈缈过不去了! 她攥紧了拳头,一时愤愤:“我爹在世时,对他们向来好,他们竟然连一点情分都不顾……” 钱管事叹气道:“老爷一去,留下来的这些东西,可都是摆在桌上的肥rou,怎么能不让人惦记?也幸亏小姐回来了,还能有个主事的人,小姐不在桐州时,我们几个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话虽如此,可钱管事面上还满是担忧。 他们小姐就算是主子,也只是个姑娘,若是有姑爷倒好,他们小姐没嫁出去,别说林家的产业,连他们小姐都要遭人惦记! 缈缈捏紧了拳头,而后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没关系,我回来了,我爹留下来的这些东西,我……我一定会好好看牢的!” 她又仔细问钱管事关于铺子里的运转之事。 说了一会儿,外面就来了个客人。 来人脑满肠肥,大腹便便,面貌看着倒是年轻,可也没半分年轻人的俊秀,脸上五官本就不出众,还被肥rou挤得在一块儿,满身金银气堆得重,连粗肥的手指上都戴了个玉扳指。 来人进了门也不客气,先语气熟稔地喊了一声:“钱管事……”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便已经看到了在钱管事身旁的缈缈,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这不是林姑娘嘛!” 缈缈抬头看了一眼,见他脸上惊喜,可自己并不认得他,反而因着来人眼中毫不掩饰地惊艳感到不适。她低下头,微微皱起眉头来。 钱管事连忙往旁边踏了一步,挡住了他看向缈缈的视线。 “赵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钱管事赔着笑道:“只是今日不巧,小的有事在忙,不能陪赵公子,不如赵公子改日再来……” 赵公子打断了他的话:“你忙你的,我与林姑娘说说话。” 钱管事面色一僵,道:“赵公子,这不太合适。” “不合适?有哪里不合适?我看合适的很。”赵公子寻了个位置坐下,他身材宽大,见椅子挤得满当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缈缈:“林姑娘有所不知,去年花灯会上,赵某远远见了林姑娘一眼,一见倾心,日夜也不能忘。这林家的事情,赵某也听说了,就想帮一帮林姑娘……” 缈缈并未吭声。 只是她面前忽然一暗,缈缈抬头看去,就见眼前多了一个人影,站在钱管事旁边,背对着她,缈缈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只是这人身材高大,将她挡了个十成十,让人安心的很。缈缈靠着他身上的衣裳,这人是应该站在门口候着的护院。 应该是看见不对,就直接进来了。缈缈松了一口气,心想等回去之后,要与林管家好好说说,好好赏赏这个人。 容景眉头紧锁,看着赵姓公子,面色很是不善。他平日收敛着时还好,若是不收敛,身上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气势就藏不住。赵公子话说到一半,视线忽然被挡住,刚想斥责,抬头与他的视线对上,先打了个寒颤。 赵公子色厉内荏地道:“你是谁?我与林姑娘说话,你站在中间干什么,还不快闪开?!” 容景一动不动。 旁边钱管事长舒一口气,连忙说:“赵公子,我们小姐也有要事在身,这就要回去了。” 缈缈立刻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走。容景皱紧眉头看了那赵公子一眼,到底是没有做什么,落后一步跟在缈缈的身后。 他心中憋着千言万语要问,只等着出了这道门,好好问一问小姐。 “哎,林姑娘,别走啊,我这话都还没说完呢。”赵公子急忙站起,追了过来。 他身材臃肿,可行动却灵活的很,连钱管事想拦他都落后了一步。铺子里总共就这么点大的位置,两步就追了上来。 缈缈听到身后脚步声,心中顿时一慌,连忙加快脚步。她还未走出铺子大门,忽然又听到身后传来“哎呦”一声,一下子又将她的脚步给叫停下了。 她回头看去,就见那赵公子不知为何躺在了地上,“哎呦”“哎哟”的叫唤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缈缈愣了一下,好奇的目光又朝自己的护院看去。容景依旧背对着她挡在她的面前,背影看着十分可靠。 看赵公子的身材,也并非是常人就能搬动,这才一会儿的工夫,就被打趴下了? 赵公子又气又疼,气得直哆嗦,在两个小厮的帮忙下站了起来,手指指着容景,气道:“你……你怎么敢……” 他推了身旁两个小厮一下:“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少爷都被人打了,你们还愣着?!” 那两个小厮犹豫地冲了过来。 这回缈缈看到了。 她的新护院身手快得很,缈缈都看不清楚他是如何做的,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动作快得她眼前都出现了虚影,她的新护院站在原地连脚都没有挪一下,那两个人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缈缈眼睛一亮,看着他的眼中仿佛藏着光。 容景视线冷漠地扫过地上小厮,在赵公子身上停留了片刻。几人与他视线对上,他的视线仿佛化作锋利剑刃扎在身上,令人心生惧意,赵公子张口还想要说点什么,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晌久,他才冷声道:“滚!” 地上两人忙不迭站了起来,扶着赵公子跑了。 容景这才转过身。缈缈就站在他的身后,离得近,他就看得更清楚了。 当真是长得一模一样,连左耳垂下一颗小痣都在同一个位置。林小姐先前去了京城,就是前不久从京城回来的。 林家的小姐就是杨家的表姑娘,就是与他春风一度了的人,就是……他的将军夫人。 容景张了张口,想问问表姑娘为何在这儿,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说,低头与缈缈的视线对上,看清她眼中的陌生,忽然哑然。 对了,说起来,还是他占了人家的便宜。林小姐那时失去了意识,也并未见过他的面容,虽说是屋子里有春|药的缘故,可说到底,也是他趁人之危。 心中还不知道会如何恨他。 容景犹豫的片刻时间里,缈缈已经开口了。 她欢喜地道:“今日你真是帮了大忙。” 容景长舒一口气,垂眸道:“这是小的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