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之后,她从郑家带去的一众人,全被萧子昂软禁了,连带她自己,都不准出房门一步,还派人时时刻刻盯着她! 今日回门,还是她好生求来的。 她现在还能记得给萧子昂母亲请安时,她像是打发阿猫阿狗一般叫自己退下,又道萧子昂的庶长子日后会记在她的膝下,成为嫡子,又不劳烦她养了,做祖母的会好好将他教养成人。 从未想过,萧家会那样对她。 然而她只能吞下牙往肚子里咽,勉强说:“我知道了阿娘。” “嗯。” 李夫人的回答明显没有走心,“也不知你阿妹如今如何了?” 她嫁的裴少卿,都不用打听,都道是个对夫人极体贴的人,而且裴家家风她在长安就有耳闻,出了名的清流,是不少贵女嫁人的首选。 同郑亦雪嫁进去就有了个庶长子碍眼,当真是十分好的婚事了。 宣玥宁在的时候,处处看她不顺眼,总觉得她这里不符合规矩,那里行事过于孟浪,可毕竟是自己肚子里掉下rou,又在外面吃了数年的苦,人不在跟前,便有些想了。 尤其是大婚时,她听从夫君的话,并未送她出嫁,又觉得有些对她不公,按规矩,她这个做母亲如何能不去。 心下一叹,到底是打小流落了,养不熟。 她为人虽刻板迂腐,但也知道在郑亦雪面前说这些不合适,转移了话题,说起该如何备孕,又道是为她请个大夫调理身子。 郑亦雪拿汗巾擦泪,心中恨意滋长,在李夫人面前挑唆了两句宣玥宁要在洛阳开铺子一事。 李夫人果真蹙眉,还不待她再添油加醋,国子监的人先来了郑府一步,要将郑延辉请去一趟。 他在国子监上学的庶子,被人给打断胳膊,身体有疾,日后恐怕不能再考科举,入朝为官了! 大洛嫡庶有别,但郑延辉一向疼爱这个差点夭折的庶子,也不求他日后有什么出息,毕竟有八郎顶着,他一个庶子,再疼爱也不能越过郑梓睿。 他想去国子监上学,撒泼打滚了一通,他也就同意,疏通运作后,将其送了进去,多在国子监认识一些贵人没坏处,毕竟日后的郑家不能交由他。 如今听闻他折断胳膊,顿时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国子监给个说法,国子监的人百般劝说都无用。 郑府一下子闹腾起来,郑亦雪这个义女的回门突的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站在萧子昂身旁,看着郑延辉带着大夫匆匆赶往国子监,整个郑府因为一个庶子而动荡,从脚底往上冒起一股凉气,再一次清楚的看清了自己的地位。 萧子昂道:“我们也回。” 她木然跟上,问道:“若是她在,你说会如何想,如何做?” 他回头望了她一眼,脑海中浮现那个和自己作对的宣玥宁,说道:“十一娘,莫要做伤心样,我只知,她必不会如你般,你有那心思,不如在我萧家老实一些。” 与此同时,裴寓衡和宣玥宁被女帝留下吃了一顿午饭,两人谁敢在其面前吃饱,吃的食不知味,出了宫,宣玥宁就要拉着裴寓衡去再吃一顿。 然而被国子监的人拦住了。 “裴少卿,栖霞亭主,”国子监的人向两人施礼,因裴寓衡的亭马只是虚名,故而官员们还是照常称他官名,他道,“还望跟我走上一趟,裴三郎那孩子出手伤了人,此事恐怕不好善了,对方父母已经去了国子监。” 说完,他还十分隐晦的望了一眼宣玥宁。 这一眼,被常年经商的宣玥宁准确捕捉到了,当时就皱了眉,裴璟骥是裴寓衡的兄弟,他却看我,看来此事跟我有关联。 裴寓衡皱眉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 官员这次是明目张胆的看向宣玥宁了。 宣玥宁立即说:“可是跟我有关?我家骥儿天性腼腆,你说他出手伤了人,若是没有确凿证据,大理寺尔等不想进去走一遭。” 扯着裴寓衡的虎皮,她说的信誓旦旦。 她比谁都清楚裴寓衡表面上对两个孩子严厉,实则比谁都护着。 知法犯法、公然威胁,从大理寺走出来,身上那层皮还能在么!官员再瞧裴寓衡,正对上他那黑如夜的眸子,当下打了个寒颤。 嘴皮子上下一碰,利索道:“裴三郎今日和郑十九郎发生口角,而后两个孩子谁也不服输,动起手来,学武的裴三郎将郑十九郎的右臂折断了。” 郑十九郎? 那个打小就一肚子坏水,跟着姨娘从根里烂了,长大为祸一方的小兔崽子。 郑家人!怪不得那官员要看她。 宣玥宁回了句:“折的好!亏我还担忧骥儿在国子监受欺负,他敢动手才是好样的!” 国子监官员:“???” 裴寓衡接着道:“且去国子监瞧瞧,骥儿想必吓坏了。” 国子监官员:“???” 作者有话要说: 护娃狂魔上线! 真是太太太抱歉更新晚了,我昨天失眠,导致自己今天一整天都精神恍惚,作为赔罪,我明天加更,还是下午6点含在当天章节中,爱你们,么么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仗势欺人(晋江首发) 在国子监这个权贵子弟集结处打架伤人, 除了受伤的郑十九郎,裴璟骥以及其余受牵连的世家子弟全部被罚跪了。 以前的国子监是教书育人之地, 里面的夫子那是连当朝陛下都敢呛声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收纳高官贵族的国子监, 渐渐变得向权贵折腰。 谁也不敢真的得罪里面读书的人,里面随便一人背后都有不可小觑的力量,国子监不过是给他们镀层金,离了国子监, 照样能入朝为官。 是以, 近些年,国子监的学生一个个不cao心自己的成绩,不用功读书, 反而是拉帮结派窝里斗, 也没人管, 照白鹭学院差得远矣。 可偌大的国子监,也并非没有真才实学之人,有像郑十九郎混日子结交狐朋狗友的,就有像裴寓衡认认真真读书锻炼身体,备受夫子喜爱的乖巧学生。 两方人马打了架, 有立刻派人通知双方父母生怕被牵连的, 也有一身骨气护着裴璟骥不将人交出去的。 一位夫子义正言辞的与人辩论,“双方各执一词,自然要均听之, 怎可只听十九郎的话,就将三郎送出去。” 劝说之人苦口婆心,“十九郎的父亲已经赶到要人,他是何人你且会不知,何况十九郎还是栖霞亭主的兄弟,还是将其交出去,让两家人来处理为好,在国子监的地界闹出事来,谁来兜着?” “那栖霞亭主还嫁给了三郎的亲兄长,三郎非常信任栖霞亭主,我已派人去请裴少卿和亭主过来,待他二人来了再交不迟。” 有夫子护着,国子监的人劝说一番未成功便罢了,私心里都盼着他们二人赶紧到,那厢的郑延辉已经叫嚣着要折断裴璟骥一条臂膀了,罚跪根本不顶事! 等裴寓衡和宣玥宁赶到之时,见到的便是眼前混乱的场景,国子监的夫子护着裴璟骥和一群穿着武打短衫的孩子,郑延辉在官员们的竭力阻止下,非让他们把裴璟骥送到自己手上。 听到他扬言要断裴璟骥一条胳膊时,裴寓衡周身实质化的冷了下来,“我看谁敢!” 郑延辉头也不回,双目紧盯裴璟骥,“是谁?将你家孩子交出来让我断他一臂,今日之事就算了,否则!” 他冷笑:“我非叫洛阳城无尔等立足之地!” 凭郑家的权势,想无声无息将人逼走洛阳,再简单不过,周围的官员都为裴寓衡捏了一把汗。 然而裴寓衡只是先扫过裴璟骥,而后毫不客气道:“岳父大人好大的口气,我倒是很想知道,陛下都无将我调任之举,岳父大人如何动作?” 天雷滚滚的岳父二字砸在郑延辉头上,他听闻最喜爱的庶子被人折断臂膀之后,一天憋闷的怒气,眼见就要悉数释放出来,然后被全都堵了回去。 他回头一瞧,站在那里的人不是今日没回门的裴寓衡和宣玥宁又是谁! 国子监的官员大概整理了一番衣襟,跑地太快,衣裳都散了,从裴寓衡身后追上来道:“打伤十九郎的正是裴少卿的兄弟。” 郑延辉眼刀飞向站在自己一旁拦住自己的国子监官员,“既然是裴少卿,因何不同我说。” “这……” 你也没给他们机会说啊,过来就一副要让人家陪命的架势,哪里敢说。 裴寓衡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我又如何?敢问,十九郎人在何处?既然要一臂赔一臂,且让我瞧瞧,他伤成什么模样,也好下手。” 众人皆愕然的看向他,难不成裴少卿真要断自己兄弟前程,去给郑延辉赔罪? 八成是为了栖霞亭主,哎,她夹在娘家和夫家之间难做人啊。 郑延辉面色铁青,别人听不出来,他却听出了裴寓衡的意思。 果然,裴寓衡接着道:“若是十九郎手臂折断的不厉害,怎么也得再折一次,折成岳父大人想要的模样才是。” 你说要赔一臂,可以,那就得两个人折的一模一样!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传闻大理寺少卿审问起人来,衣不沾血、面不改色、轻轻飘飘断下一案。 当真够狠! 郑延辉久久无言注视着他,“淳元今日是想包庇你家三郎了?” “非也,”裴寓衡半点不落下风,哪里是要赔罪,分明是和郑延辉杠上了,“我家骥儿我最是了解,秉性纯良,最易腼腆害羞,这样的孩子总不会无缘无故折了十九郎的臂, 其中的是非曲折,也应让我清楚一下,这样我才知道,他犯了何错,我裴家立世,有错便认!他若错了,不用岳父说话,我亲自废他,但他不能遭人污蔑,不问青红皂白,被人断臂。” 他说的每个字都重重击在郑延辉身上,告诉他,裴璟骥是有人护着的! 谁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冤枉了他! 宣玥宁快速握了下裴寓衡的双手,怕他因担忧生气而犯了心疾,他的意思便也是她的想法,快速朝裴璟骥跑去,竟是看都没看兀自生气的郑延辉。 裴璟骥,这个她一手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孩子,此时用脑袋死死抵住夫子的衣衫,就是不让她瞧。 他们两个自从过来后,她就一直关注着他,他连头都不抬,也不敢看他们,不对劲,这才不顾大家目光,主动跑了过来。 “骥儿,你怎么了?是阿姊啊,你可是担心阿兄训你,不会的,有阿姊在呢,阿姊拦着他,”她故意逗他,“只怕你大字是少不得写了,你阿兄念念不忘让你练字。” 她如此说,裴璟骥都不动,抓着夫子衣摆力气极大,她蹲着身子,仰视着那位护着裴璟骥的夫子,先是道了谢,而后又用目光询问。 那夫子见他二人都是向着裴璟骥的,这才道:“三郎,将脸抬起来,让他们看看,告诉他们你因何同十九郎动的手。” 宣玥宁眸光闪动,想到了某种可能,语气严厉起来,“将脸抬起来,你乃裴家儿郎,拿出自己的魄力来!” 裴璟骥磨磨蹭蹭终于将脸移了出来,看清他脸那一刻她心都要碎了! 只见他清秀的脸上,右眼眉毛下方有一条长约两寸的横向伤口,翻滚的粉色皮rou上有一层□□止血,这伤再往下移一点就能将他眼球刺瞎! “阿姊,对不起,”裴璟骥低垂着头,“我闯祸了。” “不许哭!”也不知宣玥宁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裴璟骥听的。 她牵起他的手,携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步一步走到了郑延辉面前,开口就将所有人都震住了,“父亲,我想你也应该给我们骥儿一个交代,刚才夫君说的没错,两个孩子因何起了争执是要问清才是,十九郎是折了臂,可我家骥儿差点就瞎了!” 裴寓衡身子一震,死死看向裴璟骥,呼吸一下就粗重起来,可还要装成没事人一般,慢慢踱步到裴璟骥身边。 这个顶天立地的郎君,此时半跪在地上,温柔仔细的观察裴璟骥脸上的伤口,胸腔中的心脏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若不是还有唇脂,那迅速泛紫的唇立即就能显示出来。 他的眼眸中压藏着扭动的风暴,却被裴璟骥小小的一句“阿兄,骥儿不疼”,冲的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