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千岁千岁千千岁在线阅读 - 第61节

第61节

    她比寻常的大家闺秀多了份见过潦倒的沉稳,又比穷苦女孩多了些王侯贵族的矜傲。

    她吃过残羹冷炙,也饮过玉液琼浆,披过一身麻衣,也穿得了绫罗。这样的人无疑是可怕的,她拥有着一切,也善用着一切。

    当她决定爱一个人的时候,她便能调动所有,使人觉得日转星移,什么都比不上她的一颦一笑。

    譬如慕良。

    归根到底他和纳兰杰一样,昏昏沉沉地溺在兰沁禾的身旁,像是落进了稠蜜里的虫子,甜得扇不动翅膀。

    兰沁禾另一只手按上了慕良的玉带,她指尖勾住了边缘,一下又一下,露骨却又克制地轻敲。

    “我可以……取走你的嫁妆了么。”

    她的语气并不是不容置疑,只要慕良表现出为难,兰沁禾马上就会后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慕良又怎么会为难呢,他咬着舌头,怕自己一张嘴就是难堪地呻.吟。

    只是兰沁禾靠近,就足以让他发软战栗。

    他很快点了点头,紧张地不知道手要放在哪里。得到了答案的兰沁禾眼眸一亮,她牵起慕良的手,俯身低头吻上了那苍白的指尖。

    这个吻细碎而缠绵,甚至比直接相濡以沫还要旖旎。

    ……

    兰沁禾第二日从千岁府离开时,天还未亮。

    她回到府里以后连喝两大碗茶,胸口依旧打鼓似地砰砰乱跳。

    虽然在慕良面前强装了镇定,可她心里的慌乱不比慕良少。

    回想起昨夜的事,兰沁禾猛地把脸撞在了桌子上。

    慕良……慕公公……

    那人还说什么去学了舒铃,到头来连衣袋都抖抖索索得解不开,在床上也只会不停地喊娘娘。

    兰沁禾被人叫了一辈子的娘娘,她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能被叫出那样的韵调来。一开始还像是奶猫求食,细细的带着甜味;到了后来累了,便像是病榻上的美人一般,沙哑中满是勾人。

    兰沁禾又给自己倒了一整碗茶灌下去。

    慕良那个模样,根本没有她害羞的余地,她要是表现的弱气一些,恐怕就剩两人脸红相对,什么都做不下去了。

    又是一碗茶。

    害羞归害羞,兰沁禾已经在盘算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食髓知味,她比以前更加惦记慕良了。

    正不停喝茶冷静,外头有丫鬟敲了门,“主子,三小姐来了,在外面等着您呢。”

    兰沁禾回神,这才发现她已经坐着思念慕良了快两个时辰,这会儿天已大亮,今儿她约好要陪meimei去藏珍阁买过年戴的首饰。

    她起身理了理衣裳,快步走去门外,兰沁酥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她见兰沁禾出来,软着身子就要jiejie抱,“我还以为jiejie为了见我特意打扮了一番呢,叫人家好等。”

    兰沁禾接住了meimei,她手搭在小姑娘的腰上,稍稍一碰就问,“你是不是又清减了?”

    感觉比秋猎时又瘦了一圈。

    “都是jiejie不好。”兰沁酥腻在她肩头,撒娇抱怨着,“jiejie都不常回来看看酥酥,酥酥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这几日就懒了。”

    旁边的倚沐讶异抬眉,主子前两天还想吃羊排,可又念着说自己胖了一定要控制饮食,不许院子里任何人吃rou,免得勾得她闻着味道。

    这会儿又成懒得吃饭了?

    不过主子在外说话总是一天一个样,对着每个人说的内容都不尽相同,她也没资格过问就是了。

    若是往常meimei这么说,兰沁禾哄两句就过去了,可她昨晚刚刚采了花,神经还绷着,回想起来这两个月她都只心心念念着慕良,似乎真的把meimei抛到脑后了。

    她于心不安,拉着meimei的手道歉,“是我不好,马上过年,jiejie一定多多陪你。”

    “现在就要jiejie陪。”兰沁酥歪在兰沁禾怀中,仿佛兰沁禾是她的骨头,只要稍稍一抽她便站不住似的,吐出来的字又甜又娇,“jiejie坐酥酥的车子。藏珍阁那边已经备着了,一会儿买完东西酥酥还要去飨灵楼吃饭,咱们快些。”

    她说着同兰沁禾的右手五指相扣,拉着那只手贴上了自己侧脸,亲昵地蹭了蹭,“jiejie今日可只许看着酥酥一人。”

    女子领子上粘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她鬓上缀满珠翠,脸上一对狐狸眼上了精致的粉妆,此时满心期翼满眼欢喜地望着兰沁禾,真像一只刚下地的小狐狸,毛茸茸地追着母亲的尾巴要叼。

    兰沁禾还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呢。

    虽然酥酥有些事确实让人心忧,不过好在她们家不似别的富贵家里,几个姐妹兄弟天天为了一点小事勾心斗角。整个兰家上下和气,meimei又同自己一心,这便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她带着meimei去了藏珍阁,兰沁禾是懒得买衣服的,衣服首饰这些都由莲儿拟了单子置办,办完之后交给银耳核账,每个月花多少钱、买哪几件都有定量。要是她突然另拿了钱去额外买,少不得又多出些麻烦的程序。

    前两日兰沁禾刚收了今年郡主的俸禄,怀里有张一千两的银票,正好这次出来捣碎拿回去供过年开支。

    她等着meimei挑完首饰,自然而然地去掏钱付账。

    “一共是六十一两七钱,您是老主顾,就算您六十一。”

    “好,包起来。”兰沁禾伸手拿钱,忽地面色一僵,又在袖中翻了一遍,那个昨日她就妥帖放好的钱袋居然哪里也找不到了。

    兰沁酥还在看别的耳坠,见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奇怪地看了过来,“jiejie怎么了?”

    兰沁禾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倒不是觉得没带钱在外头丢脸了,而是赫然想起昨晚的事情。

    千岁府,红床暖帐。

    她莫不是把钱留在了慕良屋子里?

    那人向来敏感多心,自己同他欢好了一晚,临了居然留下一千两的银票,他见了岂不会认为……

    兰沁禾眉梢一抽,直想掐死自己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千两!

    郡主常来玩啊~

    第60章

    慕良难得没有早起,今日下午才当值,有了一个上午的空。

    他躺在床上,实在不记得兰沁禾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竟然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想起昨日种种,慕良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他缩在被子里,只留一头散了的墨发在外头,昨日是第一次,不知兰沁禾是体贴还是自个儿也害羞,尽捡着手呀肩呀头发这种无所谓的地方碰了。

    慕良只稍稍一回想,就大气也不敢出,躲在被子里屏气了许久,直到快把自己憋死才又露出头来。他看了两眼边上空出的位置,伸了手,颤巍巍地用指尖触上了那边的床褥。

    他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身下的褥子,似是在酿什么决心一般。

    半晌,他缓缓收回了触碰床褥的食指,盯着瞧了一会儿,接着慢慢放入口中。

    满面酡红,黑眸微湿。

    床帐把外界隔得严严实实,屋子里没有别人,慕良喘息着,放过了自己的手指,目光移向了兰沁禾不在的床被。

    他已经是娘娘的人了,再不是从前的慕良,多少可以做些僭越的事了……

    慕良跪在了床上,他战栗着俯身,那头被兰沁禾反复赞赏的墨发披散了一片,在昏暗中也折射出了莹莹润光。

    他迟疑了许久,也酝酿了许久,最终还是拗不过心中的那点妄念,低头吻上了床褥。

    那里早已没有了温度,连女子身上的气味也散了干净,可对慕良而言,依旧能使他心跳如鼓。

    娘娘……

    昨日的事情一幕幕浮现脑中,慕良闭着眼,脸上涨红。

    这样狭小昏暗的空间给了他滋生绮念的沃土,他渐渐不满足单纯的亲吻,于是伸出了舌头用舔舐来膜拜。

    说不出这是虔诚还是龌龊,慕良尾椎发麻,脑中只有两个字——

    娘娘。

    ……

    平喜在外头估摸着时间,这会儿实在该起来了。他硬着头皮去敲门,小心地轻唤,“干爹,儿子能进来了吗?”

    他等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模棱两可的应答。

    平喜立即推门进去,扭头给身后抬着水盆和衣裳的小太监们使眼色,“轻点。”

    床帐还未掀开,平喜先让脸上堆了喜气洋洋的笑意,一连串的贺词也打好了腹稿,这会儿小步子上前,拉开床帐就要道喜。

    他刚碰上床帐,忽地脚下踩着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锦绣的钱袋。

    “咦。”平喜捡了起来,“干爹,这儿落了个钱袋,怕是西宁娘娘的东西。”

    慕良已经整理好了衣襟和头发,又恢复了淡漠阴沉的寡淡。

    他掀了帐子接过来一看,这样的面料绣工又是新出现在他房里的,无疑是西宁郡主府。

    “怕不是遗漏了,儿子给她送过去吧。”

    慕良捏着那钱袋的手感就知道里面是银票,他刚准备递给平喜,却忽而一转,想到了别的什么。

    若这是娘娘赏他的,他再送还回去,岂不是故作清高、打了娘娘的脸?

    可这钱袋是在地上捡的,不是放在他枕边,应该只是不小心遗漏而已。

    不……

    慕良倏地瞳孔一收,那些这几日渐渐遗忘的事实冒出了水面。

    谁告诉他娘娘非他不可了?当初他就明白,娘娘不过是新奇自己身上司礼监掌印、九千岁的皮而已,想要弄来玩玩看看,哪里就真的要娶他了?

    昨日已经尝过了滋味,他那般死人似的表现莫不是让娘娘失了兴致,再不想同他往来了?

    慕良脸色顿时煞白,他不禁想着娘娘走时是何等的模样,可兰沁禾走时他正睡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一点也记不起那时的光景了。

    他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兰沁禾冷淡的模样,她不悦地皱着眉,连一声道别都厌烦说,穿了衣服后将银票掷在地上,接着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开千岁府,再也不想踏入。

    心口像是被刺入了尖锥,痛得钻心入骨。

    娘娘一定觉得自己无趣透了,既没有大家公子的内涵品性,又没有外边男子的讨喜知趣,甚至连个人都不算,肮脏恶心得不堪入目。

    可娘娘又不能说明白了,就怕自己同兰家为敌,于是就用这种方法,叫他好聚好散。

    平喜看着慕良的模样,猜出了他七成想法,无奈劝道,“干爹,您不要多虑了,这会儿就要过年,娘娘肯定是打算把这钱去钱铺里拆开了好分配,没有您想的那样。”

    慕良恍若未闻,他全身血液冰凉,攥着手中的钱袋,低低自语,“我没有舒铃的美貌奇巧,多少得比他有点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