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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祝承乾说道:“事情总有先来后到,总有不知者不罪,言家正经婚嫁女儿,他们没错,我们更没错。”

    想到这一茬,他便立刻催促妻子:“宫里的圣旨不知几时能到,闵姮这一闹,皇帝且烦心,你赶紧再写书信,加急送去纪州,让他们不管是鳏夫还是瘸子要饭的,立刻给我把言扶意嫁出去。”

    这夫妻俩情绪激动,根本没意识到他们说话嗓门大了,柳姨娘和楚姨娘,本是来向老爷请安的,不必到窗下听壁脚,隔着走廊就听见了那句“立刻给我把言扶意嫁出去”。

    二人匆匆退下,楚姨娘劝柳氏:“jiejie可别再冒险,上回差点送了性命。”

    柳氏却是越挫越勇,握紧拳头说:“一定要赶紧告诉三哥儿,只要她娶了言姑娘进门,我们的下半辈子还有孩子们就有指望。我宁愿眼下被他们打死了,也不要活着受一辈子的罪,我苦也罢了,不能苦了我的孩子。”

    第198章 姑娘们的心事

    家里有喜事,本该人人来老太太跟前道贺,可大儿子和媳妇关起门来不知鼓捣什么,东苑二夫人一回来就说身子不好,二老爷更因今日在御前被问到了平瑞而心中怨怼,仅打发了周mama来道一声喜。

    只有三房两口子,乐呵呵地来恭喜母亲,三夫人故意拈酸吃醋:“我就说,娘什么好的都留给大哥和镕儿,我要说我早就看上扶意,等着给平理说亲,您信不信?”

    老太太这几日见了小儿子媳妇就高兴,见她嬉皮笑脸的,更知是说的玩笑话,哪里会在意动气,反哄着说:“娘答应你的事,一定给你兑现,但你也要保重身体,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一切以身体为重,咱们婆媳长长久久的才好。”

    三夫人扶着自己的肚皮说:“娘是不是见我家里来人了,怕我以后生了外心,才对我越发好了,又或是冲着我的肚子来?”

    祝承哲责备道:“你就不会说话,也就是娘,才事事让着你哄着你,换个婆婆,该天天叫你跪祠堂。”

    三夫人挨着老太太说:“娘才舍不得。”

    一面说着,她又满心好奇地问:“今儿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母亲和嫂嫂们那样早就回来了,我问慧之,那孩子不肯说。”

    “必定是吓着她了。”老太太道,“但宫里出了什么事,这会儿还不好说,皇上那里还没有定论,你我乱嚼舌头,仔细风大噎着了。”

    “是。”三夫人应道,又问,“和我娘家哥哥,不相干吧?”

    祝承哲说:“与舅兄不相干,如今他是御前红人,春风得意,你不必担心。”

    他起身对母亲道:“儿子吃了酒,身上黏腻得很,要回去沐浴更衣,母亲也早些休息。”

    三夫人却道:“相公先回,我还有几句话,要和母亲说。”

    祝承哲不以为然,叮嘱她路上小心,便留下婆媳自己先走了。

    儿子离去,老太太便主动问:“什么事,娘家的事,还是你身子的事?”

    三夫人摇头,脸上不似方才那般欢喜得意,满目忧愁地说:“是慧儿,母亲近日可有留意那孩子,她总闷闷不乐,一个人坐着发呆。问她什么,就笑着说没事,还和平日里一样娇滴滴的,但一转身吧,又呆住了。”

    老夫人的确有所察觉,姐妹们一起说笑时,慧之总心不在焉,一两回尚好,可这几日,她天天都这样。

    “您说我们姑娘到底怎么了?”三夫人担心极了,“娘,我该问的都问了,再问她该烦我,我嘴笨脑瓜子也不好使,真怕惹急了她,可又怕她被人欺负。”

    “孩子天天在家里,你我眼皮子底下,谁敢欺负她。”老太太说,“你别胡思乱想,安心养着肚子里的,把慧之交给我,过些日子,我一定给你个交代如何?”

    “我听娘的话。”三夫人起身说,“我就这一个姑娘,肚子里这个吧,跟怀理儿那会子一样光景,怕还是个男娃。”

    老夫人笑道:“怎么,人家都盼着生儿子,你想要女娃娃?”

    三夫人说:“反正生了儿子,也没得继承家产,不如生个姑娘来招人疼。”

    老太太嗔道:“你这张嘴啊。”

    三夫人咕哝道:“那我说的也是实话,我替儿子不甘心,难道娘爱听假话。”

    老太太笑叹:“也罢,真话虽不好听,总也是真话,娘不该责怪你。不过啊,肚子里这个若是男娃,你将来做两个儿媳妇的婆婆时,就知道我的难处,也会明白什么是能说的,什么不能说。”

    三夫人低头看了看肚皮说:“还是生女娃好,我们理儿得的本就少,再来个兄弟和他争,也太可怜了。”

    老太太不屑:“平理那孩子有出息,自有一番天地,还稀罕你们那点金银?”

    说着话,芮嬷嬷过来了,手里拿了一包大元宝,沉甸甸的足有几斤重。

    “拿去吧,这些日子你娘家人来,你少不得要打点,总不能真闹翻了,别扣扣索索不体面。”老太太说,“悄悄拿回去,不要张扬。”

    三夫人伸手那叫一个利索,嘴上假模假样地谦虚着:“刚才您儿子在,您拿来多好,回去我又该被他骂了,说我总来骗您的银子。”

    “去吧,去吧。”老太太笑道,吩咐芮嬷嬷,“多派几个人跟着,夜路小心些。”

    下人们拥簇着三夫人离去,老太太问门下的:“韵之还没过来?你们去东苑瞧瞧,他们闺女又不是大夫,有个头疼脑热总缠她做什么。”

    李嫂嫂领了话,一路往东苑找来,巧的是韵之已经离开了,可却带着绯彤站在路边,不知这孩子想什么出神,呆呆的一动不动。

    “又和二老爷夫人吵架了?”李嫂问绯彤。

    “没有,但回来就不高兴。”绯彤反问,“难道又在宫里闯祸了吗?”

    韵之听见她们说话了,淡淡地看了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前走。

    李嫂跟上来笑道:“二姑娘知道了吗,三哥儿被皇上赐婚,要娶言姑娘做少夫人啦。”

    韵之这才高兴了几分,笑道:“是啊,我还没恭喜三哥哥,走吧,去他的小院。”

    李嫂说:“三哥儿还没回来,没和老爷们一道走。”

    韵之停下脚步想了想:“不妨,我等他。”

    这个时辰,祝镕和开疆带人在宫中调查闵王妃致疯一事,将可疑之人一并关押审问,但太监宫女胆小怯弱,吓傻了就语无伦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经祝镕细心排查,最后将疑点锁定在闵王妃喝下的来自各处的敬酒,并将相关之人一一记录,其中不乏自家二婶婶,也有开疆的母亲和亲戚们。

    彼时他没有多想什么,照实禀告给皇帝,嘉盛帝略略看过名单,冷声道:“那父子俩是一码事,闵王妃与郡主则是另一回事,不论如何,每一个人你们都想法子去查,但不要弄得城里风声鹤唳,更不能惊动百姓。”

    “臣领旨。”祝镕和开疆抱拳道。

    皇帝叹了一声,心上人已经脱离危险,但无数冷水浇下来,那样孱弱的身子,忽然如烈火焚烧,忽然又若跌入深冬寒潭,此刻已昏迷发烧,太医们寸步不离地守候着。

    “退下吧……”皇帝摆了摆手,再看了眼两个年轻人,忽然说,“开疆可有心上人?朕在你们这个年纪,早就当上父亲了。”

    开疆慌忙道:“爹娘不急,臣自然不能擅自做主,更不敢耽误好人家的姑娘。”

    皇帝说:“瞎话,你娘满京城的给你张罗,朕还不知道?”

    开疆忙跪下说:“臣该死,臣不该欺瞒皇上,实在是……想先立一番事业,不叫儿女情长和家务事拖累。”

    皇帝摇头:“现在的孩子,可不比我们那会儿了,也罢,你既然有心报国,朕难道还阻拦你不成。”

    开疆吓得一头冷汗,满心怀疑皇帝知道他和郡主之前往来暧昧,郡主仿佛就是为了躲避自己,才搬进深宫来住,自然,他知道尧年对皇帝对朝廷,都有更深的用意。

    “镕儿的事,朕明日就下旨送去纪州。”皇帝说,“良辰吉日,你们家里定了便是,到时候你亲自去纪州把新娘迎来。”

    祝镕心花怒放,但稳重地谢恩:“臣领旨。”

    皇帝又道:“自然,去了纪州可不光为了迎亲,朕另有事交代你。”

    祝镕心头一紧,但不得不领命,之后再听皇帝吩咐了几句关于闵王妃的事,兄弟俩深夜才退出皇宫。

    开疆很是为兄弟高兴:“你成亲那日,我要喝得不醉不归,你小子,哪里修来的福气,总这么事事顺心?”

    祝镕却道:“还要多谢伯父相助打了圆场,我爹当时必定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谢绝皇帝,没想到伯父突然站出来,他就无话可说了。”

    开疆笑:“我事后问我爹了,怎么突然多管闲事,他说是我娘交代的,说什么要是碰上这事儿,要帮你说话。估摸着,还是你家老太太的嘱咐,我娘多听老太太的话。”

    祝镕深深作揖:“替我谢过伯父伯母,我改日带厚礼登门拜谢。”

    开疆不在乎:“这就见外了,走吧,你家里人,都等着贺喜你呢。”

    祝镕并不乐观:“我爹那一关,不好过。”

    开疆给他打气,说道:“不好过也要过,横竖你爹还敢抗旨不遵?皇上可好些年没赐婚了,还是你们家有面子。”

    第199章 父亲的歉意

    兄弟俩在道上分开,祝镕策马回到家中,一路受下人们夹道恭喜,他心里欢喜,把随身的值钱东西都赏了他们。

    争鸣等在中门里,那小子几乎是要哭了,满心为公子高兴,但说着:“二小姐在小院里,等您回来呢。”

    祝镕道:“我先去向老太太和老爷请安,你回去告诉韵之,我立时就过去。”

    争鸣摆手说:“老太太发话,您今晚在宫里吃多了酒,要您一回家就歇着,哪儿也别去。”

    “我爹那里总要去一趟。”祝镕道。

    “大老爷和夫人关上门,早早歇了。”争鸣说,“虽有些古怪,可真歇了,兴华堂里里外外灯都灭了。”

    祝镕想了想,还是径直往父亲院里来,争鸣也一路跟着。

    到门外,下人去通禀,不多时迎出来说:“老爷已经歇下,说有话明早再见您,请公子也早些回去。”

    祝镕向着门里欠身,一面吩咐下人:“老爷今晚没少喝酒,恐怕夜里胃疼,你们警醒些。”

    等他往回走,争鸣跟着小声说:“老爷回府后,就说醉了没去老太太屋里,您说这事儿,老爷究竟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照老爷的脾气,若是不高兴,该立马去和老太太掰扯才是。”

    祝镕不语,揣摩着父亲的心思,他关起门来,必定是和嫡母谋算着如何阻拦这桩婚事。

    然圣旨不可违背,这一边几乎没指望了,那唯一的办法,就是从纪州下手,对扶意不利。

    他冷静下来,不能被欢喜冲昏了头脑,不到将扶意顺利接来身边的那天,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想着这些,走进院门,本以为韵儿会欢天喜地地跑出来恭喜他,出门时她还嫌弃自己穿得太华丽,像是故意惹人瞩目,若是知道他和祖母的算计,必定要大呼小叫怪他们不带着她。

    可院子里安安静静,直到走进门里,才见meimei呆呆地坐在桌边,满腹心事,神情凝重。

    “退下。”祝镕吩咐争鸣,而后顺手关门,韵之听见动静,总算转过来看见他。

    “哥,恭喜你呀。”韵之说,“这下你和扶意,有情人终成眷属,称心如意了吧。”

    祝镕却正经道:“告诉哥,你怎么不高兴了,有心事。”

    韵之慌忙摇头否认:“没有的事,我好好的。”

    祝镕温和地说:“不怕,告诉哥哥,出了什么事?二叔和婶婶,逼你嫁人吗?”

    “我不能说,哥,我不能……”韵之很慌张,害怕看见哥哥锐利的双眼,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之后索性趴在了桌上。

    祝镕耐心地坐在一旁,等待meimei冷静下来,过了好久,韵之才抬起头,无助地说:”哥,我告诉你,可你一定要帮我。”

    隔日,纪州是个大晴天,胜亲王府留守的管家,亲自驾马车登门,邀请言夫子去相助收拾书房。

    因王府如今只剩下女眷,即便女眷不在家中,言景山一个男子单独前往,也是诸多避忌,于是带着妻女同行,自然带上扶意是听了妻子的劝说。

    一家三口坐上马车,香橼和奶娘坐在外头和王府管家说话,车厢里却是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