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春斗
船笛声响起，又一艘货轮起锚启航，阵阵江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泥土的腥味。 傅宁在徘徊了已经近半个钟头，他还是有些疑惑，第二天一早，瞒着傅彦来到了码头。 码头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搬运货物的苦力，他们衣衫褴褛，皮肤黝黑，虽然还是春日，天气不算特别热，可是压在肩头沉重的货物还是让他们浑身汗流不止。 傅宁穿着青色外套，一副斯文秀气的模样，在这群工人中间穿梭而行，不一会就引起了注意，时而会有人投来疑问的目光，这细皮嫩rou的公子哥，怎么会跑到这脏乱的码头来？ “哟，这位爷，您来这找人？”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男子从高高堆起的货物上忽的一下蹦到傅宁的面前，吓了他一跳。 傅宁打量一下眼前的人，穿着薄布黑衫，里衬粗布白衣，一双斜长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自己，这长相，实在是不敢恭维。 “这位大哥，我想打听一下，这里哪个货仓是暮云阁傅家的？”傅宁从心底忽略了面前人的长相，气的问道。 “什么？暮云阁？傅家？”瘦猴一样的男子斜着眼睛眯缝起来，又仔细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白面书生。 “你找这个做什么？” “你知道在哪？”傅宁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这个码头都是爷的，哪家的货仓我不认识啊！”瘦猴从耳内上取下一枝烟来，在手背了敲敲，在嘴里，旁边立时有个伙计眼尖，急忙递过火柴，还朝瘦猴殷勤的笑了笑。 “那还烦请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我自己来找！”傅宁出于谨慎，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来意。 “哦？”瘦猴漫不经心的吐了一个烟圈，刺鼻的烟味直冲傅宁的面门，傅宁面露生厌之色，向后退了一小步。 “这位爷看上去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还眼生的很，怎么？你是傅家新来的伙计还是主事”瘦猴看出傅宁面露不悦，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位大哥若是不知道，我再自己找找，不打扰了。”傅宁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那人侧身一挡。 “别急啊，我又没说我不知道！”瘦猴身上散发的一股腐酸的汗味扑而来。 “那就请说”傅宁微微一皱眉，又往后退了一步，正色道。 “暮云阁傅家的货仓也是我黑龙帮的货仓，怕不是你这一般人可以进得去的？”瘦猴嘿嘿的笑了 傅宁看着这人一脸无赖的样子，不想多话，转身要走，却又被挡住去路。 “哎？我还没说你能走呢，你和傅九什么关系啊？看你长得这么细皮嫩rou，不会是他在外面养的小倌吧，哈哈哈哈哈……”瘦猴看着傅宁有些疑惑的眼神，更加放肆的笑了。 傅宁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他虽不是未经世事，才从国外回来，何时见过这么粗俗鄙陋的嘴脸，但是也不能容忍这种人在此如此污辱自己的义父。 “哟，还不好意思了，傅九那家伙有什么好，来，哥哥可比他有钱啊……哈哈哈哈”瘦猴肆无忌惮的笑着，居然一边笑着，一边还伸出手来朝傅宁的脸上摸了过来，这下彻底惹恼了傅宁。 一把将那只肮脏的手抓住就是一个反转，瘦猴促不及防，就着手身子连忙翻过来，嘴里唉哟直叫，没想到一个书生还这么大力气，傅宁使劲的将他往前一推，瘦猴冷不防一个狗啃泥就趴地上了。 “哼”傅宁冷哼了一声，把他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吗？居然还想调戏自己！ 傅宁看着趴在地上哼哼的瘦猴，不想再理会，正准备离开这个事非之地，这才发现，已经走不掉了。 从瘦猴被自己推倒的那刻开始，周围三三两两的聚集起了一群苦力工人，个个身高体壮，傅宁这才发现，形势对自己极其不利，心底又把那个无赖骂了千百遍。 瘦猴从地上迅速的爬起来，指着傅宁大声的骂道：“你个小白脸，居然还打老子！不要以为是傅九的人就了不起，我告诉你，还没有我贵发动不了的人！兄弟们给我抓起来！” 傅宁一听这话，心中更是气盛，贵发？看来必是贵宗的人了，呵，还真当他是个书生不成，傅宁挽了挽袖子，脸上毫无惧色，到是把贵发这厮看得一愣，怎么，这书生还不只会一点拳脚，还带着功夫？ 眼看着，一帮粗壮的苦力将傅宁围了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适时的在他耳边响起：“哟，发爷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啊！” 傅宁一转头，竟是羽春堂的老板谢钧？ “哟，谢老板，怎么，你这才来上海滩几日啊，要管我发爷的闲事？”贵发一脸嗤笑，恒安杜三少爷的人，前些日子才过来和杜三少爷送过茶送过礼，现在胆子大的看着这场面也要往上凑上一凑？ “你小子不要以为有着杜家撑腰，便在这里什么话都敢说” 谢钧笑道：”我哪里敢和发爷说上什么，我只是有些奇怪。“ 贵发：”奇怪什么？“ 谢钧看看傅宁，又看看贵发：“这位不是傅九爷的义子宁少爷么？怎么？发爷您不认识？” 原来谢钧早在贵发说那些调戏之语的时候便已经到了，傅宁看着他，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什么？你就是傅宁？“黑龙帮贵宗这支本来就和傅家不和，傅宁的接风洗尘宴也没去，贵发并不认识傅宁，听谢钧这么一说，先是有点吃惊，继而又是一副无赖嘴脸出来：”我说呢，就是为了给你摆个宴，结果出了事，死了我帮里那么兄弟，还惊到了乔爷，我看你这个义子，邪乎的狠啊。“ 傅宁一听这话，冷笑道：“你这到像是个笑话，黑龙帮在法租界什么地位，外面瞧着盼着的多少个仇家，你不去查查什么人想害乔爷，却说我邪乎？难怪只能在这码头做个泼皮无赖。” “你！”贵发气得两眼发直“小子！你到底还把不把三爷放在眼里了！居然敢说发爷我是泼皮无赖！” “我当然……”傅宁这才正视了贵发那张猥琐的脸“没放在眼里！” ”贵宗贵三爷难道没先教教你怎么好好走路，便想着让你在这像个苍蝇一样乱嗡么？“ ”我气的问你暮云阁的货仓在什么地方，你却非要嘴贱凑上来挨骂，难道还要我把你供起来么？” 傅宁一顿驳斥，听的谢钧都有些惊讶，这个性子却顶了清晏的长相，虽是一模一样的高冷姿态，却是这傅宁更锋芒锐利一些。 “你————”贵发彻底被激怒了，哪里还顾得上眼前这个是不是傅彦的义子“还看着干嘛，还不给把这个小子抓起来，我要亲手扒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