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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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岂行三,下人称他为三爷。 朱子青精神一振,把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说道:“这就好了。”他看向司岂,“逾静放心,她还是有两下子的。” 司岂摇了摇头,“这桩案子没有目击证人,凶手基本上没留什么破绽。这几年我看过的卷宗上万件,破过的案子也不少,这种案子大多是悬案。” 朱子青也不是不明白,当下也xiele气,勉强说道:“咱还是乐观些,死马当活马医吧。” 医死马的兽医纪婵路过茶楼,进了万安巷,在第三个大门前下了马。 老郑说明来意,守在门口的衙役进去禀报。 盏茶的功夫后,一个腰挎长刀的捕快请纪婵进去,朱平和老郑小马都不得入内。 老郑道:“朱兄,你在这儿等着纪先生,我去同司大人言语一声。” 朱平应了。 老郑告辞,牵着马走了。 纪婵笑了笑,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胖墩儿说道:“你同朱大伯找个暖和的地方等爹回来。”有陌生人在,她就是爹爹。 胖墩儿乖巧点头,“好,你去忙吧。” 那捕快见纪婵带着孩子,又是从襄县赶来的,便道:“门房烧了炭盆,有热水,你们去那儿等等吧。” 朱平赶忙拱手致谢:“多谢兄台照顾。” …… 院落有四进,任飞羽死在最后一进。 捕快是顺天府的,他在路上把大致情况给纪婵介绍了一遍。 任飞羽死于三更天,两名小厮在睡梦中被打昏,护卫去后院巡夜,发现小厮的房门虚掩,这才发现出事了。 顺天府勘察过院子,收获不大,只在小花园的树干和高墙上发现几个新鲜的擦蹭痕迹。 捕快说的不多,纪婵问了问任飞羽死时的情况,却被对方含糊其辞地带了过去。 她就明白,对方不是瞧不起她,就是顺天府的官员有令,不让说。 那就不问了吧。 到了四进院落,将一进天井,纪婵便看到了明显的血脚印,虽然不太多,但十几二十个总是有的,想来是侯府下人施救或者抬尸时所为。 她无奈地撇撇嘴,跟着捕快沿西边回廊往上房走。 “这边请,几位大人想见见你。”捕快在西厢房站定,敲了敲门。 见官就要跪拜,纪婵真的不喜欢。 但不进又不行,她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堂屋里坐着三个官员。 三位都穿着绯色常服,补子上的图案两虎一豹,也就是说,两个正三品,一个正四品。 都是大官。 纪婵迟疑着弯下了膝盖,“仵作纪二十一拜见几位大人。”这是她给自己起的表字,只对官不对私,知道她底细的人都这样介绍她,包括朱子青。(二十一,是二十一世纪的意思) 右侧主位上的三品老大人说道:“不用跪了,案情紧急,那位仵作,你给这新来的说说情况。” “是……是。”角落里的一个瘦巴巴的老头走上前,拱了拱手,颤巍巍地说道:“武安侯世子死于三更时分,被匕首割喉放血而死,脸上有伤……还有,凶手应该右手持刀。” 说到这里,他拱了拱手,又退回去了。 纪婵无语,就这么两句话,还不如不说。 “尸体在哪儿?”她问道。 那四品官员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纪婵想翻白眼,她尸体没看,现场没看,能有什么想法,可不可以别这么官僚啊。 她努力压住火气,尽量恭敬地回复:“回禀大人,就这位前辈所言,在下以为武安侯世子的死因并不复杂,人证和物证也许更为重要。” 既然他们官僚,她不伺候也罢,反正死者是个害人精,死了就死了吧。 “嗯。”那四品官对她的说辞颇为满意,“两位大人,接下来……” 右侧主位上的老大人又开了口,说道:“既然首辅大人有所嘱托,就还得让这新来的瞧一瞧,王大人你说呢?” 左侧主位上的中年人点点头,“罗大人所言极是。” 四品官眼里闪过一丝不快,但也没再说什么。 “走吧,一起看看去。”罗老大人站了起来。 纪婵跟在几位大官身后进了上房西次间。 屋子装饰得极为奢华,但因为到处都是血迹而变得狼狈不堪。 室内中间处的一大滩乌血被踩得乱七八糟,看血量,任飞羽身体的血应该所剩无几。 两只杌子东倒西歪,不知是抬人时弄倒的,还是打斗时弄倒的。 血泊前面的地面上,墙上、太师椅上,以及落地的花瓶等装饰品上的喷溅的血迹不多。 挨着西次间的八仙桌上倒是有一大滩,一面多一面少。 纪婵问道:“下人发现时,尸体是躺在八仙桌旁边吗?” 老仵作急忙点点头,“老朽问过,的确如此。” 罗老大人看了纪婵一眼,问道:“你因而得出这个结论?” 纪婵道:“回大人,死者被割喉而死,必然会大量喷溅的血迹。”她指了指地面和墙上的血迹,“那里血迹不多,一来说明距离远,二来说明有阻碍,三来八仙桌上有大片的喷溅血迹。” “综上,二十一大胆推测,死者应该是跪在八仙桌后,被凶手从身后割开了喉咙。” “凶手松开死者后,死者滑到地上,这才形成了这样的血泊。” “另外,这片区域内的瓷器不碎,灯台不倒,所有家具完好无损,说明凶手一进来就控制了死者,熟练且有掌控力,不但有预谋,且极为凶残。” 两位三品官点头表示赞赏。 四品官却道:“分析得不错,但对抓捕凶手毫无用处。” 第7章 王大人凌厉地看了四品官一眼,说道:“那就请通判大人说几句对抓捕凶手有用的如何?” 通判古大人皱着眉,不自然地抽了抽嘴角,扭头看向一边。 罗老大人捋了捋长髯,说道:“小纪是吧,关于这间屋子,你还有想说的吗?” 纪婵道:“这里基本上没什么了,脚印虽然多,但可以确定没有凶手的。如果可以,我想看看凶手在其他地方留下来的痕迹。” 罗老大人对王大人说道:“花园有,不如大家一起走一趟?” 王大人颔首,做了个请的动作。 纪婵转身,视线下意识地再扫一遍。 这一看,她还真发现了一处疏漏。 ——门槛底下躺着一条染了血的布条,看着像只袜子。 纪婵走近一看,果然是袜子。 她带上手套捡起来。 袜子上的褶皱极多,应该被紧紧地团过,除血迹外,还有些地方是濡湿的。 通判古大人“嗤”了一声,“顺天府查过了,这是世子的脏袜子,应该是救人时弄掉的。” 纪婵懒得理他,没吭声,一边思考,一边往花园去了。 从小垂花门出来左转,穿过月亮门就是花园。 花园不大,大约二十个平方丈,建得极讲究,到处都有石板铺路,想找脚印几乎没有可能。 花园的核心部分是假山和凉亭,沿着石板路绕到北侧,北墙边上栽着几棵高大古老的松树。 其中一棵松树的粗树杈上挂着一根丈余长的草绳。 草绳是最普通的民间草绳,打的绳结极简单,没有任何特征可言。 总捕头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他亲自给几位大人做了介绍,“凶手就是从这里逃走的。手抓住绳子,脚配合手,蹬着墙皮上下,并不难。这十四个擦蹭痕迹是左右脚一起的,外面的比里面少几个,凶手落地时应该是跳下去的。” 纪婵问:“外面有脚印吗?” 总捕头道:“墙根下的泥土有被拨弄的新鲜痕迹,应该是凶手离开时清扫脚印留下的。” 纪婵摇摇头,“凶手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这个案子很不简单。” 她走到墙根处,仔细观察围墙上的痕迹,说道:“凶手只有一人,鞋底干净,几乎没什么泥土,丈余高的墙,七下蹬踩,且右侧痕迹更重,说明凶手力气不大,右脚的力量比左脚大。” 总捕头闻言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鞋底干净,可能是乘车来的,不踩泥地。凶手养尊处优,不是寻常百姓。” 纪婵失笑,所以,司岂就有嫌疑了吗? 司岂是胖墩儿的亲生父亲,不能无辜背上这种罪名,以免影响胖墩儿的将来。 看来她真得多做些努力,就算抓不到凶手,也该排除他的嫌疑才行。 从花园回来,一行人去了东次间。 武安侯就坐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几位大人进去时,他起身迎了上来,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射向纪婵,说道:“看吾儿遗体可以,日后如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本侯必定为你是问。” 纪婵吓了一跳,“那我不看了行吧”这句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勉强咽了回去,她人微言轻势单力薄,盛怒下的武安侯还是不得罪的好。 罗老大人是个和善的老人,解围道:“你去看看吧,只要对抓到凶手有利,侯爷是不会怪罪你的。” 纪婵拱了拱手,“在下定全力施为。” 尸首头西脚东躺地在停尸床上,身上蒙着一大块白布。 纪婵把染血的袜子扔在一边,打开勘察箱,取出一只口罩戴上。 揭掉白布,淡淡的尿sao味、臭味更加直接地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