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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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一页,是手执折扇的翩翩公子;再翻一页,又是长刀横握的绿林好汉…… 看得出作画的人功底不错,同样的笔触表现出的人物气质却各有不同。 童萌眸中一动,指尖停在了画册的最后一页。 相较于之前肖像图中连衣摆的褶皱都描绘得纤毫毕现的仔细详尽,最后这一幅不过是寥寥几笔,没有上色,连五官都只有一个大致轮廓,却偏偏有股桀骜风流之态。 叫人一看便移不开眼。 唯一同之前几幅一样的,是人物上角也有一列备注: 七绝宫宫主安陵辞。 . “人呢,都给老子滚出来!” 岳山生得人高马大,从不离身的两板巨斧舞起来能摧枯拉朽,此时满脸怒容,看着愈发凶神恶煞。 “老子是你们宫主亲自招安上的七绝宫,如今老子手下的弟兄替你们七绝宫办事受了伤,怎的,连你们七绝宫的伤药都用不得么?” 药房的弟子勉强压了火气,然心头不耐还是在语气中带出几分:“岳堂主,先前已同你解释过了,宫里自制伤药缺了最要紧的一味药材乌金彤,那东西金贵偏生运来的路上又遇了山洪,第二批要下月才到。我等不是取了购置的伤药给了堂主吗?” “购置的伤药?一钱银子十瓶的那玩意儿么?”岳山哼道,“那等劣质东西如何给我手下的弟兄用?你说自制伤药不足,为何别的分堂都有分派,独独少了我们一堂?” 那自然是觉得你们这一堂配不上七绝宫这么好的伤药。 药房弟子翻了个白眼。 岳山和他的手下皆出身山匪,一身匪徒习性,宫主下山一趟,竟将这群人全部招进了七绝宫。 七绝宫是什么地方? 这里高手如云,奇才满门,各分堂的堂主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江湖上叫得响名号之人。岳山一群虽然个个力大如牛,可除了这点一无是处。 其余分堂中人平日执行任务难免受伤,见了他们药房的人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唯独岳山这堂…… 药房弟子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知道你们都看不起老子,老子也不需要你们看得起!只如今老子的弟兄受了伤,他们该得的,老子一定要替他们讨回来!” 岳山一斧子劈开一旁的石墩,声如洪钟:“要么把药交出来,要么咱就闹到宫主面前,老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不是看在宫主的面上,你当老子乐意留在这儿受你们的鸟气?” 岳山不愧是天生神力,一斧子落地石墩立时四分五裂,散开的石块迎面砸来,药房弟子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待反应过来,一张脸立马涨得通红。 “都闹什么?” 一声沉喝,令对峙的几人皆回身望去。只见一人阔步而来,白衣出尘,胸前一朵半莲型搭扣,垂下的银色细链一直连到腰际,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摆拂。 “风护法。” 药房弟子忙躬身行礼,抢着将岳山的行径添油加醋地转述一番,末了语气中还带了几分委屈:“风护法,不是我们有意为难,实是伤药紧缺,我等已和岳堂主解释过,奈何岳堂主根本听不进去,非逼着我们拿出药来……” 地上满是石墩碎块,岳山手握巨斧如煞神临世,药房弟子却只立于逼仄之地。 谁都知道,七绝宫的药房中人炼药奇绝,可若单论武力,那便是药房短板。岳山这般行事,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果然是山匪出身,蛮横无礼不说,竟自大得无视宫规,对同门出手。 药房弟子心底冷笑,面上倒端出一副不卑不亢来。 岳山看得好笑,也就真的嗤笑出声,尖锐的讽意刺入耳中,让药房弟子面上透出一丝难堪。 随风的眼中没有太多情绪,只道:“宫主如今犹在闭关,岳堂主还是不要前去叨扰了。” 药房弟子偷偷翘了翘嘴角。 风护法最不喜人有事没事叨扰宫主,果然,有风护法在,区区一个岳山绝不可能越过他面见宫主。 然之后随风又道:“岳堂主一堂虽不入七绝宫编制,但既是宫主亲自招安,堂中兄弟又是为七绝宫办事受伤,自不能让弟兄们受委屈。” “去把我那儿的伤药匀出来,分给岳堂主的弟兄。” 他话音刚落,就有灰衣鹞子领命去办,药房弟子几次想开口,然看到随风神色,又尽数咽了回去。 宫主手下四大护法,只有风护法掌管寻常琐事,一向说一不二。他既然开口,药房弟子自然不敢反驳。 “如此,就多谢风护法了。” 岳山没什么讨好的心思,领了药谢过便走。随风看着他的背影,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那药房弟子却忍不住哼哼:“风护法帮了他这么大一忙,也不见他心存多少感激,真是……”见随风淡淡瞥来,药房弟子才噤声,面上有几分讪讪。 “他是宫主信重之人,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 随风说完便不在此地逗留,银色细链一路轻晃,直到走至那堆叠而起的巍峨石阶,抬头便能看到那方匾额,龙飞凤舞的大字似极了它的主人,挥毫皆是肆意嚣张。 阶前的两个灰衣鹞子上前行礼,随风微一点头,道:“宫主闭关几日了?” “有七日了。” 以往宫主闭关,少则几日,多则上月,七日,不算什么。 “不过……”其中一个鹞子犹疑着开口,“宫主这几日似是水米未进。” 水米未进? 随风眸中一顿,轻撩衣摆拾阶而上,待至门前,微微俯身道:“宫主,属下随风。” 无人应答,随风又道一遍,然还是无人应答。 随风眉尖一蹙,抬手按于门上,正要施力,却闻那道熟悉语调骤然响起: “何事?” 第4章 分镜四 对戏 随风微怔,按在门上的手收回:“听说宫主几日水米未进,属下担忧宫主贵体。” “无妨。” 安陵辞的声音带了丝冷意。 随风一顿,躬身道:“属下告退。” 房内的安陵辞睁开眼,转了转指上扳指。 不过是夜里闭个眼,他便回来了,回到他原本的身体里。 运了一周内力,并无不妥。看来在君拂歌身体里只是承受君拂歌的伤势,一旦回到他自己的身体,内力丝毫无阻。 安陵辞在指尖拈出一朵十二瓣莲花,弹指击在墙角的银色铃铛上,那银铃开始连续快速地振动,却不闻一声铃音。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有人从檐上跃下,进到屋内,灰色面巾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深色的眼,那里一片死寂,没有半分情绪。 这个连七绝宫暗哨都发现不了的人便是十二刀的头领――刀客。 安陵辞上一次见他,还是对君拂歌下杀令的时候。 十二刀刀刀锋利,每个人都是安陵辞亲自挑选,亲自训练,也只受命于他。 只要杀令在,十二刀一定会取君拂歌性命,早晚而已。 不过现在,安陵辞改了主意。 君拂歌要杀,但还有一人,也不能留。 安陵辞将扳指取下,语气淡漠: “先杀君小萄。” . 童萌抄着话本子去君拂歌那儿报道时,她那个一向早起的哥哥竟还未醒。 童萌也懒得折腾,索性歪在外间的小榻上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阻隔内外两室的帐帘不知何时被人打起,童萌一睁眼就见君拂歌散着长发靠坐床头,定睛将她瞧着。 童萌脑中一懵,脱口而出:“哥哥,对戏吗?” 男子凛然剑眉一点点挑起,童萌一惊,意识瞬间回笼。 不好,嘴瓢了。 童萌若无其事地扬了扬话本子:“我是说,哥哥要听小萄念话本吗?” 君拂歌静默半晌,道:“先用早膳。” 正好童萌也饿了。 君拂歌已能下床走动,但童萌还是过去相扶,双手触上他胳膊时,童萌明显感觉到衣料下的肌rou突然一绷,像是在抗拒她的接触。 果然是兄妹疏离,这般程度的触碰竟也能叫君拂歌心生戒备。 童萌只作未觉,扶了君拂歌坐下。 她有的是时间,日后定要将君拂歌的戒备尽数抹去。 长歌山庄的衣食不算铺张,但处处可见精致。呈上的早点样式不多,胜在色香味俱全。 红豆包被捏成兔子形状,约莫只有两个指节长;小葱酥饼金黄松脆,入口生香;还有加了香油的rou糜粥,咸淡适宜,软糯不腻。 简直好吃到飞起。 童萌维持着一个速度进食,但这个过程被无限延长。 见君拂歌停了筷,还想再吃一轮的童萌夹起一只兔子包凑到君拂歌嘴边:“哥哥尝尝这个,今早做的味道甚好。” 安陵辞盯着那被夹得有些变形的兔子脑袋,面无表情地一口咬掉。 香甜的红豆沙在嘴里化开,似乎真冲淡了几分早晨醒来发现自己又成为君拂歌的烦躁郁气。 只有一夜回到原身,若不是安陵辞确定自己并未入睡,简直要以为是梦魇未醒。 不过回去一夜,倒是能确认,君拂歌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上。且很有可能,他日后还会再次回到他原本的身体里。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亦或是规律?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耳边的声音令他回神,没有错过少女下意识吞咽的动作,心情不佳的安陵辞眸中微动:“嗯,是不错。” 童萌刚把安陵辞咬剩的半个兔子包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就见她这个哥哥指尖在桌面轻点,道:“再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