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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入夜不久后,他便听得有人来敲了他的门。 他起身开了门,只见岳霄正站在门外,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反是摆出了一幅做错事的模样来,极小心翼翼看着他,委屈问:“清喻,我能进来吗?” 他往日可是绝不会露出这种神色来的,沈清喻觉得稀奇,心里也明白他是为了先前骗他的事而颇感心虚,害怕自己为了此事生气。 沈清喻其实并不生气,可岳霄难得一见这般模样,有趣得很,他实在忍不住故意摆出稍有些生气的模样来,想沉着脸问岳霄:“你来做什么?” 岳霄果然是怕了,他咳嗽几声,诺诺道:“清喻,其实我并不想骗你的。” 沈清喻:“哦?” 岳霄:“我只是随便编了个谎话,未曾想你竟真的信了……” 沈清喻不由挑眉:“你编了个天大的谎话骗我,如今这倒还成了我的错了?” 岳霄万分尴尬,他生怕沈清喻生气将门关上了,急忙抢先一步,伸手抵住门框,一面与沈清喻解释道:“清喻,我也没有办法,你想,若我直接与你说我家家财万贯富甲一方,而我是不愿继承我父亲为我留下的钱财才跑出来的,你会信吗?” 这种说法,只怕换了谁也不愿相信。 沈清喻一顿,勉强接受了岳霄的解释,却还是微微蹙眉,道:“可你也不该用狗的名字来骗我。” “我也不想的。”岳霄轻咳几声,故作一本正经往下说道,“可我又不识得其余女子,没有名字可以用,只好拿师姐的狗凑凑数了。” 沈清喻:“……” 岳霄如此说,沈清喻竟因他的刻意狡辩而有些想笑,他知道岳霄是故意与他这么说的,好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不为女色所动的清流,他早已习惯了岳霄的油腔滑调,只是颇觉得有些无奈,便侧身为岳霄让出门来,道:“你进来吧。” 岳霄立即进了门,像是怕沈清喻反悔,还立即反手将门掩上了,他不想让旁人看见他与沈清喻交谈,以免其余人再多说闲话,干脆便将窗子也一并关上了,他见沈清喻坐下翻起刀谱,便也凑过去瞥了几眼,等着沈清喻问他些武学上的问题。可沈清喻却心不在此,他想方才裴芸说不许岳霄吃饭,便问他说:“你可曾吃过东西了?” 岳霄苦笑一声:“我师姐在山庄内说一不二,她说了不许我吃饭,那就绝不会有人敢给我饭吃。” 他以为沈清喻好歹也会心疼他,却不想沈清喻点了点头,似是极为赞同,随后又将目光移到刀谱上,道:“活该。” 岳霄:“……” 可岳霄却不觉失落,他向来是个极不要脸的人,沈清喻不主动心疼他,那他也要想方设法地让沈清喻为他心疼,于是他长叹一口气,便摆出一副极委屈的样子,道:“清喻,我饿了。” 沈清喻本想说一句与我何干,可他一抬头便见岳霄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倒令他有些负疚起来,沈清喻皱紧了眉,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将手中刀谱放下了,转身出了门。 岳霄急忙起身,跟着凑在门边,听见沈清喻唤了婢女,找了借口说自己晚上还未吃饱,问他们能不能给他拿些吃的过来。 他是贵客,那婢女立即便去了,岳霄脸上不由便带了几分笑意,等到沈清喻回来,还忍不住与他打趣一句,道:“清喻,果然还是你最疼我。” 沈清喻懒得理会他,走到桌旁坐下,又想起今日裴芸与他说的那些话,稍稍犹豫了片刻,问:“你究竟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岳霄一顿,微微叹了口气,他想自己如今对沈清喻已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沈清喻。 他是家中独子,母亲早逝,父亲品行高洁,为人严肃,对他一贯要求严苛,几近望子成龙,一心地只想令他继承家业,广收门徒,成为这关外一代首屈一指的武林高手。 岳霄却不愿如此。 他喜欢刀,他想自由自在地做一名侠客,而不是被束缚在这苍茫关外的山镇之内。他幼时跟着师兄师姐们下山采买,在庙会上他偷跑着溜进茶楼,听楼内说书人谈起中原江湖的逍遥,说是“一箫一剑,浪荡天涯”,他不擅音律,用的也不是剑,却仍旧对中原江湖向往极了,只觉得那般肆意洒脱的地方,与他从小长大的这个沉闷无趣的家,一定一点也不一样。 稍长些年岁后,他与父亲矛盾更深,经年累月地吵架,一日他终于从家中偷了两柄刀,二话不说地便朝着他心中逍遥自在的江湖去了。 岳霄的父亲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此胡闹,江湖逍遥,却也人心险恶,他三番四次地派人要将岳霄抓回来,可成功的次数并不多,岳霄好像也同江湖上的那些人学得精明了。他在中原江湖磨炼了数年,只回过家几次,他父亲见他不吃亏了,刀法也一直有所精进,便不再执念于此,渐渐放弃了要抓他回去的想法。 “我曾与你说过,今年我为你上山寻药时,回过家一趟。”岳霄的声音逐渐转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那时我回家,是因为我父亲重病,师姐写信给我,令我立即赶回家看看。” 他回家待了半月,父亲终究还是去了,而后便是极繁琐的后事,满腔的悲痛渐渐地被繁文缛节掏空,最后是师姐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他玩闹了这么些年,已当回来继承家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