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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之上_第42章

    朕更想冷哼了。“怎么,谢相还想和朕来围魏救赵这招?”朕瞄了一眼桌上摊开的书卷,又四下里打量了一圈。“朕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等你睡着,朕自会回去。”

    谢镜愚真的惊讶起来。“陛下,这样怕是不妥吧。”

    “朕现在不信你。”朕干脆挑明了说,“除非朕看着你老实睡着,否则其他都免谈!”

    “陛下,这于礼不合。”谢镜愚这会儿在苦笑了,“哪儿有臣子在君前酣睡的道理?”

    “朕是天子,你说了算,还是朕说了算?”朕干脆走过去,把他推到榻上,顺手拖过唯一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了上去。“就现在!”

    谢镜愚瞧了瞧朕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势,又瞧了瞧他自己身下的小榻。“陛下当真要如此做?”

    朕已经不耐烦和他扯皮了,闻言只扬了扬下巴。

    在朕灼灼的目光下,谢镜愚只能认输。榻上只有一条薄被,他脱了鞋,便和衣而卧。朕盯着他掖上薄被、闭上眼睛,心里那股气才平了一点。又盯了一会儿,毕竟深夜,朕上下眼皮也忍不住开始打架。

    “……陛下,”朦胧中有声音在耳边劝说,“您要是困了,便躺下睡吧。”

    朕迷迷糊糊,但还记得事情。“几时了?”

    “子时还未过半。陛下暂且休憩,等到早朝时辰,臣会提前叫醒您。”

    早朝这个词触动了某根神经,朕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看见谢镜愚正赤足立在朕身侧,朕立即就火了。“你怎么起来了?”

    见朕发怒,谢镜愚赶紧解释:“见陛下如此困倦,臣怎么能安心睡着?”

    朕不由分说地又把他推回榻上。“你真要和朕比这个吗?”

    “陛下,”谢镜愚却不像之前一样听话,执拗地望着朕,“您之前说过,臣睡着您就回去。而且,天底下从来就没有臣睡着、陛下坐着的道理啊!”

    好啊,又和朕来君臣那套?

    朕眯起眼睛看他,忽而解开披风,坐到榻边,开始脱鞋。“你进去点。”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谢镜愚顿时大惊失色。“……陛下?!”

    “闭嘴,不然朕就治你的罪。”朕毫不客气地打断,因为朕估计他马上就要说类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之类的话了。然而榻不大,一个人还行,两个人实在拥挤。“你给朕仔细点,”朕故意威胁他,“要是朕被你挤下去,朕也要治你的罪。”

    谢镜愚僵硬地张开嘴,又闭上,完全震惊过度。直到朕自顾自躺下,他才反应过来。“陛……”

    “闭嘴,睡觉!”朕拉了拉被面,合上眼。

    旁边没有任何动静。过了好一阵,才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帮朕把薄被掖得更严实了一些。就在朕暗道谢镜愚敢从朕身上越过去朕就要真治他罪时,边上多了个坚实温热的身躯。

    “陛下……”

    这一声唤轻得几近气音。朕一动不动,假装没听见。一小会儿安静,烛花细细地毕剥了一声。鼻尖全是沾染了另一人温暖的松烟墨香,朕又开始昏昏欲睡。

    但在朕真正睡着之前,他的手臂横过了腰,将朕牢牢实实地抱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温柔地走进这段良夜~

    第33章

    等再睁开眼时, 面前全然陌生的景象令朕有一瞬恍惚。下一刻,记忆回笼, 朕下意识地往侧边转了转脑袋——

    有张沉睡的脸近在咫尺。相比之前在椅背上睡着的模样, 谢镜愚这会儿眉眼放松,呼吸平缓悠长,显得安稳多了。

    台上蜡烛还剩个底, 就快燃尽了。朕又瞧了瞧窗外依旧如墨的天色,估摸着还没到寅时。不过刘瑾估计等得头都疼了……

    想到这会儿回去还能赶在进宫早朝的诸臣之前,朕便打算起身。但这动作刚开头,朕就意识到,谢镜愚的手臂还在朕腰上, 相当紧。

    难不成他真怕朕被他挤下去?

    还是说他只是想抱朕?

    朕不由又看了熟睡的人一眼,有点好笑。说实话, 如果可能, 朕挺愿意多躺一会儿。然而现在肯定不行,朕只能挨个儿掰开他紧握的手指,再掣住他的手腕,小心移到边上去。

    这动作不算小, 但许是多日没有安眠的缘故,谢镜愚依旧睡得很沉。朕得以脱身,把薄被重新给他掖好,再穿鞋披衣。再想到谢镜愚突然醒来的可能, 朕研了几笔墨,给他留了个放假三日的手谕。

    一切准备停当, 朕正想离开,榻上的人却翻了个身。“陛下……”谢镜愚极低地嘟囔,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

    要不是朕确信谢镜愚睡着了,朕真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不早不晚,偏在这时候……朕坐到榻边,握住了他的手。“快睡,”朕低声哄道,又伸手去抹平他眉间的褶皱,“朕在这儿。”

    谢镜愚的手微微一动,像是想要回握,朕不由垂眼看去。再抬起眼时,朕发现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安稳模样。

    平时怕是早惊醒了吧?要不是因为太累……

    朕一半是心软,一半是心疼。再望了望外头的天色——早朝时辰耽误不得——朕俯身吻住他的脸颊。“朕等着你。”

    硬生生等了快两个时辰,刘瑾在看见朕出现的时候差点就要哭了。“陛下,您怎么去这么久?老奴实在耗不住,只能先出来,又不知道陛下去了哪里……”

    “朕不就在这?”朕安抚他,“赶紧走罢,不然一会儿天要亮了。”

    至于早朝,见谢镜愚缺席,大臣们都很惊讶。再听到因为谢镜愚过度cao劳、朕特意赐假时,人人表情各异。朕正好借这个机会一一考校他们的工作,不过关的罚俸罚到把事情做好那日为止。

    如此一来,众臣都知道朕要做的事绝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各个战战兢兢。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管行不行,他们都得给朕先动起来。要是真不行,朕再仔细考虑周不比那个提议。毕竟,若是只论聪明程度,朕那个四哥确实比许多大臣都强。

    故而,等谢镜愚的三日假放完之后,回来看到的便是都紧着皮干活的同僚。他再想偷偷摸摸地夜宿尚书省也不可能了,因为在朕的授意下,王若钧调整了值宿表,还要求底下的人巡逻时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被朕这几手防着,谢镜愚无计可施,只能趁其他大臣不注意的时候瞪朕一眼。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朕只当朕没注意到他的大不敬。

    又过了几日,上巳到了。

    朕早前便做了功夫,说不出宫是不可能的。但毕竟微服,没法理直气壮地占用视野最好的曲江亭,朕便命人在河岸边选了一处高地,事先布置好桌椅屏风帷幔等物。这种事祖缪向来办得很好;外面的人看不清里头的情形,里头的人却可以一览外面全景。

    因为朕的主要目的是私下考察新科进士,地方便选得极其靠近曲水流饮之处。可能也正因为目标太明显,谢镜愚准确找到朕并没花太多功夫。只有单纯如祖缪才会大加惊叹,说什么谢相实在聪慧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