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儿

    麦家糖铺子此时的空气中流动着一种很微妙的气氛，安静中带着微微的尴尬。

    麦果低着头看着地板，脸上的没什么表情。而晋然之从坐下来之后，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麦果，好几次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都克制了。

    小星儿一会看看晋然之，一会看看麦果，一会玩玩手指，眼里满是好奇，却也不敢打破这气氛。

    “咕噜~”突然一声声响打破了沉默的空间。

    小星儿嘿嘿的笑了几下，对着麦果说：“小果jiejie，不好意思，我肚子饿了。”

    “星儿，你在这等下，我去给你买早餐。”晋然之有些自责，居然忘了外甥女，也忘了她还没吃早餐。

    麦果站起来，叫住晋然之，看了看他说：“早餐店离这里很远，厨房里有小云吞，我去煮给你们吃吧。”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直接钻进小厨房。

    “好。”晋然之眼睛仍跟随着她的声音移动，眼神里有太多的意味不明。

    小星儿把手放在嘴边，小小声的问：“舅舅，你说小果jiejie会答应我们吗？”

    晋然之摇摇头，他也不确定。想了一会儿，他蓦地起身，也走向小厨房。

    小星儿趴到桌子上，眼睛时不时的偷瞄小厨房里的情况。

    麦果进了厨房之后，就心不在焉的，其实不对，自从晋然之带着小星儿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就一直恍恍惚惚。

    她不懂他刚刚说那些话的意思，为什么要她帮忙照顾他的外甥女？他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那么多人为什么要找她，一个暗恋他失败的人？

    她一直处于出神状态，混混沌沌间就要把手伸进冒着泡的锅里。

    “小心。”晋然之突然出声抓住她的手，避免意外的发生。

    麦果瞬间回过神，盯着他紧紧握住她手腕的手，抬眸与他对视一下，快速的挣脱开，转头看着已经开了的水，闷闷的说：“很快就煮好了。”

    晋然之握住麦果的手臂，把她从炉灶前拉开，推到身后说，“我来煮吧，你去外面坐吧。”

    他实在不放心她，等下把手烫着了，心疼的还是他。

    麦果看着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高大背影，呆了一下，然后转身出去。

    小星儿看到麦果出来了，倏地坐直起来，甜甜的乖乖的喊她：“小果jiejie。”

    麦果笑着点点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其实挺喜欢这个小孩的，乖巧懂事，聪明伶俐。

    “小果jiejie，我能在这里住几天吗？”小星儿眼神怯怯的，小心翼翼的问。

    麦果有些为难的看着她，不知如何回答。

    “舅舅要带着外婆去M国看病，实在不方便带着我去，我爸妈又不知道在哪个沙漠戈壁滩里。”小星儿说着说着眼眶都忍不住泛红，她哽咽的说：“要是可以让我一个人待在家的话，舅舅也不用这么为难。”

    麦果：“……小星儿，你先别哭呀。”她有些手忙脚乱的给她抹了抹眼泪，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哎哟，这是什么情况？”容佳外面进来，正好看到女儿再给一个小女孩抹眼泪，赶紧走过来问：“果果你欺负人家小孩子啊？”

    麦果一脸无辜的摊手，“我没有，我像是那种人吗？”

    小星儿赶紧抹干泪水，站起来扬起笑说：“漂亮阿姨，小果jiejie没有欺负我。”

    女人都喜欢被称赞，步入中年的容佳也不例外，心花怒放的摸了摸小星儿的脑袋说：“小丫头小嘴真甜。”

    容佳正想问问小女孩是谁时，就看到晋然之端着一碗云吞从小厨房里出来。一瞬间，她瞪大双眼，指着晋然之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你是谁？”总觉得特别的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晋然之把碗放在桌子上，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好，跟容佳问好：“阿姨，我是小果的同学，叫晋然之，上次照毕业照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

    容佳拍了下头，瞬间恍然大悟，“对对对，我就说你看起来太眼熟了。”说完还特意的瞄了一眼麦果，心想着这不就是女儿喜欢的那个人吧。

    麦果也看到容佳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了，心虚的低下头。

    容佳大概以为晋然之是来重新追求女儿的，而且她也喜欢晋然之的一表人才温文儒雅，因此对他的态度也热情了几分。

    她看着桌子的云吞问：“这是还没吃早饭吗？怎么才一碗，来来来，阿姨去给你们煮点其他的。”

    “妈，你先等等。”麦果打断容佳，指了指小星儿说：“你先陪陪小星儿，她肚子饿了。”然后转头对晋然之说：“我们出去聊聊吧。”

    晋然之点点头，对着容佳礼貌的说：“那麻烦阿姨帮忙照顾一下我外甥女。”

    容佳看了看他们两个，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嘴里叨叨念着：“去吧，去吧，小姑娘我会照顾好的。”

    麦果暂时不想解释，直接忽略容佳的热情，径直走在前面。晋然之摸了摸小星儿的脑袋示意她在这里等他，然后跟容佳点点头，便紧随在麦果后面。

    看着他们两个一走出去，容佳拉着小星儿的手坐下，“小星儿来，你一边吃早餐一边跟阿姨说说你舅舅。”

    小星儿露出甜甜的笑，乖乖的回到：“没问题，阿姨。”

    ——

    麦果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店，给彼此点了被咖啡，她此刻需要咖啡因来清醒清醒一直在发懵的脑袋。

    晋然之在她对面坐下，没有开口，只是紧紧的盯着她。

    最后，麦果受不住他强烈的目光，直视着他说：“你刚刚说你和你mama要去M国看病，想让我帮忙照顾小星儿几天？”

    晋然之深深的凝视她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小果，我知道让你帮忙照顾一下小星儿很不合理，但是我实在也是没办法，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麦果听完没有回应，许久后才问他：“司徒呢？”

    “司徒去俄罗斯了。”晋然之叹了口气，“就算司徒在，星儿也不可能去他那边，她很喜欢你，会请你帮忙也是因为她想来看看你。”

    “哦，她想来看看我啊。”麦果听完，用手指扣了扣咖啡杯，心里还是有一些些失落。

    晋然之不自在的点了点头，最后沉着嗓子低声说：“其实，是我想来看看你。”

    麦果一顿，骤然抬头，期期艾艾的问：“你…..你什么意思？”

    晋然之懊恼的扯了扯嘴角说：“小果，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后悔拒绝她的表白，后悔让她回到家乡，以至于后来的每个日日夜夜都备受思念的煎熬。

    麦果难堪的别过脸，忍不住嗤笑，这算什么？当初直截了当的拒绝她，现在又跟她说他后悔了？

    她淡淡的说：“然之，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不管你在后悔什么，都回不去了。”

    晋然之脸一滞，身体往前倾，试图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挪了挪两片嘴唇而未发出声音。

    麦果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杯子放下后，手撑着下巴，眼睛随意的看着咖啡馆外的风景。

    而他一直在看着她。

    时间，静静的流淌着，谁都没有打破沉默。

    远远看去，气氛熟悉而疏远。

    直到店员来询问是否需要续杯时，静默才被打破。

    “那你能帮我照顾几天小星儿吗？”晋然之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麦果回过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你mama生什么病了？为什么要跑到国外去医治？”

    至此，晋然之脸上一贯冷静被摧破了，眉间的担忧和痛苦太明显了，他眼睛转了几下才退下了眼里的红血丝，带着隐隐的哽咽说：“我妈得了癌症，国内的医生已经放弃了，但我想带她去国外试试。”

    “啊？”这个答案是麦果始料未及的。

    晋然之继续说：“如果只是普通的看病，我可以带着星儿一起，但是这次不行，我还没敢告诉她真相，这个年纪的她已经承受太多的离别了，我不能让她再承受生死之事，特别是她从小就是我妈带大的，我妈对于她太特殊了。”

    停顿一会，他忽的笑了起来，“幸好，星儿似乎特别喜欢你，来你这也是她自己提议的，所以如果可以，麻烦你帮忙照顾她几天。”

    麦果犹豫的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她跟他非亲，拒绝，合情合理。但是他们又不是非故，这个节骨眼拒绝，又太绝情。

    晋然之看着她一副有言难开的模样，不想让她为难的说：“没事，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找个全托机构。”

    麦果垂眸，沉默许久，正想开口答应时，容佳给她打了电话。

    “喂，果果呀，小星儿我太喜欢了，听说她要在咱家住几天，你跟他舅舅说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的。”容佳把话一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麦果：“......”所以，她也没办法拒绝了，对吧？！

    “阿姨让你回去了吧。”晋然之体贴的说：“走吧，小星儿的事我再想其他办法。”

    他站起来，起身去结账。

    麦果跟在他后面，忽然喊住他：“我妈很喜欢星儿，想让她留下来。”

    晋然之蓦地回首，露出安心而感谢的笑容。

    他看着她笑，而她也扯出淡淡的笑，看起来温馨而甜蜜。

    而咖啡馆外的拐角，一个男人黑着脸，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看了许久，然后车子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的飞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