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这……这也是家主的意思。” “舍了雪浪园这道儿防线,死守世春堂。” 岑夫人立时就听明白了沐芳话里的意思,脸色一白,扶住了桌角,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十多个下人难道就不是人吗?总得有人去救他们。” “没人去,那我就去。” 沐芳急了眼,“夫人!” 岑夫人身体本来就不好,都十多年没拿过剑了,这要出个好歹得怎么办? 岑夫人摇摇头,“沐芳,我是个医修。” 没人比医修更重视别人的性命,只要有一个人还有救,那就断不可能放弃。雪浪园是十多条性命,也不该被放弃。 “把我剑拿来。” 这把剑,薄如蝉翼,刃如秋水,漾着杏红色的剑芒。曾经陪了她不少个年头。 可惜,自从嫁给岑向南以后,她就不怎么用剑了。 而林黎一死,这剑就挂在了墙上,虽然每天一抬眼就能看见,但还是任由它落了灰。 她弃剑从医是为了救人,眼下重新拿剑,也是为了救人。 岑夫人下定了决心要出寒山院救人,沐芳急得面如金纸,奈何怎么拽也拽不住。 “夫人!!” 刚跑出寒山院,沐芳脚步一顿,愣愣地看向了突然在寒山院门前停住了的女人。 岑夫人站在寒山院门前,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 一张轻飘飘的人皮,落到了脚下。 岑夫人的脸立时就变了。 人皮慢慢地从地上支起,骨rou丰盈,慢慢地化为了个样貌极其漂亮的少年。 少年微微一笑,黏腻得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言语亲昵,偏偏眼神怨毒,“娘,儿好久没见到了你了。” 岑夫人目光有一瞬的复杂,却一点儿没觉得意外:“是你。” 她不傻。 昨天晚上那十几条腊rou的事,轻而易举地就和眼前的少年对上了号。 这么阴毒的邪法,正是林黎的本命功法,画皮术。 面前的少年,是林清芝。林黎的儿子,也是她的养子。 当初岑夫人的确是想要好好抚养他。 教养自己丈夫和他情人的儿子,固然心里酸涩。 但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不该牵扯到下一辈人身上。她怜惜他自幼丧母,把他接到了寒山院亲自照顾。 可惜他一直觉得是她害死了她娘,从小就对她不亲近,甚至还为这儿记恨上了她。 这么多年没见,他长大了。 当初那阴郁的小男孩,时至今日,已经长成了个漂亮的少年。 岑夫人握紧了剑:“你来为你娘报仇?” 林清芝问::“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岑夫人: “有倒是有。” “你娘的死与我无关,我也曾想救她,奈何回天乏术,没能救回来。” 少年却像是突然被被激怒了,脸色一变,怒喝:“贱人!你骗我!” “明明是你嫉妒我娘得岑向南那老匹夫的宠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了你面前!流干了血你也不愿去救!” “今日,我定让你尝尝当日我娘所受的痛苦。”林清芝咬着牙,一字一顿,“或者说,我娘所受的痛苦,今天,我要你这个贱人百倍还回来。” 岑夫人平静地握紧了剑。 瞥见女人手上杏红色的剑刃,林清芝冷笑,“你真以为你能打得过我?” “身体虚弱到了这地步,十多年没用剑了,我倒想看看你还能有什么能耐。” 人皮一展,刹那之间,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岑夫人往后跃开半步,剑音清越,手上薄如蝉翼的一把剑,轻盈灵动,剑锋在半空中划开,像荡漾开的一汪杏红色秋水。 极美,极静。 人皮挟裹着滔天怨气,一展一收,上下翻飞,和剑锋在半空中紧紧纠缠。 少年生得漂亮,神情却阴毒得像条毒蛇,毫不手软,也没见一丝一毫的怜惜之情,看准了女人的破绽,招招都是对准了命门。 几招之后,人皮突然变招,直朝沐芳而来!眨眼之间,就裹住了女人,丢到了地上。 “不是说岑夫人性子纯善吗?这丫鬟伺候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你要怎么办?” “是丢了剑,还是看着我勒死她?” 人皮收得紧了点儿,转眼之间,沐芳就被勒得面色涨红,紧紧地盯着岑夫人看,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别,别答应。 岑夫人垂眼:“放了她。” 当啷一声,剑落在了地上。 沐芳眼睫一颤,眼泪直流。 夫人她就是太软和,太柔顺。 岑夫人喘了口气,嘴角淌开了一条血线。 刚刚过招的时候,林清芝可没手软,处处往她命门上招呼。 她身子本来就弱,现在更没了反抗的力气,就像一条待宰的鱼。 林清芝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冷笑,“怎么样?这滋味儿是不是不好受。” 少年眼睫一垂,落在了女人的白皙如玉的手指上,目光里闪动着点儿怨毒和憎恶。 “夫人果然纯善。当初就算夫君纳妾也不与计较,甚至还因为小妾死在了自己面前,弃剑从医,练得了一手‘悬丝灵针’。” “那就从这双拿针的手开始?”林清芝抬眼,再度露出了一个微笑,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小刀,将女人的手放到了膝盖上。 滴答—— 那是血落在地上的动静。 女人趴在地上,十根手指指甲,已经整整齐齐地剥去了五只。 曾经柔软白皙修长的手,如今被掀开了指甲盖儿,血rou模糊的一片。 十指连心,女人疼得面色惨白,冷汗涟涟,咬着牙硬是吭都没吭一声。 就算这样还没完。 少年低着头,刀刃在女人白皙的指尖上轻轻划开了一道。 他低头时显得格外乖巧温驯,慢条斯理地开始从指尖一点一点地剥,将皮从血rou上慢吞吞地剥离下来。 第72章 灭门七日(一) 略作修整, 乔晚放下酒坛,终于斟酌着问出了养命珠的事。 伽婴喝了口酒,斜看了她一眼, “我答应了你, 给你机会商量养命珠的用途。” 如果不是陆婉她救了修犬, 眼下他们也不能坐在这儿喝这一口酒。 乔晚思索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妖皇有所不知。养命珠本来是岑家岑夫人的陪嫁, 后来被岑家岑家私自送给了林家。” “岑夫人是个医修, 用得一手绝妙的‘悬丝灵针’,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但前些年在林家和岑家的争斗中伤到了根本, 已经没没办法再运针了。”乔晚坦然道:“我想先把养命珠带到夫人那儿, 有养命珠涵养身体, 夫人说不定就能再用灵针治好修犬的伤势。” 伽婴没立即回答,低声询问修犬的意见, “你怎么想?” 青年也搁下了酒坛, 摇摇头道:“陛下,我这伤没什么大碍。” “养命珠毕竟是那位岑夫人的陪嫁……不如就听这位陆姑娘的话,将养命珠还给岑夫人, 再请岑夫人帮忙治病。” “我这伤还不至于牵连到性命,更何况养命珠如此珍贵,被我就这么吞了,未免太浪费, 我良心也不安,”修犬苦笑, “倒不如去岑家试上一试。” 他这伤白骨森森,就是看着恐怖了点儿。 但修犬自认为他自己也算得上一条汉子, 这点伤,熬一熬,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伽婴拂袖站起,“陆婉,我将修犬托付于你,你带他回岑家。” “你去哪儿?” 男人沉声,略含讥诮:“杀人。细罗安插在栖泽府的人尚未除尽。” 自然是赶尽杀绝。 酒肆外,雨水渐小。 凄风苦雨一道儿卷入了男人袖口。 “等做完这事,我再到岑家找你。” 冷冷地抛下这么一句话,转眼之间,男人就消失在了檐下,原地只留下了一滩淡红色的水渍。 乔晚松了口气,看向了酒肆里其他两人。 “我带你们去岑家。” 这个时候算算,岑清猷和裴春争他们一行人,也该回了府。 妖族夺权这事纯属意外,导致她离开时间太长,想到巷口那人皮少年,乔晚心里莫名一沉。 他让她带话给岑夫人,究竟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