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节
“她说,当初她同你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葫芦藤边。她最喜欢的便是葫芦,可没有一件葫芦首饰,就等着你送她。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你可算送了。” “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我该说的全都说了。” 张庆云说着,对着黄府尹拱了拱手,“大人,小妇人有孕在身,实在是太累了,肯定大人容我归家歇息。” 黄府尹见她脸色确实不好,点了点头。 张庆云站起身来,戴起了兜帽,分开人群,朝着大雪中走去。 第442章 景衣出狱 宋礼呆呆的站在那里,嘴巴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柴祐琛往他那边走了一步,拍了拍宋礼的肩膀,“倒是看不出来,你除了学问不好,连做人也不好。”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吐出了三个字。 宋礼瞳孔猛的一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我有罪。我那妻子,待我情深义重,我却起了歹意,委实枉为人夫。”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弟妹铁骨铮铮,让宋礼汗颜。大人,我如今思绪如乱麻,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还请大人给我一个单独的屋子,让宋礼写供词。” 黄府尹眼神微微一动,摸了摸胡子,“今日时辰已不早,择日再宣判,宋礼已经认罪,案件已经明细,谢氏同寿高郡主实属被人诬陷,乃是清白无辜之人,可自行归家不提。” “诸位乡亲们也不用忧心,此案十分恶劣,涉及青萍镇三十余条性命,开封府定会给出一个交代,让案情水落石出。” 他说着,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退堂!” 周围的百姓们见已经没有热闹看了,全都退散开来,只有那些穿着孝衣的人,站在风雪里,见柴祐琛出门,全都围拢了过来。 却是一言不发的,只盯着他瞧,不敢凑近来。 等他扶着谢景衣上了马车,准备也跟着上车的时候,那些人方才深深的鞠了一躬,柴祐琛脚步一顿,什么话也没有说,便上了马车。 “你同那宋礼说了什么?他吓得屁滚尿流的,便招供了?”谢景衣好奇的问道。 “啊,呸呸呸,姓柴的,给往我身上洒的什么鬼?”谢景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一阵青草灰迎面喷来。 柴祐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谢嬷嬷不是觉得蹲大狱很好玩么?大狱是很好玩,里头臭不可闻不说,还有许多虱子?若是回去传给了我家青厥,那可如何是好?” 谢景衣感觉头皮一麻,恨不得立马回去沐浴更衣,再焚香烧艾,可嘴上依旧硬气,“青厥青厥,不知道的,还以为青厥是你的心上人呢!我可是在大狱中又冷又饿,好不容易出来了,夫君却是待我冷言冷语,嫌弃我不说,还口口声声念叨着别的女人!” 柴祐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你昨夜吃了烤羊腿,猪蹄膀,不饿;我给你送了锦被,不冷;我没有嫌弃你,是李杏嫌弃你;青厥是儿子。” 谢景衣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回事?为何不乘胜追击,端掉漆家。漆家乃是五大族之一,这次起码要斩杀一个漆少平吧。” 柴祐琛洒完了粉末,又拿了一个葫芦,递给了谢景衣,“地牢寒气重,你喝点药酒暖暖身子。漆家跑不了。此事涉及高敛英,乃是宫中之事,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全。” “后头应当会三司会审。你之前不是就说过么?上辈子高敛英凭借一己之力,好生生的生下了皇长子,实在是蹊跷,怀疑她根本就同太后是一党的。” “后族齐氏的女儿,多半都子嗣不昌,皇后亦是如此,之前方才整出了假孕一事。” 谢景衣皱了皱眉,接着柴祐琛的话说道,“太后在前朝的时候,便惯是喜欢扶持弱势的一方,来对抗强势的一方,平衡后宫不说,还让人自相残杀。” “中宫身子不易受孕不说,官家还不想让她生子。于是太后想要抢先机,先把皇长子变成自己人,握在手中,若是中宫生了嫡子,再弄死长子,轻而易举。” “这就是为什么,上辈子高敛英有孕四个月方才查出来。这辈子被我二姐抢占了先机,我家乃是坚定的站在官家那边,没法拉拢,她依旧选了高敛英。” “这次就是高家递出来的投名状,目的就是为了把能够保护我二jiejie的两个人,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关慧知,置于死地。我犯下大错,虽然是出嫁女,但谢家也一定会受到牵连。” “我们都垮了,我二jiejie在宫中,简直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rou;不光如此,还以极其恶劣的手段,破坏新党的名声。” “虽然我知晓,宋家同高家明面上往来不多,但私底下交好。可是我不明白,宋家为何要拿自己亲儿子的命,来帮高家?” 柴祐琛省了一大堆话,松了一口气,“宋骞同高敛英,两情相悦,张庆云不值得。” 谢景衣惊讶的睁圆了眼睛,“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柴祐琛却是没有回答她,“万一我今日没有找到证据怎么办?” 谢景衣鄙视的戳了戳柴祐琛的肚子,“一个晚上,孩子都能怀上了,你还不能找到证据?那你还是柴相公么?” 柴祐琛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是,所有有很多事情,也没有挖清楚,你今日不想出来,我也要捞你出来,你们黑羽卫可不能吃白饭了。” 谢景衣这才注意到他眼底下的淡淡的淤青,她心中一软,朝着柴祐琛的怀中缩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些灾民的死,我逃不过责任。” “一会儿我叫掌柜的,从棺材铺子里拖了棺材去,将他们敛了,请些和尚,在青萍镇做一个大的法事超度一番吧。” 柴祐琛轻轻的嗯了一声,“我已经做了。” 谢景衣啊了一声,又往柴祐琛怀中蹭了蹭。 柴祐琛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你头上可染了虱子,怎地还痒痒了?” 谢景衣又蹭了蹭,“我若长了虱子,你还想跑?哼,我一身是灰,不蹭你身上,难消心头之恨。其实长了虱子也不是坏事,你给我看看,看我长了吗?” “若是长了,我明儿就进宫去,给太后谢恩,务必让她也长才是!” 柴祐琛抽了抽嘴角,打他认识谢景衣那日起,便知晓这个人,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了。 此番她遭了罪,还不知道,要如何打杀回去,方才解恨。 “你打算怎么做?” 谢景衣嘿嘿一笑,“当然是要害我之人,不得好死。牢里的那个人,我上辈子能够说通他,这辈子虽然早了些,也照样能够说通他。” 第443章 张庆云 在东京城的东边,陈宫脚下,到处都是朱红色大大门,一条巷子走过,可见无数石狮。在这一片儿,居住着成堆的达官显贵。 若是街边小童搓上一个雪球,砸了过去,指不定都能砸中一串有品阶的大官人。 便是官家,怕不是也数不清楚,大陈到底有多少官。 外边的雪尚未停,几乎看不清人影的官道上,一拨又一拨的灾民,抱团取暖直奔京都,他们早就听说过了,东京城里遍地黄金,连那屋脊上的瓦片,都是玉做的。 在这里,人人有rou吃,人人又酒喝,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所在。 一门之隔,高门大户的屋子里,烧得暖暖的,火光映红了一位贵妇人的脸,虽然已经是深夜了,她依旧穿戴齐整,拿着一根小戳子,拨着火盆里的银霜炭。 今年的雪大,但是碳也格外的好,一点儿烟都没有不说,烧出来的火也旺。 她刚用了一碗海参粥,那腥味儿冲得她有些难受,就像她见到眼前这个人一般。 高玉林将手中的戳子一扔,落在铁盆子上,发出了咣的一声,“您可真是病急乱投医。我们同谢家都为王公效劳,宋骞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要去惹谢景衣那个女土匪?” “宋伯母,虽然我母亲同您,乃是远亲,我们两家也算是守望相助。可我高玉林已经是出嫁女,不管高家的事情了。你们惹了多大的麻烦,心中清楚,那可是三十多条人命。” “你们也别说我做事心寒,我阿妹在宫中不容易,她有了二皇子,想要害她的人太多了,我们平日里都谨小慎微,生怕得罪了那柴小公爷夫人?你偏生要拉我们下水,未免太不厚道了。” 高玉林的话刚刚说话,便被人一巴掌打懵了。 “你你你……要不是念着旧日情谊,我怎么会在此关头放你们进门?现在满京城的,谁想同你们宋家扯上关系。” 宋老夫人吓得一抖,吞了一口口水,“骞儿媳妇,你疯了?” 张庆云摸了摸肚子,“我若是疯了,也是你们宋家人逼疯的。你叫人拦我,是我拿剑架在脖子上进来的,何必往脸上贴金。” “母亲已经什么都说了,你从宫中出来,见了宋骞,回头便有了青萍镇之事。宋骞是我夫君,他想不出这样的事来。你同宋骞说了什么?亦或者说,高敛英对宋骞说了什么?” “我来这里,就只想弄清楚这一个事情,你说完,我便走。” 她说着,手一动,直接抓去之前被高玉林扔在火盆里的铁戳儿,这戳儿烧了一会儿,已经烧得发红了,“说吧。” 高玉林这下当真慌了神,“疯了疯了,你这个疯婆子!你自己个心里清楚,宋骞喜欢的一直都是我们敛英,他是甘愿为我们敛英死的。” “张庆云,事到如今,宋家是保不住的了。可是敛英生有二皇子,她在官家面前说得上话,只要你不闹腾,我保证,我保证你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平安出生不说,还能科举。” 高玉林说着,看着张庆云闪动的眼睛,悄悄的往一旁挪了挪。 还没有挪远,便又感觉那炙热跟了过来。 “高敛英对宋骞说了什么?我要你一字不差的告诉我!” 高玉林腿一软,忙扶住了宋老夫人的手,却发现她也抖得像筛糠一样了。 “我……我说……敛英跟我说,中宫生不出儿子来,太后……太后选中了她的儿子。可是官家还年轻,他还会有很多的儿子,太后凭什么就一直扶持我们高家的?” “我们必须交出一副投名状,太后出的题,便是整垮谢家,抹黑新党。你知道的,太后的侄儿,太后的侄儿被谢景衣给害死了……” “庆云,咱们相识一场,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胆小怕事,远……远输敛英。若不是我母亲死了早,她只有我这么一个同母的亲jiejie,也不至于叫我做这个传声筒。” “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我就是传个话而已。敛英知晓宋骞在青萍镇赈灾,便叫我……叫我给了他一封信,真的,信里写的什么,我不知道,我把信给了宋骞。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张庆云手不动,“我公爹之前被人参了,也是高敛英捣的鬼?” 高玉林眼神闪烁起来,她瞥了一眼那guntang的铁戳子,深吸了口气,“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传声筒。但是敛英说高家遇到了麻烦,已经失去了官家的信任,拿到那个信,一定觉得是及时雨的。” 张庆云垂下了头,将那铁戳子往地上一掼,砸出了点点火星。 高玉林腿一软,跌坐了下去,“庆云,你不是最看重肚子里的孩子了么?这是宋骞的遗腹子,你想要的真相,我已经全告诉你了。你发誓不告诉其他人,我高玉林便做主保了这孩子前程。” 见张庆云不吭声,高玉林忙大喊大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说话间,一队穿着铁甲的人冲了进来,为首那人身得五大三粗,一脸凶相,正是那关慧知的四哥吴四虎。 高玉林大惊失色,指向了张庆云,“你你你……禁卫军……” 为首那个壮汉大手一挥,“带走,高玉林,你刚刚说的话,兄弟们几百只耳朵,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由不得你抵赖。” 高玉林想说话,但那些五大三粗的兵丁里哪管这些,推推搡搡着便把人抓走了。 宋老夫人手抖着,嘴也抖着,“庆……庆……云……你现在满意了?高家倒了,谁还能够救你公爹,救宋礼?救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你不该来啊!还把禁卫军引了来。” 张庆云扑通下跪了下来,对着宋老夫人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母亲什么都知道,却瞒着我同大嫂子。宋骞为了旁的女人,自甘赴死;公爹同伯兄,为了前程,背信弃义,残害忠良,害死无辜百姓,没有半点士族节气。” “我张庆云今日给你磕最后三个响头,从此之后,恩断义绝!” 她说着,站起了身,拿出了一张文书,上头盖着醒目的官印。 张庆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的孩子,不需要任何人来救,我自己会救。” 她说着,甩了甩袖子,撑起了伞,走进了雪中,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雪地里,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第444章 夜探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