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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锋_分节阅读_89

    “你怀里的人还没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兆堂留了他一命。”

    祁重之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背,抱着赫戎的手微微发抖。

    “你的意思是……”

    老峰主看向他:“他还有可能醒过来。懂毒术的,不只李兆堂一个。”

    这枚蛊毒的真正所有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64章 第六十二章

    祁重之该高兴的,可他僵硬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这应当是天大的喜事,但他看着老峰主手中碎成渣滓的幽绿蛊虫,双臂情不自禁抱紧了赫戎,第一个念头便是怀疑。

    该相信他吗?他是济世峰的人,也未必是什么好货色。

    ——但如果不相信他,赫戎就没救了,祁重之现在连他的心跳都感觉不到。

    “你……”隔了半晌,他艰难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你确定那东西能救他吗?”

    他把救这个字咬得格外重。

    老峰主明白他的顾虑:“自古医毒不分家,济世峰当初特地寻觅到这对蛊虫,也是看中它对人体伤处的愈合能力,岂料还没彻底把它研究透彻,就被北疆宵小窃走了。”

    “你放心,”他看了眼李兆堂离去的方位,“老夫和他不是一路人,不干那种丧尽天良的龌龊事,此举不会再对鬼帅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体内的毒已解,老夫会让他成为一个正常人。我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鬼帅能够苏醒,将会是帮助我们逃出去的一大助力。”

    祁重之不喜欢这个说法。

    他不想再让赫戎陷于任何危机中了,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赫戎第一眼醒来,看到的是红烛暖帐、白茶温汤,那时,祁重之已经将所有乱七八糟的事都处理完毕,只给赫戎留下一个安乐无忧的未来。

    ——而不是在鬼门关里死去活来,再次清醒,只为了用尽一身武艺,救他二人逃出生天。

    他心疼。

    “这是让他活过来的唯一办法。”老峰主催促。

    “我知道,”祁重之低下头,逃避般埋进赫戎微凉的颈窝里,“我知道。”

    老峰主:“那你在犹豫什么?”

    祁重之:“我就是想让他再多歇一会儿……他太累了。”

    老峰主:“……你要尽快考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天际开始放亮,晨起的弟子们陆陆续续去上早课,李兆堂推开寝殿的大门,缓步入内。

    “来人。”

    他忙碌整晚,口干舌燥,桌上的茶壶里空空如也,倒不出半滴水。他出声喊叫侍从,声音在空旷殿内荡起回响,许久都无人应答。

    他便后知后觉想起,身边的侍从都被他派去搜捕祁重之了。手底下全是帮饭桶,正主已经到了他们主子眼前耀武扬威,还在外面追莫须有的目标。

    而仅有的那位“心腹”,也在昨夜死在了他的手下。

    李兆堂忽然间发现,自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他从十二岁起开始第一次杀人,解决完李善蓉,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老峰主。

    他看见过外公抱着年纪尚幼的李殿,握着那只小手,在纸上一笔一划练着字。彼时的外公对待李殿耐心极了,仿佛那才是他的亲孙子。

    李兆堂不明白,他有哪点比不上那个从犄角旮旯里买回来的毛孩子。

    嫉妒是给歹毒心肠埋下的最好给养,他起初也只是想得到外公的认可而已。制毒,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夺回蛊虫,一雪前耻,并且能完好地驾驭它;得到《剑录》,是为了能讨外公的欢心,让老峰主看看,无论多难办的事情,只要他李兆堂想,就一定能做得到。

    可通通都毁于一句:“心术不正者,不足以担当大任。”

    ——那他就让所有人知道,这济世峰、这权势、这地位,早晚都会落入他这个心术不正之人的手。

    你们心存仁义,那你们就一起去地府称兄道弟吧。

    李兆堂的计划,可算完成了百分百,只是可惜,最终也没能见识到祁重之神识崩溃的一幕。

    他扔开茶壶,白瓷片碎裂在地,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去收拾。窗外第一缕阳光倾泻而来,映出他半面血色全无、形同鬼魅的脸,他慢悠悠绕到桌后,从笔架上捞起一支笔,面前铺陈一张白纸,他在白纸上细细勾勒着祁重之的样貌。

    在他的手边,还依样摞着四五张画像,有拾笔描眉的李善蓉、执卷临帖的李殿、辨药识毒的老峰主,以及提刀纵马着银甲的赫戎。

    他把他们曾经最意气风发的样子都描绘了出来,和如今的境况两厢对比,他的心情就格外舒畅。

    地牢内。

    气氛一如既往的凝重。

    赫戎头顶扎着一枚银针,还是祁重之从邹青的尸体上□□的,经老峰主亲口鉴定,并没有淬毒。

    祁重之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老峰主的动作,汗珠从额头滚下来,汇聚在累出褶的眼皮上,他也没工夫去擦拭。

    “怎么样了?”

    老峰主无奈:“公子,统共没过半个时辰,你已经问了老夫八遍了。耐心一点儿,这种事急不来。”

    祁重之倒是也想有耐心,可惜看着赫戎紧阖双目的脸,他就一阵阵地心慌气短,焦虑不安。

    他索性站起来,自顾自地在密室内来回踱步子,把老峰主晃得直眼晕。

    一声极轻微的低吟从背后传出,祁重之倏然转身,一个箭步冲到两人跟前,迫不及待问:“他醒了吗?我听见他出声了。”

    老峰主:“不是,是我的脚坐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