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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快去传太医!” 徐来也顾不得许多,赶紧上前搀扶。却见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一把抓住他衣袖,满目惊痛,额上青筋爆出:“徐来,你知道吗?北关大胜,陆玦收复了我大盛失于敌手近百年的雁关六郡!” “陛下……”徐来满脸惊惶——这是大喜事,这是要天下同庆的大喜事,可天子…… 看着天子反常的样子,徐来心里一凛,便对着那些太监宫女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太医来了也先侯在殿外。” “是。”宫女太监们连头都不敢抬,连忙鱼贯而出,关上殿门。 “可是……”谢乔紧紧抓着徐来的袖子,面上突然掺了疯狂而又诡谲的笑:“他们杀了陆玦……陆玦没有死于敌手,却死于冷箭!死在我大盛的将军手上!” 一字一顿,声声入骨。 徐来猛然一颤:“陛……下……” “他们杀了陆玦!还要来向孤讨赏!徐来!他们杀了陆玦还要问孤讨赏!” “徐来!是孤派他们去的!是孤——可孤只想让他们分陆玦的功,没让他们杀陆玦,孤没有!” “陛下……”徐来急得满面冷汗,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用力撑着天子,防止他倒地。 “孤不信!”谢乔猛然站起来,身子颤了下,稳住身子便晃晃悠悠往殿门的方向走,口中呢喃:“一定是他们骗孤的,陆玦怎么会死呢……他的命是孤的,孤不让他死他就不能死……孤是天子,他必须听孤的,必须听孤的……孤要去问问他……” 朱红的殿门就在眼前,谢乔总觉得,只要他打开大门,就能看到陆玦一身戎装、黑发髙束、眉眼风流,玉树似的立在素白的大雪里,教人一眼万年。 他伸出手,却觉得近在眼前的门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终于举目皆成无边的黑色,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陛下!”徐来赶紧上前撑住天子的身子,一边向外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 沉得仿佛没有边际的黑暗里,谢乔做了一个梦。 那是陆玦往北关走的前一天,他没有到军营点兵,却来了这皇宫里。 那时还是盛夏,宫里绿木成荫,荷香遍地。金陵城的柳絮刚刚飘完。 “臣陆玦,参见陛下。” 陆玦明明是能征善战权势滔天的将军,脱下将袍着红色朝服的时候,却风流俊俏得像个儒生。 “陆爱卿?”谢乔眯着眼将人上下扫了一遍,才开口道:“明日你就要出征,今日入宫,有何事啊?” 这实在是明知故问。 陆玦弯着身子行着礼,像一棵清俊的玉树被轻风吹弯了树干,风雅端方。他道:“卢大人只是直言上谏,您不该把他下狱。” “他身为人臣,竟要僭越管孤的私事,孤烦得紧,自然得给他个大大的教训。”谢乔把玩着手里的玉璧,漫不经心道。 “陛下想给卢大人什么教训?” 谢乔看着陆玦低垂的眉眼,想象着那张脸上已经微皱的眉头,便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斩首。” 陆玦猛然抬起头,一双星眸里已掺了些震惊和不可理喻,他又低了首道:“陛下,天子乃天下之主,自然没有私事。卢大人所言,亦不算犯陛下私事。您不该如此待一个忠直的谏臣。” “先帝,亦不会愿意看到您这样做。” 谢乔眼睛危险地一眯,本来微扬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猛然站起来,走到陆玦的身边,盯着他道:“爱卿就如此怀念我先兄在时吗?” 陆玦也不看他,依旧低垂着眉眼,道:“请陛下放了卢大人。” 谢乔走到他面前,陆玦因为仍行着礼,谢乔便显得高高在上。他眉梢一挑,道:“陆玦,你手握大权权倾朝野,现下又如此逼迫于孤,你是想做王莽啊,还是想做董卓曹cao?” 陆玦猛然抬头,他身子晃了一晃,眼里一阵茫然后是凄然的光芒:“陛下,一直以来就是如此想臣的么?”他直视着谢乔清俊的眉眼,一字一句问道。 凄然散去后,陆玦的眼里燃起了一簇亮得惊人、带着愤怒的火苗,他上前一步,掰着谢乔白皙的下巴,紧紧盯着谢乔的眼睛,一字一句凛然刺骨:“乔儿,你是我陆玦手把手教出来的皇帝,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会让王莽夺你的位吗?你会让自己受董卓曹cao掣肘,成为一个废物傀儡么?!” “你若是这样的皇帝,我陆玦便算是废了半生心血!” 谢乔被陆玦言行一时镇住,等反应过来,便狠狠拂落陆玦的手,大步走上高台,高高在上指着对方道:“陆玦,你大胆!” “臣知罪。”陆玦跪下行礼:“请陛下于臣归来时治臣罪,请陛下放了卢大人。” 谢乔被气笑了,心里不知埋了多久多深的话便脱口而出:“你想孤放了那个老顽固?你今日留下侍寝,孤便放了他!” “好。” 陆玦直起身子,腰背清挺得像棵玉树。他直直看着谢乔的眼睛道。 第2章 提携玉龙为君死 芙蓉帐暖,一夜春宵。 谢乔第二日醒来,身旁已冷,昨夜那些疯狂、那些缱绻,耳鬓厮磨也好,交颈而卧也罢,都恍如一个悠远的梦境。 天色尚早,殿外已晨光微熹,蝉鸣阵阵。谢乔唤来徐来,状似无意问道:“昨日陆玦,什么时候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