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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的时候,新任的王掌柜正趴在爬满了苍蝇的柜台上打着哈欠,楼还是那个楼,却满目凋敝。 听闻春和的来意,王掌柜眼中放出光来。以二十万贯的价钱将整座清风楼卖给了春和。 冬儿越发不解。眼下是重新买楼的时候吗? “这一次后,不论故梦轩的态度究竟如何,我古镜瓦也极难同他合作。与其求人,不如打开局面。清风楼距离古镜瓦比故梦轩近很多,而且他院子里就有冰窖——汴京只有清风楼有这样大的冰窖。故梦轩都没有。” 春和带着冬儿打开冰窖。虽说王掌柜没能妥善经营祖上留下的产业,但对这冰窖却打理得极好。盛夏时分,春和在里面冷得打了个喷嚏。 托房屋牙子办好了一切转让的手续,春和花钱雇了一帮人,只用了一日便将清风楼重新打扫了一遍。桌椅也还算新。她让杨梦笛改个名字,杨梦笛即刻将酒楼的名字定为“古镜春色”。 春和依旧在忙碌,也抽空去见了鹿归林。 靠着韫夫人,鹿归林自然在汴京谋得了一个不错的职位。正巧是管理汴京的商户,春和只能找他帮忙。 见春和来寻自己,鹿归林眼中闪动着光,但那光却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只是请春和坐下,又让下人泡茶。 下人离开,鹿归林忽然道:“本官还记得初次见杨夫人。那日本官同娘亲去先生家求学。你蹲在河边洗衣服,一双小手冻得通红,一边洗一边对着手哈气。天太冷,你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变成了白生生的雾。 “本官站在私塾门前看着你,很久,很久。直到闻先生扯着本官的耳朵将本官带进屋里。本官以前听娘讲过仙女的故事,那日,本官相信自己看见的就是仙女。在河边洗衣裳的小仙女。” 房中只有春和与鹿归林,春和捧着鹿归林递来的茶杯,看着鹿归林依旧清澈的琥珀色的眼睛,记起两人年纪尚小的时候,鹿归林牵着她的手,一道去山里扯野菜。 眼下的鹿归林一身绫罗,腰间束着玉带,头上戴着金冠,一副汴京少年公子的派头。唯有那双眼睛,看向她的时候脉脉含情,与过去没有任何差别。 过去,春和不懂。 现在懂了,物是人非。 “我相公,是你让王显抓的吗?” 鹿归林斜睨了春和一眼,笑道:“春和,我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 “那在金明池——” “意外。着实是个意外。本官漏算了杨梦笛。不然,你已经是本官藏在暗室的娇妻。出了这种意外,本官只能改换策略。” 春和心狠狠跳了一下,手微微发颤。 原来,纪初霖和杨梦笛关于鹿归林搞出金明池赐婚是为了将自己抢走的揣测是真的。 “归林,别胡闹了。” “胡闹?若不是因为纪公子,我不会来汴京,我会与你在闻家村住下,我教书,养你和我们的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生一世。” 春和一时心乱,欲走,却又被鹿归林叫住。“杨夫人,你想做什么,本官一定答应你。算是叩谢闻先生多年的栽培。至此往后,再无瓜葛。” “是——大人。” “春和……” “大人?” “……再唤我一声,像你我小时候那般。” “归……林……” 鹿归林垂下眼眸,手轻轻颤了颤,终于,低声提醒道:“春和,让纪公子入狱的,不是本官——” 他欲言又止,只让下人送客。 春和离开鹿归林的宅邸,她很努力想自己第一次见到鹿归林的场景,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家里每年都会来新的小孩,鹿归林不过是其中一个。 春和却能记得的只有自己第一次见纪初霖的场景。那日他穿着婚服,眼神懒洋洋的,进了洞房后就大呼小叫。 那日春和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新婚相公,纪初霖面容清隽,眼中带着愤世嫉俗的恨意。 那日春和不懂。 后来她才明白,那个时候的纪初霖只想回自己的世界。 但后来,他的眼神越发温柔,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带着笑意。 春和收好从鹿归林那处得来的东西,朝古镜春色走去。 那些年少的往事,就像是夏日的蝉,鸣叫得厉害,秋日一到就静默了去。 翌日,古镜春色开张。 和古镜小憩不同,古镜春色只售卖铁板烧,白天不售卖,只在晚上售卖。古镜小憩的那些花高价请来的厨娘自然不屑做这种简单的饭食。可正因为简单,另外几个厨子也能做。 铁板烧一出,轰动了整个汴京。 同街头售卖的那些烧臆子、炙鸭、炙金肠、炙子骨头不同,铁板烧上可以烤制各色蔬菜和面条,入味极快,做起来也非常方便。 古镜春色菜品丰富,冰窖中冻着不少rou类,全然不用担心不够或是一日吃不掉会坏掉的事。 人们蜂拥而来。白日在古镜瓦吃说书,看逗弄虫蚁,饿了就去对面的古镜小憩用饭休息。妇人们还可以去一旁属于古镜瓦的商铺购买绸缎首饰。 到了夜间,从古镜瓦通向古镜春色的小巷树枝上悬挂的灯笼都被点亮。灯笼上有各种彩色的花纹,那些花纹投射在地上,让整条街道变得五彩缤纷。 故梦轩眼红却无计可施。